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末悲歌

第22章


蠢尔蛮蜑弄竿梃,倏聚忽散如群猱。”韩炜接口吟咏了几句,太巧了,昨日在房中看到父亲新书的一幅篆字就是誊的此诗,见写得恢弘有气势,就多读了几遍,记忆犹新呢。不觉笑起来,没被父亲考住,多少有些小得意。
    “‘使君一一试此刀,能令四海烽尘消,万姓鼓舞歌唐尧。’”韩可孤双手擎刀,透过厚重的拱劵窗目向远方,有些迷离,“岳鹏举其人不但善于治军,勇于谋略,诗文也作的好,或激昂高亢或远旨幽情,这首‘赠吴将军南行’壮志豪情跃然纸上,细细读来,很得些激励哦”
    韩可孤一番评论感慨,萧驴子见他兴致盎然的样子,虽然这爷俩云里一句雾里一句的咬文嚼字,把自己听得莫名其妙,但只要大家高兴就好,嘿嘿憨笑,一会儿看看老爷,一会儿看看公子,却发现韩炜半天不搭话儿,不错眼珠儿的盯着那刀看,便悄悄伸手捅咕。
    小动作没有瞒过韩大人,韩可孤瞥见儿子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手中的刀子,就笑,虽然从小泡在砚墨里,身上文绉绉的,但到底男孩子热血,是天性,这种刀剑情结遏制不住。打儿子出世,爷俩也没有好好说过几回话儿,更别说知道喜好什么了。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太不称职。韩可孤心中歉疚。
    “炜儿,炜儿一一”韩可孤接连几声才把韩炜从艳羡的状态中唤回神儿来,眼神迷迷,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就这么喜欢吗?”声音里透着些溺爱,韩可孤问。
    韩炜不说话,却是一脸的渴望。韩可孤微微叹了口气,吩咐萧驴子 “回头找一家好点儿的铁匠铺,不要怕花银两,照样给炜儿打造一把。”
    韩炜欲言又不敢言,仍看向弯月刀,韩可孤明白他的小心眼,将刀递了过去“拿去玩一会儿吧一一”儿子忙不迭的接在手中,连谢谢都高兴得忘记道一声,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抚摸。旁边的驴儿也跃跃欲试。“只是一一”韩可孤又重重叹出口气,看韩炜爱不释手的样子,心中陈郁。
    “刚才黄靖大人差人快马来报,说流寇古欲的兄弟古望带所部愿意前来归顺,同御金兵一一”
    “哦。”思维跨度有点儿大,韩炜跟不上父亲的节奏,不知道这事儿和刀能有啥关系。
    “如今各项事宜你黄叔叔都已经谈妥了,为父准备亲自过营探望古将军,以示重视。”
    “老爷——”萧驴子着急,上次就要去常营,幸亏有大伙儿给拦住了,现在又要以身犯险,这人咋就这么犟呢。
    韩可孤明白萧驴子的心意,但更明了自己身上的责任,他清楚,此次古望来归与常家兄弟又不相同,无论所率兵马数量还是旧日的身份地位,都不可同日而语,总之,实力决定态度。相对三万人马韩可孤更看重古望这位原反军副帅的影响力,会给正处在风雨飘摇中的朝廷带来不可估量的政治效益。
    摆手止住的话头,接着说“兹事体大,不是你们能够想象到的,古望此来不但能凭空增添了数万精兵,还对外传达出朝廷不计前嫌,共抗外侮的决心。与军与政,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好机会,不可轻视。”
    “那您的腿伤一一”父子连心,韩炜最担心父亲的身体。
    “不碍事了”韩可孤笑着撸起裤脚,让儿子看“你长风叔叔弄来些草药让驴儿每天熬了给我敷,管事儿,都消肿了。就是这药臭烘烘的,难闻!”说着话,煞有其事地展开手掌在鼻子下乱扇。把萧驴子二人逗得乐了。
    “如此,就需要有个像样的见面礼。”韩可孤转回正题“咱们现在暂居在这利民县,一时之间哪里会寻得像样的东西拿出手一一”
    过来这里后,常日里两个人的“家”都是萧驴子在管,最了解 “家里”状况,他还在抓耳挠腮的想着,韩炜先领悟了父亲的意思,急切的往后退一步,抱紧弯刀“父亲是要把它当礼物?”
