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末悲歌

第107章


谁知奚廉、百润枫竟言信州是为建安军防区,都推诿不前,只为保存实力,不肯稍冒风险。”
    李长风摇头苦笑说:“当日在朝中,萧抗剌大人便曾有言,‘今时之辽,政令不达,军纪糜废,只用不堪二字已不足以形容了。’镇兵自专,师帅无用,只为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便罔顾大义,只怕如此下去,复国无期矣!”
    韩可孤也是唉叹一声,今时之形式正是和了此言,他虽然口中不肯承认,但心中却早有认同,只是一腔子忠诚热血在坚持罢了。端起杯中剩余的半盏酒,仰头一饮而尽,叹道:“便是抗剌大人自己这样一位中枢重臣、国之贵戚,此次也遭了荼毒。”
    李长风曾经与萧抗剌相处过一些时日,对他的道德人品大为佩服的,在朝时两人问政答策颇为投机,亦如韩可孤一般是亦师亦友的望年交情,此时陡然听到韩大人此语,不觉大惊问道:“萧大人出了什么事么?”
    “便是上月,大石公调令王顺风会防信州,见令行不畅,便委派抗剌大人前往督促,谁知王顺风竟依此认定朝廷对其有疑,大发起莫名雷霆来,索性弃了信州往东而去,并且满城劫掠,有驿差回来禀报,说见到萧大人时,他的临时公府凌乱不堪,狼藉遍地。大人正坐在堂中一把椅子上,衣冠不整,气得浑身发颤。经询问后才知道是被王营标下的官兵连番抄抢足足肆虐了四五回,能掳走的掳走,掳不走的便全砸了…….”
    听闻萧抗剌只是受了污辱,生命无碍,李长风的心略略放下了一些,随即又想到萧大人耿直爆烈的性情,此次这场打击恐怕他心中一定积下很盛的怒火,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平和,也不知会否郁闷出病来,只恨自己公务缠身,不能及时过去聊以相慰。
    韩可孤继续道:“甚至萧大人的贵体也受了这些歹人的推搡,据报来的消息,他的肩背腰胁各处都受了微伤,甚至头面上也挂了彩。”
    李长风气得顿足,咬着牙道:“王顺风竟敢如此折辱国之重臣,真真的可恨之极,定当报请朝廷,定他个藐视王法之罪。”
    “长风,你怎的也迂了?”韩可孤苦笑道:“如今这世道,莫说可敦朝廷不过是徒有其形,即便具些势气,亦非盛气矣。当前各镇勋州府只以兵重为尊,纵是大石公有千般能耐又如何顾及得过来?何况那王顺风本人并未曾露面,日后一旦问及,他只随便往下面人身上搪塞,谁又能如之耐何?”
    李长风也是乍听萧抗剌受辱,一时急恼冲昏了头脑,此时闻韩大人一席话,又忆起当初萧抗剌对一干朝臣的嘲讽评论,顿时冷静了一些,叹口气道:″抗剌公爽直性子,说话从不留情面,最是不讨人喜,难免招致祸端…….”
    韩可孤摇首说:“君子喜直,小人好曲,萧大人的性子受我等喜爱,自然就会被些宵小之辈视同钉刺…….”一边说一边起身自书案那头捡着一迭塘报文书回来,边饮酒论话边做起披阅。军情繁复,一时也不敢浪费了光阴,李长风是久跟在他身边的,知道韩大人性情,倒不觉得是为失礼,就在一旁陪着,自斟了一杯饮下去,问道:“前些时日的塘报昨日才到,说是王顺风营一离了信州,金兵便乘虚而至…….”
