辽末悲歌

第18章


    “大人不必焦心”座位中雷鸣响起,压倒众声。将大家着实吓了一跳。在厅堂角落里挤出一位虬髯大汉,屈单膝半跪屋子中央,向韩可孤拱手“区区小事,何必议论得如此麻烦,小将请往那常家军营走上一遭,也就是了。”本来屋小拢音,大嗓门嗡嗡震耳。
    韩可孤认得是平州李大人麾下捭将何子冲,是个马上马下技法超绝的武行汉子,又贯饮酒,与萧驴子脾好相投,闲时常到一起拼酒较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平日开会从不曾多言,这时冒出来这么一句,想是被这乱哄哄的场面搅得烦了。
    此时的辽国早由创国时期的尚武转而重文,众人对这一介武夫的印象只保留在两军阵前,所以对他的自荐多不以为然。太不自量力了,只当笑话。接触得久了,韩可孤却知道何子冲虽表面粗豪如萧驴子,但说话办事绝不像驴子那般闷葫芦,时常冒一些想法很有创意。是个让自己欣赏的性格,但兹事体大,并不首肯,见火就着的脾气容易误了大事。但一口回绝却又恐会凉了这汉子的一片热肠。韩可孤请何子冲免礼起身,目视这座“黑铁塔”问道:
    “此行生死未知,将军甘冒风险,为国忘身,可孤敬佩之至。但此事关乎城防安危,中兴大业,需要相机行事,不知将军过得营后会如何应对?”
    何子冲站在堂中央,双手比比划划,有些贯抡砍刀的架势“末将是行武出身,那常家兄弟惯常也是舞刀弄棒,勉强算做一路货色。过得营去,我便给他个小胡同赶猪-一一直来直去,他要有诚心,我便换真意,他用武我就动粗,总之不掉了威风。一一”说得意气洋洋,全然一副不过尔尔的样子。
    话不多,但顺溜有条理,给了众人一些惊奇,不免对他刮目相看,这家伙平日上马杀敌下马喝酒,莫承想心思很细腻咧。看法有了改观,有人便开始支持。韩可孤仍不放心,常家老二是草莽一列,以粗对粗倒合心理,但听说常老大通晓兵法,思想缜密不可不防。何子冲大笑无妨,常老大虽然带兵打仗有一套,那也是常年战阵杀出来的经验,终是没有多读过书,肚子里面并不比我多几根花花肠子。
    韩可孤生出见到三国张翼德长坂坡头巧布柳条兵,用疑尘诈退曹军的惊喜,粗中有细便说的此人了。“将军快人快语,你这以诚待人正和了此行的宗要,值此一条,大功成矣”
    “只是那常老二性格霸道鲁莽,听说跟翻脸猴子似的,一言不合就会喊打喊杀,可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儿”蔡高岭谨慎,无法忍受再来一次如陈敬大人殉国的悲哀,摇着头喋喋提醒“将军还是考虑周全些好!”
    何子冲拱手言谢,说蔡大人无需担忧,真要动起手来,末将只揪住常家哥俩儿拼命厮杀,宰一个够本,宰俩赚一个,总不让自己吃亏便是,熊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该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一一突然意识到在大人面前放了浑粗,厚脸皮一炽,不自觉吐了吐舌头。
    大好的一副天真模样出现在这张粗粝如谷树皮的大脸上,怪异之极,让众人忍俊不住笑了起来,韩可孤喜出望外。抚起下巴,欣赏说道“将军一身是胆,粗中带细,这件天大功劳非你莫属,有将军赴此行,可孤放心了。”吩咐萧驴子上酒为何子冲壮行。
    一旁的萧驴子感激何子冲为老爷分忧,虽然为好友得了这份差使有些担心,还是屁颠屁颠跑出去张罗。
    众人一起起身祝何子冲马到成功,何子冲转圈打躬,大笑掀髯,说壮行酒先暂寄到这里,咱家还要留着肚皮到那边多讨些便宜,烦请韩大人在这里把那好酒多多准备几坛,等某带了常家人马回归,那时与庆功酒一并和诸位同饮了,岂不痛快。
    许多天来韩可孤第一次大笑放声,拍手击节道好,等凯旋归来,可孤一定大摆宴席,好好为将军庆功一回,酒肉管够,不醉不归。
    研究过一些该注意的事项,何子冲藏了韩大人亲笔书札,抱拳过顶向众人告辞。也不换军装铠甲,只一身常服便奔常军大营方向而去。
    正文 第二十节
  更新时间:12-11 4:04:39 本章字数:2428
    韩大人的亲派特使蔡高岭来到凉陉炭山驻地,总兵刘升便知道自己挟持韩公子的案子终于犯了。当初以为韩可孤正是需要自己之际,便想借由头拿些把柄换好处,于是头脑发热干下了那件蠢事,本来还侥幸被公子跑回了家,按韩大人以往的大量气度也许不会计较此事,可现在找上门来了。刘升一头冷汗,躲了两日,但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不得不硬起头皮过来拜会。
