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末悲歌

第41章


    随即将与韩可孤制定的策略详详细细告之给了李长风。李长风一听之下,心里的火气才稍平复了一些。又细细分析过他们拟定好的计划,感觉确实面面俱到,没有什么纰漏,这才安了些心。口中仍坚持说:“韩大人国之柱石,乃千金之躯,如此轻率行径还是过于冒险了。”
    其时,韩可孤已经赶赴了那虎穴龙潭,李长风也知道,追赶自是来不及的了,只有尽力做好善后事宜。
    牢骚愤怒发泄罢了,按着计划所定的步骤,两个人舒展文才,草拟出一份声讨刘升的檄文。罪行是现成的,刘升近一段时期的所作所为可谓让人神共愤了。本州治下便有显忠坊住着冯家印造局,按着计划准备将定稿的檄文雕版刷印,好向四方传播,让天下人都知道这恶棍的罪恶行径。更利用北安府大小官吏积攒下来的人脉关系和李长风收粮放饷、监察军务的便利条件,亲自往来知会诸边营将佐,一致声讨刘升,群起而轰之,务必让他感受到四面楚歌,众怒威严,以配合韩大人在隆圣的行动。
    嬉笑怒骂文章,正是文人墨客的拿手好戏。两个人斟词酌句,尽兴褒贬,倒也是一桩意外的乐事。最近总是聚少离多,罢笔之后二人免不了闲聊几句,言谈话语中李长风含蓄地点出蔡高岭之前对待韩大人的态度问题。蔡高岭初时还很不以为然,自己就是个猴急的脾气,一时心火上来了,说话就不管不顾,但对韩大人的尊敬却真的是发自内心。等李长风把看到的、听来的关于他自从被安排统帅韩可孤分拔下来的亲兵队伍之后的种种表现,一出一段摆到了桌面儿上,蔡高岭怵然警醒,才觉察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做出了这么些不合人情道理的难堪举动,难怪被长风讥讽是一副暴发户的嘴脸。赶紧立起身大礼感谢对坐着的这面“镜子”。若不是他及时“照映”,脸上粘了这么多的腌臢还不自知呢。
    勾带着论些公事,不免要提到后勤补给。蔡高岭想起李长风此番奔波忙碌的主要任务就是往返各地筹办粮饷事宜,便顺口提了一提。
    不问还则罢了,这一问倒使得李长风大气了:“各府县百姓都是明事理的,知道当差要吃粮,又对抗金热心,也就给了许多支持。可是后来有了杨佐、李玉清两个催租敛饷的将差胡征乱要,一味的强取豪夺。弄得乡民不安,无不咬牙切齿的痛恨怨骂,对正当的筹措也有了抵触,让多费了好多口舌。真是一粒老鼠屎,搅坏了一锅好汤。”
    听这两个差将的名字有些耳熟,蔡高岭想了又想,才恍然道:“这杨佐和李玉清不就是刘升派过来的那两员小尉吗?”
    “谁说不是。这二人坐县,借着刘升的势,差人四处逼租催粮,比恶狗都不如。”
    蔡高岭的性子最是嫉恶如仇,听不得百姓受一点苦。原来驻在州北,不清楚这二人在这边的恶行倒还罢了,今日一闻只恨得狠狠咬紧后槽牙说道:“乱事纷呈,天灾人祸,百姓们疾苦难捱,已经困顿到了十成了。我们几番出兵苦战,流血流汗的才清理掉几个占山抢劫的杆子土匪,韩大人又亲自致书给上京道祖州节度使萧尚全大人,疏通了粮道,好不容易把米价平抑了下来。北安附近几个州乡府县的生灵才刚刚缓过一口气,这些个蝇蚊蛀虫就又附上来,死命吮吸了。”
    越说火越大,蔡高岭气得坐不住,站起身来回踱步。李长风常走民间,有过亲身经历,看得多了,也就对这些兵大爷的惯常作行为有些麻木了,尤其本心又对朝廷上下的作为早存着失望,所以很快便从激昂的情绪中冷静了下来,觉得为了这种人生气不值,而且也生不过来。
    “有了。”蔡高岭忽然顿住脚步,一拍身前的书案。
    “长风,烦你明日替我亲去拜访这两位讨粮官,就说我们这里为刘升筹措了一批粮食,请他们过来接收。”
    “蔡大人的意思是------”李长风心中一诧,随即有些明白了过来,脱口问出:“鸿门宴?”
    “对,就是鸿门宴!”蔡高领右手在空中一挥,宽大的袍袖凭空带起一股风,把案上的麻纸都刮得散乱开了:“使这两个害群之马有来无回!”
  