    “确是如此。”韩可孤放下手中正看的文书,接过话头说:“王顺风才走,萧抗剌大人虽心存气愤,但仍不失冷静,知城中空虚,即刻飞檄小河子守将括里前来增援,然则金兵迅达,由金军名将‘铁锏万户’乌延查剌率领,只半日的功夫便抵近了城门,也幸亏萧抗剌大人见机得早,括里将军来得也快,发现乌延查剌才一律动,便带了兵前往,立即令手下蔡伦率一营人做成左翼,奚俊率一营人成右翼,自率着亲标做中军,刚巧与飞骑赶过来的耶律冲和戚豹会合到了一起,顿时截起厮杀。”
    “哎呀!这才是千钧一发之时了。”饶是李长风平日稳重,听到此时情形,也不觉惊讶出声。
    “谁说不是?”韩可孤端起面前酒杯小啜一口续道:“且不论括里临战知机之能,只见塘文中所言,他勇冠三军的本事,难怪抗剌大人要百般推赞。”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节
  更新时间:7-11 23:18:05 本章字数:2177
    括里将军出身契丹没落贵族,在保大五年间于乡里振臂举旗反金,当时信州守将乌布拉正率2000余人从山道援助咸平。括里探知城内空虚,遂率众攻打。信州情况万分危急。乌布拉得飞骑传报后率众返还信州,与括里在信州南面的阔野展开大战。一时间,飞矢如雨,杀声震天。正值双方激战多时胜负未分之际,金宿直将军吴括剌闻讯赶赴增援。括里见有敌大军来援,遂退,自此一直在小河子一带游击。
    此人能以一己之力白手起家,号召组织起千余人的大队,自是能力不俗,李长风也曾听萧抗剌论及过括里其人,此番再听韩大人言表,不觉心旷神怡,只恨自己未.逢其会。热血一时上头,也不与韩可孤相敬,便自顾浮一大白,以壮心头激荡。略沉了沉又道:“即然耶律冲、戚豹也恰逢此战,总也不肯被括里将军比了下去吧萧大人对子顺将军也是十二分的赏识,极言其骁悍强盛,乃为不可多得的将才哩。”
    韩可孤暗自发笑,长风虽然平日沉稳,但终究年轻,骨子里还是存着少年好强的脾性,只道括里是外军之将,总怕把自家的将军比了下去。于是抚抚颌下轻须微微一乐道:“这一次两个人也是大显身手,正在酣战之吋,戚豹便直杀了过来。耶律冲也不对他作何嘱托,只言“括里出入敌阵,勇不可当,你要好自为之了。”听到此,李长风哈哈一笑,道:“戚豹武人性情,但最是要强之人,耶律冲此时一句足抵得千言万语了。”
    “正是如此。”韩可孤也笑将起来:“戚豹应声而动,跃马直入阵中,他的武艺功夫你我都是见识过的。虽不曾目睹此战,但从塘报字里行间也能见其英勇,戚豹一路杀将到括里近旁,二人齐奋神勇,比着赛的杀戮,互不相下,把随护的兵子看得眼花潦乱,到最后竟连两人杀敌的数目也查不过来了。只让立在城头观战的萧抗剌大人赞不绝口,又有蔡伦、奚俊等等一干部将死战,把金兵杀得胆气丧失,一溃再溃而不成其阵,诸将一鼓
    作气,直追出去二十余里,伤敌无数,尤其耶律冲马快刀利,只身而进,践踏敌营如入无人之境。都说乌延查剌左右手各持一把大铁锏,锏重数十斤,上下翻飞左右混击,少有人敌,此战却只差一点便被他活擒了过来……”
    说到热闹处,韩可孤纵是提前看过塘抄,此时也不免又一次心头血热,一仰脖子满饮下一杯烈酒,李长风痴了一般坐在那里,沉浸在热血沸腾中不能自拔,过了好一时才喃喃而语:“此等快事便只听听也觉神盛得无以复加,若是亲眼目睹又该是何等惬意哦!”
    韩可笑着说:“长风不必惋惜,眼前便就就要出现一个使你一饱眼福的机会。”
    “怎么?”李长风被彻底惊醒过来,连忙相询。
    韩可孤见他着急,却不往下续言,立起来挥一挥手道:“且随我来。”
    李长风被他吊得胃口大开,又不好继续相问,只好懵懵懂懂跟着韩可孤出了府门,上坐骑曲曲折折颠簸了好一段路程后,来到一块高地上才停驻下来,韩可孤扬鞭一指眼前:“长风且看——”
    李长风顺着韩可孤鞭头所向往下观瞧,不由得轻轻惊叹出声。
    .只见眼前一片狭长而幽深的峡谷,尽头处千帐灯火浮摇在暗黑的天幕之下闪闪烁烁,与天河繁星相映争辉,虽及远不闻謦欬,但热闹之象可思。只是这深更里夜令森罗,李长风更感觉到一片深沉中存在着许多寂寥——。
    过了好一阵,韩可孤终于打破沉静,轻声说:“长风,我思虑再三,终是认为这窝鲁朵城还是要打下来!"
    两军对垒最重气势,这在如今的乡军而言实是不缺,官兵们都憋着复国的一口长气,所以一番运筹之后,韩大人果断下令攻打窝鲁朵城。窝鲁朵城成建最是悠久,禹划九州时此地为雍州所辖,商时称鬼方。西汉时期立五个属国,即上郡、西河郡、五原郡、朔方郡、云中郡。由投降汉朝的匈奴人管理,之后归入并州领有。至辽,朝廷置西南面招讨司,驻治天德军。该地区地理环境西北高东南低,东北西三面被黄河环绕,南与黄土高原相连,是为易守难攻的所在。
    金兵也不乏谋深贯战之人,早料定此一战不可避免,早早就选派出劲骑营兵,死守险隘,然而架不住韩可孤部士气如虹,又有火营做前锋一路雷霆霹雳,饶是他们狠力不畏生死,也坚持未及几时便全面溃败,让韩军占了河套要塞之地。
    进行了短暂休整,两日后韩可孤再挺得胜之师,又与敌鏖战于北部要塞“飞地”木肯淖。四五路人马往来冲突厮杀。两军战鼓皆是大作,凄厉的角号声震彻原野,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如万顷怒涛裂岸扑堤。长矛与弯刀乱舞,阔剑与扎枪齐击,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颤抖!金军是久战之兵,乡军的历史虽不如其源远,但治军严厉,战力也不遑多让,两支强大的铁军,都曾拥有煌煌战绩,都有着慷慨胆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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