    韩可孤有些尴尬,萧驴子伸双手捂向公子怀中的“宝贝”,生怕老爷过来强抢似的,急切间说不出话来,只死死按住。
    “唉,这刀原本也是想留给你的,可现在父亲实在身无长物呀” 韩可孤无奈,摊摊空空的双手。
    “可这是皇上御赐的,父亲私相授人,是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到底念的书多,把话说到了点子上。
    “如今之际,已顾不得许多了,不欺君就要欺民,纵使以后因为这事儿被杀了头,我也算对得起社稷,有脸在地下面见咱韩家的祖宗了。”
    韩炜见父亲心意已决,也不敢为难,只好恋恋不舍的双手奉还,韩可孤看着爱子稀罕的样子心中不忍,但实在又没有合适的东西替代。
    并不接刀,他透着怜惜说“暂时还不去呢,先拿着把玩几天吧,别伤了自己。”又向纠结在一旁的萧驴子吩咐“把你那压箱底的功夫也教一教炜儿,乱世里有些手段也好傍身,”见二人告退向外走,都哭丧着脸,他又补了一句“驴儿,捡真本事教些,可别跟有两坛子好酒似的藏着掖着。”可惜笑话有点冷,不光韩炜他们依旧郁闷,连自己的心情也没调整好。一一一一
    正文 第二十六节
  更新时间:12-11 4:05:15 本章字数:2508
    不用通报,蔡高岭径直进了内堂,见韩可孤与李长风正对面坐着讨论府衙里的一干人事安排,用以往的一些人情故事做借鉴,便呵呵乐,说:静坐常思己过,背后莫论人非! 长风可是把咱们大人带坏了,竟背地议论起人来了。端坐正堂的韩可孤首先看到他进来,就起身相迎,李长风回过身子笑着说:“我正骂你哩。”
    三人见礼,韩可孤再不闲话,问蔡高岭此行情况。
    “幸不辱命,”蔡高岭接过李长风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刘总兵随我一同来了,驴儿不准他进,正在府门外等着传唤呢。”想到刚才萧驴子咬牙切齿的刁难刘升,蔡高岭憋不住想乐。
    “这个驴儿” 韩可孤见蔡高岭一脸的坏笑就知道萧驴子肯定没给刘升好脸子看,
    颇无奈地摇摇头说“我这就去见他。”
    “别,还是容下官将此行的一应详情向大人做个禀报,再去会他,也好言语相符。”
    蔡高岭忙欠身拦住,私心却是想刘升多受些教训。韩可孤有些犹豫,不忍刘升久候,李长风也上前劝,把刘升在外面多晾一会儿,杀一杀野性。
    一向都是从善如流,二人说得有道理,韩可孤也不坚持,三个人各自落座,蔡高岭就把在刘升营中所发生的一应故事,大概叙说了,最后又怕韩大人纵容,特意加了一句“刘升虽然略知道错了,亲自前来请罪,但大人也不可姑息,当狠狠训诫一番,以后才好约束。”
    韩可孤答应,那是自然。三个人又叙说了一番便喊衙役传话给萧驴子,让他将刘升带进来,想一想,又吩咐把韩炜一并叫来。
    请罪的总还是个将军,在场的人多太落面子,也不合规矩。李长风二人便去书房回避,韩可孤默坐了不一会儿,就见刘升唯唯诺诺的走进来,见韩大人起身相迎,赶忙几步上前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大声说:“韩大人在上,小将刘升特来请罪。”便要磕头。韩可孤紧走几步扶住“不必,不必,刘将军快快请起”
    身上带错,人心就虚,韩可孤真客气,刘升却不敢真起来,仍然跪在那里不住说“末将鲁钝愚昧,不从调遣,冒犯宝眷,请大人处置。”
    “言重了,言重了,也怪我考虑不周,使将军误会了” 韩可孤将刘升扶起来,落座,着重讲了几句他违背军令可能会造成的后果,希望以后不要再犯。对劫掠韩炜一事却没详提,还略略安慰了一句“忝位故人,不要放在心里一一”便带过了。
    那边房中,蔡高岭和李长风听见韩可孤与刘升行宾主之礼相对入座,不觉面面相觑,待听到韩可孤一番淳淳教诲语重心长,更是愕然。早知道大人宅心仁厚,所以才冒昧进言提醒,没承想结果还是如此。李长风暗暗叹了口气,蔡高岭也深不以为然,几乎要拍案而起。两个人就这样泱泱枯坐,耳朵里隐隐约约传过来韩可孤说些一切都要以国家大局为重,莫要计较个人得失的言论。刘升初时还记得蔡高岭的教训,喏喏答应,可见到韩可孤客气,便把灰飞的三魂七魄归回了本位,故态萌生起来,及至说到粮饷配给,愈发大放牢骚,越来越声高,后来几乎嚷了。韩可孤仍反复劝慰,和颜悦色。
    李长风两个人有些听不下去,蔡高岭鼻孔里呼呼直冒粗气,李长风拍了拍蔡高岭的肩膀,轻声说“大人何不过去陪陪这位客人。”
    蔡高岭觉得有理,自己之前的一番训斥,或多或少在刘升心里会留下些阴影,如果陪坐在一旁,他总会有所顾忌,至少不敢太过放肆。于是点了点头,也顾不得冒昧无礼了,径直向那房闯了进去。
    刘升正冲着韩可孤嚷嚷,可一见蔡高岭进来,立刻住口,表情局促,连忙站起来行礼,看得出他对蔡高岭的确怵头。蔡高岭正眼不瞧,淡淡拱了拱手便走到韩可孤左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未及开口,韩炜也自房外进来,他已经知道了刘升到来的消息,所以见到这个鸟人在座并不吃惊,只装做没有看见,并不理会刘升嗫嗫的打招呼,上前向父亲与蔡叔叔行了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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