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博穆博果尔

16 十五


十五
    八旗选秀是大清入关后才开始实行的,现行的规矩是:凡满、蒙、汉军八旗官员、另户军士、闲散壮丁家中年满十四岁至十六岁的女子,都必须参加三年一度的备选秀女,十七岁以上的女子不再参加。
    与博果尔在三百年游荡生活中看过的无数次选秀不同的是,顺治十年春的选秀还是由内务府主持,由于顺治对内务府总管索尼很是不满,所以此届选秀竟交由了都太监吴良辅主持。
    不同于前几次的选秀那么宽松,此次选秀皇太后看得极重,原因明眼人一看就知。
    如今顺治的后宫中除了一个极不受宠的皇后外,一个逐渐被淡忘的宫女出身的谨贵人,也有几个难得见天颜的蒙古嫔妃,其他的都是无名份的庶妃,而皇上经常与之厮混的竟然都是宫女。
    更让人着急的是,皇上至今没有一个存活的儿子,虽说宫中也有人怀了孕,可那有孕在身的依然是个宫女。
    皇太后急于在此次选秀时找一批家世好品貌佳的秀女进宫,至少也要为大清朝诞上一个血统纯正的子嗣吧。
    在这样的大前提下,如何才能把才貌超群的董鄂氏乌云珠阻在宫门之外,这一点确实要大费周张。
    博果尔最后选定的招数是:借刀杀人。
    佟腊月与乌云珠各有千秋,可以并称为此次备选秀女中的翘楚。
    佟腊月艳丽绝伦,身姿窈窕,相貌上乌云珠虽稍逊一筹,其人淡如菊的气质却也十分吸引人。
    家世上,佟腊月出身汉军,父亲为正蓝旗都统,正一品武官,如今正在西南为国征战。佟腊月最重要的支持还在于表外公和硕郑亲王和表舅简郡王身上。而乌云珠虽出身满洲正白旗,但其生母却是汉人,加之其父鄂硕如今被降为佐领,实在不能匹敌。
    在迎合君意上,双方本各有千秋。当今顺治皇帝喜欢琴棋书画,喜欢骑射。在文才上,乌云珠足可甩佟腊月一大截,但佟腊月却另劈蹊径,苦练箭术。
    综合考量起来,佟夫人虽把董鄂氏乌云珠视为她女儿入宫的劲敌,却也并不觉得很难解决。
    可当有一日,隔壁贝勒府传过话来,说是如今乌云珠通过安郡王递了副画进宫,深得皇上喜欢之时,佟夫人才开始惊慌起来。
    初时,她并不相信贝勒府是真心相帮,直到简郡王从宫中回来,证实了皇帝书房内确实新挂上了一幅耕牛图,落款确系乌云珠,再塞上些银子,太监们就麻溜地证实了画的来源,佟夫人才咬牙切齿起来。
    没想到,董鄂氏乌云珠居然也找到了一个强硬的靠山,如今朝中上下无人不知,安郡王就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其简在帝心的程度是众人艳羡的。再加上如今那乌云珠已先入为主,给皇帝留下一个极佳的印象,以前打算好的计划就必须进行修改。
    关于这一点,巽亲王也亲自过来相商。
    佟夫人也曾找机会与都太监吴良辅相唔,可惜却被冷淡地拒绝了。好在吴良辅这人,嗜好赌钱,经常假公济私,借给宫中办事的机会出宫赌钱。巽王爷常阿岱也是一声色犬马无所不精之人,轻易设了个局,再出面为其还钱解围,再趁机提出要求。其他的要求倒没什么难的,吴良辅也答应为佟腊月选秀入宫提供便利,只是最后一项:让乌云珠落选,却着实让吴良辅犯了难。
    吴良辅常年呆在皇上身边,又岂会不知顺治爷如今对着一幅画啧啧称赞,一心期盼着作画者进宫傍驾。对于这种已经在御前挂了号的秀女,吴良辅就算胆子再大,也得仔细惦量惦量,到底是眼前这笔银子重要,还是失了圣心没了小命要紧,答案不用说,是个人都会选择。
    常阿岱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吴良辅若不答应,他现在立马把你姓吴的赌账捅到御前去,只怕你的小命此刻就要完蛋。
    吴良辅吃逼不过,才勉强答应不给乌云珠选秀入宫提供便利,但这使绊子可得宫外你们自己来。这才貌超群的秀女,才是已经板上钉钉了,至于那一天这貌上出了什么纰漏,吴良辅刷起人来也就有了理由,就算皇上亲自到场相看,才女貌陋,是个男人就会兴致缺缺。
    佟夫人彻底没了主意,鄂硕虽降了职,但他府上也不是任人自由来去的大街,他家小姐以前还出来学学画,现在压根就呆在府里静候选秀再不出门,乌云珠这姑娘她也曾见过,长得确实标致,如今到哪儿找个法子把这标致给破了?
