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末悲歌

第98章


    苏密城虽然只是七百余丈方圆的小城,但地处回跋河冲积盆地,北濒回跋河故道,扼混同江水陆交通之要冲。四周依山傍水,城池建筑规整方正,有内、外两城重濠。内城坐落在外城中央,平面呈“回”字形状。正在通州、海龙两地勾联之处,是上下驰援不误的所在。二人虽然不舍韩可孤离去,但也不能不认同苏密城其地更有利以后发展,只能齐声赞道: “苏密乃在要冲,正是左右逢援之地。”
    虽然会议的气氛很轻松,但实际来说,此次兵行险着,韩可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几年间,金国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天下霸主地位,一直疲与在各方之间奔命,才给了通州在夹缝中生存发展的机会,可现在金国也许意识到若任由下去,恐怕很快会成为心腹大患,所以,一改以往的不屑一顾,开始意图向着通州方面侵袭,而且来势很汹。军府乡军现阶段虽然发展势头不弱,把通州城防经营得也算坚固,但终究是个没有根基的野草,看着有些许绿意,却只是浮浮生长在地表,所以她的成长,不仅是取决于自身吸取水份养料的能力,还在于从金国那方刮过来的风力强弱。如今便算是遇到了一道凶险沟坎,若一步不能跨过去,通州便危矣,苦心经营几年才打开的局面便危矣!好在有耶律化虹的情报机构及时带回了消息,给韩可孤赢得了从容布局的时间。只是仍然缺乏第一手的资料,谁也不知道金人的兵力部署情况,情况不容乐观,韩可孤清楚,此战唯一胜算就是大家用心,把握住局中的几个关键点,先发制人,以四两拨千斤之式强行将金军视线从通州——海龙一线移开。也许就真能如长风所言,此一战恰好锤练军力,用女真人的刀来磨一磨军府兵的剑,为日后复国之战做准备。
    半月后,韩可孤遣兵,着邢之民、耶律冲出西线直取咸平路,军司耶律化虹抽调三千兵马,由左而进策应常子恒回攻九百奚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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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蒙蒙亮,在四马道的砂石路上,十几个沉默寡言的商旅汉子缓缓而行。从这里到咸平府城有近二十里的路程,却在走惯路的大脚板子丈量之下,耗费不了太多时间。所以当这行人来到城门下时,太阳升起并没有多高,温暖之中夹着一丝寒冷,但是排队入城的人已经列出了很远。
    咸平南临清河,北依黄龙岗,素有“北枕黄龙,南抚青龙”之说,其城坐拥八县,是名副其实的商贾之地。李新暗叹,商人逐利果然如蝇附蛆,在形势如此紧张的时候,仍然让许多人为之奔波不息,当真是挣钱不顾命。
    北地昼夜温差极大,虽然才出暑不久,咸平府的早晨就已经很冷,此间守关兵士的盔甲里却仍未垫夹层。李新没想到,金国经过连年征战,国力竟消耗到如斯难堪,连士兵的甲衬都供给不济。他不引人注目地扫了一眼,然后示意关冲准备好路引,按着规矩排队,等待进城。 此次来咸平,是在那日议事会上,李新暗中得了韩大人所授的瞒天过海之计,知守将完颜立是有勇无谋之人,便令邢之民与耶律冲先行开拨,在明面上攻打,自已则在暗中挑选艺高机灵的汉子,伪装成过往商贩混进城中伺机行事。守门金兵的查验做的很细致。李新站在队伍里冷眼看着,暗暗点头。咸平只是小城,完颜立也非名将,但军中纪律严肃,兵士全无丝毫懈怠之意,难怪女真能在建国之后短短时间里便发展成为了一方霸主。
    队伍很快排到了李新这一行人,他注意到,咸平门卒虽然查验严苛,但并没有借机收取油水好处,而且也没有刻意留难各方商贾。所以速度极快。关冲递过去事先准备好的通关路引,守门吏冷眼打量几个人,下意识的看了李新一眼,知道这个气势很足的人,才是这一行商者的首脑。只是很奇怪自己看他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李新没有回望他,只点头哈腰的摆足了一副本份商人的姿态,守城吏皱了皱眉头,脑子里仍然没有这个人的丝毫印象,便点点头放行。?????李新并不知道自己身上隐隐所带的铁血军人气息,会让咸平城的士兵感受到了同类间的熟悉。他现在的脑海中所思所想都是这一次的任务,充斥着十分强烈的立功欲望。
    咸平城内的街道不整齐,住房商户杂乱相交,不过军仓却很好找,这不由得让李新摇头大叹,女真人到底是打谷草的出身,竟不知军仓粮草的重要性,只派这几十个人就看守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节
  更新时间:5-15 23:24:13 本章字数:2141