    正文 第五十三节
  更新时间:12-28 15:14:45 本章字数:2439
    依着定计,韩可孤昼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到隆圣州。顾不上休息,匆匆洗了洗路上风尘,便奏请晋见皇后娘娘,打了刘升一个措手不及,不能封锁阻隔。
    在老太监李福的引领下,韩可孤来到娘娘临时驻跸的行宫。看见这里不过是一座稍微做了些修葺的旧官邸,虽然也是三进三出的院子,但空间面积较之自己的州衙门还有所不及。所幸厅堂厦舍还算齐整,只是目光所过的明面儿地方显然经过了粉涂遮饰,尚算洁静。偏僻背人之处便肮脏破烂得一塌糊涂了。经过逼逼仄仄几间舍室,里面起居炕榻看起来像是有些日子没有生火暖铺了,柜几橱案一应用具明显是从当地官宦富绅人家拼凑而来,色泽驳杂不清,竟还有缺棱断角的充数。韩可孤看着难过,心中不免磋叹,堂堂皇族贵胄,万万人之上的天子人家,竟就沦落到了这般地步。一边恨刘升失了臣子本分,一边更觉得自己不能力挽狂澜,痛击女真,致使娘娘颠沛失所,蒙受这样的屈辱,实在是罪衍深重。
    为了彰显宠眷,娘娘没有按常例在正殿大堂召见韩大人,而是改到了偏院,并且身旁只安排李福跟在左右伺候,为了是谈话的内容保密。
    韩可孤跟着侯在外门口等了多时的李福来到偏院,见是一座一进式的睡房,明显是娘娘的起居之所。不觉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娘娘的意思,更加感到了事态的严重。
    虽然在辽国文化中,对男女间的设防并不严重,但韩可孤家学渊源,骨子里有汉人的儒家思想占着一定的比例,再加上君臣礼仪严肃。之前几次因为升迁去朝圣谢恩,也曾碰到过皇后陪王伴驾的时候,只是金阙高远,只能列在文武班中远远地观瞻凤仪。至皇后示旨临朝、加恩封赐,韩可孤正在备边秣马的紧张时期,又没能就近受些娘娘的教诲。今日要正式见了,却又是在这般潦倒的境遇之下,韩大人心中不觉百感交集。深垂着头,严格遵循晋圣礼仪,快步上前跪倒,行三拜九叩大礼,问皇后金安。
    娘娘年轻,声音清纯甜润,抬手虚引免礼,回了句:“韩卿辛苦。”令李福赐过座椅,韩可孤诚惶诚恐,哪里肯坐,又架不住娘娘一再敦促相让,才勉强悬在椅子边虚虚的坐了,眼观口,口观心地静候皇后训话。
    娘娘询问的无非是些军情民意,宫外情形。韩可孤挑拣些鼓舞人心的消息事迹禀奏了。这倒不是报喜不报忧,刻意讨主子欢心。因为韩可孤虽然也如辽人一样,对待女子并无歧视之意,但还是觉得娘娘虽然是一国之母的身份,但终究也是一介女流,心理承受能力较男子要弱一些,没必要使她徒增烦恼罢了。
    答话间,他偷眼观瞧,见到的是一张清秀美丽的脸庞,有辽人中少见的白净面皮,双眉如黛,杏眼含波,衣着配饰不过比承平时候的一般大臣命妇稍强一些,却丝毫不减风流本色,只是眉宇时而蹙起,略见些疲态愁容。
    娘娘一边听讲,一边微微点头,让韩可孤感觉亲切又不失优雅端庄。待说完,她接口言道:“本朝自太祖大圣大明天皇帝开国,由契丹而辽,百余年致力改革、通达事务,使疆土广博、人民殷富。至今时,国运渐衰、延僖爷蒙难,一时把祖宗基业都托负到了哀家的身上,荷载之重,实难承擎。如今天下已失其大半,宗庙社稷危如完卵,韩卿一族几代贤臣、皇家股肱,卿更是朝廷柱石,今日得见,望有以教我。”
    话说得弱语轻声,到动情处更是泪水涟涟。
    韩可孤也不敢劝,等上面情绪稳定了些,才又立起身恭谨地道:“臣几代受朝廷隆恩,今又司南院值守,为国为民,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可孤力有不逮,智更缺失,致使国事日蹙,未能为朝廷排解忧患,实罪在不赦。虽娘娘不罪微臣,臣也无地自容。”
    娘娘复又让其归坐,款款软言宽勉几句。韩可孤这才接着说:“臣常观史,见凡皇朝盛世,先必天下归心,皆在于当权者施仁政,取悦于民。今国威渐浅,金虏势重,内忧外患。臣惶恐,恳望娘娘施善黎民,广被恩泽,使万众一心,我大辽中兴之业,指日功成。”
    这番肺腑之言,在晋见之前就已经打好了腹稿,韩可孤斟酌过几十遍,此时在娘娘面前从容陈述,仍不免心头热血沸腾,激动得泪水溢出了眼眶,娘娘也被感染得低泣着不成声了。等情绪稳定了一些,韩可孤左右环顾一下,见只有李福在旁。娘娘拈着绣帕拭去脸上的残泪,压低声音道:“韩卿有话,但说无妨。”
    韩可孤再一次匍匐于地,沉重着声音说:“娘娘自移驾隆圣以来,朝事日渐不明,诏旨失其郑重,法纪等同虚置,文不能尽其贤,武不能彰其忠,颇让臣等耽忧。而隆圣弹丸偏僻之地,娘娘以万金之躯,偏居于此,怎能放眼四海,规划全局。长久下去,势必让外臣失了信心??????”
    话说到激动处,也忘了拘谨。韩可孤目光灼灼,抬眼望向皇后,见她庄容点头表示明白了话中意思,便接着往下说:
    “信件往来中,知朝中文武曾经多次上疏请銮驾移跸泽兴,臣也观该地联通五京,便利通达,又是本朝龙起之地,能得祖宗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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