    本来这刘升初入军伍时只是一介小卒,只因身上带了些武艺,打仗又悍不畏死,便几经举荐,渐渐被韩可孤所识,按军功逐步提升起来,韩大人这些年辗转各州,官越做越大,一直提携得他也水涨船高做到了总兵职位。及后调任后倒也争气,一举破了周边几个为祸多年的贼匪窝子,也私底下很发了几笔小财,便统统拿出来招兵买马扩充势力,把个凉陉地区经营得铁桶一般。身份长了,也学起名将风范,寻几个酸儒文生充到帐中,好歹组了个智囊团,每日溜须拍马拣些他爱听的好话儿奉承,只忽悠得总兵刘升以为自己真是武圣转世,关侯下凡,忘乎所以了,竟打造一把八十二斤重青龙大刀替换下平时战阵惯使的熟铜大棒,每日挥挥洒洒好不得意。韩可孤作书信招唤,本来是故交相待把他当个心腹人儿的意思,但凡明点情理儿的都能明白的事,到了他这里却以为小瞧与他,心中纵起个大疙瘩,便不管不顾浑忘记了韩大人对他的诸般好处,大骂连连,再加上旁边有一群顺杆爬的小人火上浇油,就一怒之下上演了一幕闯韩府,挟韩炜的闹剧,窃以为可以在韩大人那里换些政治经济上的好处,谁知道这小公子年纪不大,却与他老子一般硬倔倔宁折不弯的脾气,软硬高低不服,一顿乱骂倒刺激得刘升头脑有了些清醒,想到韩可孤一族几代雄踞庙堂的庞大势力和他的威严个性,不觉后怕,只得眼睁睁看这小子拂袖而去也不敢阻拦。现在蔡高岭做为韩大人的全权代表,俨然是兴师问罪来了,他更加后悔不迭,幕下僚客还在给他想些应景的馊主意,却想不到总兵现在烦得连杀他们的心思都起了。事到如今,也没好办法,低头认错又拉不下脸面,只能“煮熟的鸭子—一肉烂嘴不烂嘴”一硬到底了,刘总兵依仗身后的几万人马壮住胆子,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来见蔡高岭。
    本来蔡高岭对他存了一肚子的火气,待刘升见礼完毕,就夹枪带棒的着实一番挖苦训责,刘升初始还发出几句牢骚,想着借此回旋则个,谁知更加激起了愤怒,蔡高岭不等他说完,便拍案而起,“韩大人掌刺史正印,代天子行命,为国家以军书号召辖中兵马,合乎体制,理由正当,你做为治下将军,不服调遣,玩忽职守,还胆敢去劫掠朝廷命官的家眷,现在又百般托词,是觉得自己经历战场,有了些许的小功劳,便可以恃功自大,肆意妄为了吗?一一”
    一番话说的狠,直骂得刘升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到底是跋扈惯了的,眼见就要忍不住翻脸。
    “不要以为你是多么的不可一世,请恕在下直言,若非刺史大人心怀宽大,都无须奏明朝廷,只一纸缴章,把你诸般罪过公诸于世,自然会群而攻之,聚合四方雷霆之威,用不一时,不必说要了你乌沙帽子,便让你这区区几万人马灰飞烟灭,也在弹指之间。”
    话糙理不糙,刘升就是再混也听出了个数,冷汗顺着长脸直淌下来,这样的后果是自己不能承受的,而且韩大人的势力还绝不止于此。实力决定一切,谁的拳头硬谁就说了算,这是世事不变的恒理。他现在真正明白了自己在庞大的社会体系中不过一只蝼蚁而已,深深低下头,口风软软的道歉表白,说蔡大人教训的是,小将行武出身,不懂理法,粗鲁莽撞,实在混球一个,冒犯了韩大人宝眷,现在悔得连抹脖子的心都有了一一。
    蔡高岭愈发严厉“既然将军不懂理法,我便教你则个,你不从上级调度,此大罪其一。”
    保住官帽子要紧,这时的刘升再顾不得脸面了,只一味的打躬认错。“骚扰挟持命官家眷,并以此要挟上官,此罪其二。”刘升被唬得汗流浃背,连连领罪道“是小将糊涂,小将甘愿刺史大人发落,还请蔡大人在刺史大人面前美言一一。”
    多年驾驭部下的经验,蔡高岭很会掌握火候,见拿捏得刘升到了十分,便缓和下腔调,点点头说道“韩大人胸襟广阔,胳膊上跑得烈马,如果真要和你一般较真,还会给你亲笔写信,差我来此么?只要依我前言,此事早了结了。”说着话,从袍袖里取出韩可孤的书札递过去,见总兵刘升双手来接,却又向回一收,刘升愣嗑之下,蔡高岭语调再次高昂“韩大人大度,信中口气自然婉转,将军莫要以为不曾把你怎样,便轻视了。”
    “不敢,不敢。”刘升现在觉得这薄薄的一封信札比他那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钢刀还要重些。
    “虽然你我文武两途,但总是一府为官,在下有一言奉劝将军” 蔡高岭深知破鼓必须重捶,再接再厉说道“此等事但愿你以后莫再做了,刺史大人虽然量大容人,但性情刚直,最容不得下属桀骜不驯贻误国事,你跟了他许多年想来这个秉性还是了解的,以后做事还需加倍谨慎用功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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