    不同于佟夫人的抓耳挠腮,郑亲王简郡王毕竟是大男人,觉得事情或许并没到那地步,后宫里有才有貌的历朝历代都不少,可真正能出头的又有几个?与其花心思去琢磨别人,还不如自己多练练。真让他们出马去对付一个小姑娘,他们还真拉不下这个脸面。
    佟夫人毕竟是后宅妇人,对男人的小心思可比他们清楚多了。她之所以一开始就想把乌云珠弄出来,就是知道乌云珠的威胁性。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长得美是大家都看得到的,但从小受宠,心机却着实不深,皇上后宫可是斗心眼的地方。那乌云珠当日在绸布店匆匆见过一面,就可以看出她极会看人眼色,说话也中听,而且还会打扮,那一身的江南风情确实让人心喜,如今更是已经占尽先机,日后进了宫必会把她家腊月的光彩遮个严严实实。
    病急乱投医。佟夫人左思右想下,终于厚着脸皮登了贝勒府的门。
    这回可不同于上次贵太妃迎到大门口来,门是让她进了,可佟夫了已经在花厅里等了快一个时辰了,贵太妃才姗姗来迟。
    “哟,真是稀客,请都请不来。你们也太懒散了些,佟夫人都来了多久,还不告诉我,下回再这样仔细你们的皮。”
    “贵太妃,是奴才太过唐突了,扰了您的清静,请您见谅。”佟夫人深深施了一礼。
    “别介,我这儿可不是皇宫大内,用不着这么拘礼,况且我们这儿只是一个小小的贝勒府,那正在为国效力的佟图赖将军可是一品,你可别折杀了我们。”
    “不敢。都是奴才前次太过无礼,贵太妃就大人大量,饶了奴才吧。”
    “好了,有话直说,你应该是无事不登门吧?坐吧!”
    “谢贵太妃。奴才这次来专程感谢贵府的恩德的。”
    “这话说得奇怪,贝勒府什么时候与你佟家扯上关系呢?”
    “贵太妃,多谢您告知奴才选秀的危机所在。”
    “这话打住,你闺女能有机会被选入宫中,那是皇太后皇上恩典,哪来什么危机?”
    “贵太妃,若不是您告诉我们如今皇上书房的那副画,我们至今还蒙在鼓里呢?”
    “画?什么画?哦,你是说那个。那是我们博果尔手拙,又眼红别人画得好,见了他皇帝哥哥都心服的画,就免不了嚷嚷一番,实在是我们博果尔口不严,等他回了,我必要好好说说他,皇上的事情居然也敢往外传,胆子也太大了。”
    “贵太妃,你就再帮帮我们腊月吧。你不是向来喜欢腊月这孩子吗?”
    “以前是喜欢,现在嘛,不敢喜欢了。”
    佟夫人起身跪了下来,“贵太妃,都是我脑子发昏,得罪了您,可我们腊月儿毕竟是郑亲王的亲侄孙女,简郡王的亲外甥女,你就帮帮她吧!”
    “这是怎么啦!怎么跪上了!我也没说什么呀。乌其格,赶紧的,把佟夫人搀起来。这都怎么回事啊?”
    “都是奴才莽撞了。贵太妃看在我表叔的面上,就拉我们一把啊。”
    “看在郑亲王的面子上,我倒是可以帮上一帮,不过,你得先说说事,我也要看看能不能帮?”
    “多谢贵太妃。奴才也不遮着掩着了,请贵太妃帮把手,别让一个秀女进宫。”
    “这事怕难,内务府那边的路子不是堵上了吗?要不,你们家小姐现在可进了我家的门。瞧我,还说这事干吗?佟夫人继续。”
    佟夫人尴尬一笑,“内务府那边倒是不用太担心,只是……只是奴才现在缺了人手,有些事不好做。”
    “人手?笑话,郑亲王府会少了人手?天大的笑话。”
    “有些事男人们不好出手。”
    “哟,这事开始有点意思了。具体说来听听。”
    “奴才也不怕您笑话,我家腊月在这届秀女里算得上顶尖的,只是鄂硕家也有一位小姐,也很是不错,皇上称赞的那幅画就是董鄂家的小姐画的。”
    “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不过,佟夫人,你也别怪我多嘴,这后宫佳丽三千,你拦了这个,难得还拦得了以后的十个百个,我看啊这事你还是算了吧。”
    “贵太妃,您就看在奴才一片慈母心肠的份上,帮帮忙吧。奴才虽然也知道后宫里不缺美女,可如果能让孩子的路走得顺畅一些,奴才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说说看吧,你让我如何帮你?先说在头前,伤天害理的事我可不干,我也有儿女,怕遭报应。”
    “没有没有,奴才从来没想过要害了哪个人的命,想都不敢想。奴才只是想,如果选秀那天,董鄂家的小姐脸上突然长了些东西,那么她就肯定进不了宫了。”
    “容貌对于一个未成亲的姑娘的重要性不下于性命,你还说你不敢,居然下手这么狠,要毁了她的容。这事我绝不能做。”
    “不是,不是,贵太妃,您听我说,那药粉只能让人的脸上长上最多十天的红疙瘩,十天后自然就没了,脸上还不会留下一点印迹。您若不信,奴才可以先在自己脸上试用。”
    “这倒不用。只是,那董鄂家小姐不出门,你这药粉就算再好,也没处使去,岂不枉然?”