    低着头,关冲快步走过这一处圈在城西的大院,那院占地极阔,周围荒凉,野无人家,生生占了一个城角的地方,门口灯笼下的那些兵士目不斜视,一脸肃然,警惕地注视着偶尔经过的行人们。敢在这里路过的人不多,尤其到了掌灯时分就更少了。关冲低着头,唇角浮起一丝诡异地微笑,白日里李新带着自己一行人将咸平逛了个通透,在完美履行了商人的职责之外,也把驻守军仓的护卫力量看的清清楚楚。?????关冲抿了抿嘴唇,有意无意地往街旁墙下的某处瞄了一眼,见早隐在那里的李新隐晦地打了个手势,便明了其意。
    粮草是易燃之物,院子附近禁止一切火源,所以灯火全无,一片漆黑。寂静中,关冲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身形,就在这黑暗里静立一刻,果然一如李新所示,兵卒对高达两丈的后墙极少巡视,他轻吐一口浊气,双手稳定地扣附在被累年风雨剥落块垒的夯墙凸凹上,就像一只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攀爬翻越了过去,滑入院内的没膝乱草丛中,很轻松地斩倒守在后方的几名护兵,然后?????伏在夜色中的关冲,然后就看到随后攀上了墙头地李新等人已经开始行动,各自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口袋,小心翼翼地撕开,然后向着下方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这些颜色微黄的粉末借助着风势,瞬息间便笼盖了小半个院子。这种粉末,是临行之前,在韩大人的命令下从邢之民火营中的蒺藜火球中分拆出来的粗劣火药。火药这种东西沾火即燃,很具有破坏性,而且味轻便携,比烈酒火油之类助燃材料更好夹带入城。而且粮草虽然是易燃物品,但己方终归人少,又不能分散开来八方放火,如果不用些辅助手段,很难达成需要的效果。
    风中,药粉成雾,或飘或落,已经退回墙上的关冲和李新危危地站在一处,平静看着眼前仓房料垛,轻轻点了点头。众人面露狠厉之色,纷纷吹燃早己备在手上的火折子抛出去,于是,十几抹不吉的红色瞬息间落到了仓顶草上,不用讲究任何的准头,只需要半途不熄即可。火折透雾,马上诱起一片,以一种极其可怕地速度漫燃了起来,无数的火头蓬蓬勃勃,迅即连成火海,如火龙御空,渐卷波涛,辗转翻腾。
    李新的眼眸隐隐透红,仿佛也燃烧起来!好大的火!汹汹火焰在眼的下方升腾而起,越拔越高,化作无数只火的精灵,向着无垠夜空飞去,无比的炽热伴随着火焰迅速传感四周。李新的眼瞳猛地一缩,倒吸进一口冷气——此火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烧一回。这也——忒霸道,忒狠毒了。他在心底舍不得这许多的材料,可若非如此,又不能扰乱敌心,相助邢将军迅速取胜。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他暗叹一声,回去后一定要封严这十几个人的嘴,决不能让蔡大人知道了这里场景,骂咱家是败家爷们儿。
    军仓守兵一片慌乱,已经有人反应了过来,扯起像是被火燎过一般的嘶哑喉咙高声叫喊:“走水啦!”院里不知道有多少贮水的大缸,兵士们纷纷起炕,也不及整理好衣容便开始拼命救火????然而这样大范围的燃烧,又岂是人力所能挽救?只有当这院中的一应粮草材料燃烧殆尽,火苗失去了后继之力,才能自然熄灭。
    当完颜立闻讯带兵来救时,大势早己去了,军仓偌大一片地方只有黑烟渺渺向天而散,地上未尽熄的余灰坚持着呈显点点烬火讲诉无辜被毁的委屈。鼻孔嗅着糊米焦草的呛人气味,军中兵将面面相觑,心中骇异非常,这一地的黑尘可是守城人马一年的口粮啊,就这样化做了冉冉青烟,日后何以生计?关系到千余口人的吃饭大事,不能不让他们在一片热烈中由心底蓦然生出一抹寒意。完颜立心头大苦之后复又大怒,急切之间无从调查火自何起,只寻着护仓兵要杀。恰在此时,有斥侯紧急来报,通州乡军奔马来袭,已经距城关不足三十里。
    前因后事两厢对照,明眼人不难看出来军仓这把火一定是辽人施的釜底抽薪绝户计,完颜立本来已经憋了一肚子邪火未曾发泄,如今又泼上热油,顿时被撩拨得怒气冲胀头脑,夹马便欲出城与这波阴损狠绝的来犯之敌一决生死,幸好有边上的偏官佐将劝住,才想起来自己如今乃是一城之守,再不能如以往一般意气用事。努力抑住胸中的一团炽热,领上这一干手下往城门口观敌待战。
    古城外,花未残,芳草碧连天。经过多少年人踩马踏趟出来的砂砾道尽头,隐有雷声隆隆而起,震得脚下大地微颤,天空中乱飘尘灰,如雾如云————几千骑兵仿佛只在一眨眼间便出现在金兵的视线里,浩浩荡荡地向着咸平城的方向压了过来,卓然一股肃杀而壮丽地气势铺天盖地笼罩向城中所有人。这便是乡军来了,黑压压地骑兵,就这样一往无前地靠近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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