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末悲歌

第105章


可敦城的骑兵仍然在像苍蝇一样四处乱飞。幸亏草原广袤,才让耶律余睹有了可以退走躲避的空间,让士兵们终于可以做短暂的休整。但每个人都知道,虽然己经逃离可敦城有三百余里的距离,但也避免不了耶律大石带领他的骑兵会突然嗷嗷叫着从远处杀过来,所以大家只能轮流着休息,即使睡着的时候手也会紧紧的抓着弯刀的刀柄,虽然都不愿意把恐惧流于表面,但无意识的举动更能暴露他们内心的紧张。“再这样下去?????士兵们的斗志就会被瓦解。”耶律余睹坐在草地上,嚼着冷硬的卤肉如同嚼蜡。败兵们聚拢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各自未失的随携食物归集到一起统一分配。这己经是军中不多的存粮了,也许下一顿就需要杀马而食。他艰难的将嘴里的冷肉咽下去,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灌下去一口烈酒。耶律余睹很庆幸自己的酒袋没有在战场上遗失,此刻也只有烈酒喝进肚子里才能驱走些许寒冷换来几丝温暖,才会让人们感觉自己还活着。这样的艰苦,耶律余睹己经有些年头没有尝试过了,其实何止是他,便是普通的士兵虽然不曾达到锦衣玉食的水平,但也早适应了饱暖思淫欲的生活。“如果再想不出办法,或许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耶律余睹的心腹亲兵胡离阿豹其语气有些伤感的道。他也是契丹的血统,所以很不喜欢女真人,这种观念根深地固,是发自于血液里的,不易改变。相比较来说,虽然可敦城的辽兵使他们陷入了困境,但他依然生不起与这些人真正生死相向的念头,也正因为有了这个念头才使得他早早脱离了战场,保住了性命,并且也保住了主将耶律余睹的性命。然而人活着,就要面对现实,金廷不允许外族人强势崛起,尤其如今他们处于多线作战之期元气有伤,更要求内部高度统一,所以各种猜忌自然兴起,此番出兵可敦城失利,正好给了他们进一步剥夺耶律余睹权利的理由。
    耶律余睹尽量侧开肩头的伤又向后靠了靠,让自己尽量舒服些,然而掩藏在乱草中的石砾依然硌得身上难受,他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彩。按照对金廷的功劳来说,耶律余睹毫无疑问是辽之降将中的第一人。按照身份来说,耶律余睹毫无疑问也是最尊贵的一位。但这个第一却使得他这些年一直过着并不愉快的生活。自从投降之后,便始终没有得到过信任,一直做着有职无权的监军之务,久不得调迁,很久没有触碰到真正的军权了。时隔了几年后当他再次掌握,这种感觉让他着实有些激动。未掌过兵的人,不知掌兵之妙。监军虽也在军中,名义上可以代表朝廷协理军务,督察将帅,然而不能直接用权,便享受不到控制军队的快意。况且,耶律余睹夹着尾巴苦熬几年,如今终于又得来这个元帅右都监的实职,他历经浮沉,知道自己这回的机会来之不易,必须将这些兵抓在手中,不然一朝失去,必将万劫不复。现在的自己正在受忌讳的时候,手里没有了兵权也许到最后连死都不知道会怎么死。想到这里,耶律余睹的瞳孔立刻收缩了起来,他脑子里恍惚了一下,身上跟着打了个哆嗦。“办法?”他摇了摇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吃下去的东西似乎卡在了胸口,憋的有些难受。这一万多的残兵是万万不能放弃的,他不敢想象,若是失去了这些立足之本自己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此一战虽然惨败,损失了一半的兵力,却同时也将金廷派来监视自己的将领战绝,使自己少了掣肘之忧,这让他不知道对耶律大石是恨还是感激。思前想后,耶律余睹感觉现今的出路无非三条:一是降二是自立三是回归金国大营。回营自不必说了,此役一败这条路便断了,别人都可以回去,唯他不能,耶律余睹可不想自寻死路。自带着这些人扛大旗立山头,做那土匪草莽的营生,耶律余睹不是不屑而是不敢,这一群残兵败将,要吃要喝,在几国的夹缝中生存下去,他自忖没有这个魄力与能力。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佩服耶律大石和韩可孤,这二人在丧国无君的艰难时候,能各自经营出一支不小的力量,着实不容易。“白手起家?????”胡离阿豹其叹了口气:“扛起这么大一副担子,必然艰辛。”看着耶律余睹的黑眼圈罩在惨白的脸上,疲惫到了极点,他心疼地劝导:“将军曾经说过?????任何事任何人都不会永远一帆风顺,也不会永远霉运当头,只要我们能迈过去眼前这道坎儿,用几年的时间恢复,将军依然还是耀武扬威的大将军。”“几年?????先把今日过去再说吧!”耶律余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方才无意间想到韩可孤,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即然回不去,又不足以自立,那么就降!即然从新选择主人便要选一个实力较强的主人,如今大夏正在势盛,所以只能是它了。——不过空手而投首先不足以取信与人,其次也缺少换取地位的筹码,那么——由此地向东,相对势弱的韩可孤正好成为目标,破他一两个城池,掠一些财物,做为降夏的晋身礼物想来不难。“你去招集各队头领过来议事,如果还想不到破敌的办法,我们只能无功回返,断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儿郎们葬身在这里。”他用力摇了摇头,咬咬牙又吩咐道:“你领亲兵队在侧伺候,若有人不服——”他再不续说,只将手掌狠戾地向下一斩。用的力大了,带动得肩伤一阵巨痛,一时面色更显狰狞。胡离阿豹其点头示意明白,忙着下去准备。耶律余睹此时决心已定,实在不行,便不惜大开杀戒也要挟裹着这些兵走。至于日后是否被世人唾骂降三姓的奴才?????那便由着他们骂去,总是人活着才是最好!他将手里酒袋中剩余的酒都洒入脚下的这方土地中,是为了祭奠谁,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也许是感念咋日那些战死的汉子们,也许是伤怀即将离去的袍泽们,也许——只是为了自己!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节
  更新时间:5-15 23:24:26 本章字数:2072
    惨惨淡淡而行,一列人马虽然兵容还算整齐,但终究成了无家可归的败逃之军,难免很是垂头丧气,即使领军将耶律余睹都有些心不在焉,觉得前途渺茫,虽然定计投靠大夏,但是且不说那边能否顺利收纳,只等待在前头的这场投名状之战便一定会打得很艰苦。虽然耶律余睹表面上不把羽翼未丰的韩可孤乡军放在目中,但见眼前这万余兵甲的状态,他便明了如今已方的士气太不堪用,所以耶律余睹很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真的正确。万余人的队伍缓慢地行进在漫野荒风之中,幸亏这一路上还算太平,曾经沿与途的各种匪霸势力都被金兵和乡军的轮番扫荡基本肃清了,省却了许多麻烦,这让耶律余睹在内心中着实不知道是该感谢自己的老主人还是即将对垒的新敌人。
    不得不说金军之所以能成为天下至强之军与他们性格中的果敢决断有关,当有消息传回,耶律余睹一战惨败,意欲带领残兵叛金投夏,宗瀚大怒,军前效命,以马革裹尸为荣耀,在他的心中本就瞧不起耶律余睹这类叛臣亡国之将,更何况一叛再叛,竟叛逃与自己的治下,让他如何忍受得住,立即着令帐前将军扎木多辖兵一万急往清叛。
    斥候做为军中耳目,他们的重要性不容置疑,金国能够常胜而少败,与它有一批优秀的斥候兵不无关系,何况又是侦察一支逾万人的庞大队伍去向,扎木多很快便寻到了耶律余睹这支叛兵的所在位置。当即下令急行军,务必不给耶律余睹反应逃窜的机会。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耶得余睹这位曾经的百战将军竟然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在行军途中居然没有外放斥候侦察,这让扎木多很怀疑耶律余睹多谋而善征的盛名来历,当两万金骑以包抄之势逼进至叛军肉眼依稀能见的距离时,他们竟然还在休整之中,冉冉而升的烟气挟裹着烤肉的香味在空中四溢,很是诱人大发食欲。最让金兵们不敢相信的是,虽然扎木将军意图将叛军一网打尽,所以在包围过程中要求迅速而隐秘,但一万多战马所扬起的尘烟弥散于空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隐瞒的。草原上视野开阔,能见度高,一望之地的 距离大约有三里左右,正是骑兵在冲刺中把速度发挥到极致的最好距离,到了此刻,敌人居然才刚刚起了反应,那么就让这些迟钝的叛兵们听到奔雷一般的马蹄声颤抖吧。
    “冲锋!”扎木多当然不肯错过这大好的歼敌机会,当即下达进攻命令,一万精锐骑兵纵马而冲,如同一道决了堤的洪流汹涌而出,向着叛军奔腾泄去。皮甲上的钢铁嵌钉迎合着手刃器在阳光下熠熠闪着寒光,金兵嘴里发出野蛮的嚎叫,急摧胯下战马,以无畏之势杀过去,憋足劲要把敌人低贱的脑袋砍下来,悬挂在马鞍之下回营炫耀。
    当昏昏然的叛兵们发现金骑来袭时,双方己经近在一箭之地了。乍见敌情,他们的第一反应只能是惊呼着乱作一团,有些老兵与其说是凭着多年的战场经验倒不如说是按照人的本能拿起弓箭妄图抵抗,但三余里的距离在快马的蹄下,转瞬即至,有手法稍慢的叛兵只容射出一矢,金兵的弯刀就已经到了眼前,最无措的是那此奴丁,叫喊着四散而逃,可是在旷野中哪里有躲藏之地,又在恐慌之中来不及上马,徒步对快骑,只有被屠戮的份儿了。
    金兵们纵马狂奔,根本不顾及零散而漫无方向的来箭,以高超的控马技巧,把身子低伏在马鞍之上,手擎着弯刀,快速接近敌人进行肉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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