    “奴才也是没了法子,才求到您这儿来了。”
    “我再问你一句:郑亲王真的知道此事?说实话,有半句虚言我就送客,我这府里你再也别来了。”
    “表叔……表叔不知道。”
    “这话才是真的。这样吧,你放一份药粉放在这里,我尽力试试,可这突然间挤出来的活,我这底下人只怕也不会很凑手,看吧,试试看吧。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打包票,只看你家闺女的运气如何。”
    “不管成与不成,奴才全家都记着贵太妃您的这一份大人情。”
    “这话就到这儿吧。我也不留你了,来人,送客。”
    “谢贵太妃。”
    贵太妃冷哼一声,“乌其格,让人去查查这药粉,我可不信那女人。”
    “是,主子。”
    果不出贵太妃的所料,那药粉确实是让皮肤起红疙瘩的,药效也最多十天,只是脸上的印迹却再去不掉。
    “果然,乌其格,我现在倒庆幸她那女儿没进我家的门啦。有这样一个狠毒的母亲,那女儿只怕也不是什么好货。”
    “还是主子英明。”
    “让人按商量好的办吧。用我们自己的药,我们也不能造那样的孽,总得给人留条后路,没了皇上,不是还有个岳乐嘛。”
    “是!”
    次日,“吕记裱面店”里的一个伙计向吕老板辞工,说是他家大哥前几年出海跑船,音信全无,本以为早就客死他乡了,不想前几天回来了,赚了盆满钵满,给家里一气置了房子田地,又给弟弟准备好了娶亲的银两,让他回家成家侍候父母田地,想读书的话也愿意供他再读上几年书。
    吕师傅对这个小伙计印象极佳,勤快老实不多话,还肯上进,初来时大字不识一个,现在也识了有两三百字了,见他如此,也为他高兴,还多给他结了一月工钱。
    这小伙计也是知恩识趣之人,下午又赶着送了两大包海货来,说是大哥带了好些回来,一包给吕老板,感谢他这两年的照顾,一包给常来学画的董鄂小姐。小伙计扭扭捏捏憋得脸通红。
    吕老板开怀大笑,乌云珠这样的女孩子,谁见了不喜欢,这也是人之常情。
    吕老板也不推辞,收了下来,又交待那小伙计如果碰到什么难事可来找他,他会尽力相助的。
    当天晚上,吕老板就试了试海货味道,确实回味无穷。
    很快,吕老板就亲自送了海货上鄂硕将军府,顺便去看一看他的小弟子,也不知她准备得如何。
    鄂硕见吕老板登门,自然大喜,又赶紧把乌云珠叫出来,共聚一堂,喜气洋洋。
    后院的董鄂夫人可不怎么高兴,“一个姑娘家,居然出去接待客人,这老爷八成是脑袋糊涂了吧。”
    旁边有人劝道:“夫人,就算看在两个少爷份上,你也不能继续与老爷僵下去了。这大小姐没几天就要进宫候选,您还是委屈一下,给个笑脸。”
    “唉,我这命怎么这么苦。交待厨房,整治一桌酒席给前面送过去吧。那包海货,拿到我房里来,等哪天我送回娘家去。”
    “夫人,这东西过了老爷的眼,你若是全部都拿了,那老爷肯定又会跳起来。依奴才看,你何不如就做上一两回,其余的自然就任夫人处置了。”
    “嗯。你选两样便宜的,送到厨房去,做了一并给前头送去。”
    “是,夫人。”
    陪着父亲师傅吃过丰盛的晚餐后,乌云珠先行回房,留下那两位继续把酒吟欢。
    翻了翻书,也该睡了。
    蓉妞叫了粗使丫头把热水打进来,伺候乌云珠洗漱后,睡下不提。
    次日一大早,鄂硕府上就乱了起来,三日后就要进宫候选的小姐居然长出了满脸满身的红疙瘩,看人就让人恶心。
    进宫选秀毕竟是关系家族的大事,董鄂夫人也没了争斗的心思,赶紧让人去请了大夫。
    大夫来了把过脉,又细细询问了饮食起居后,得出结论:食物过敏。
    鄂硕气昏了头,冲着夫人就发起火来:“你存得什么心,居然做海货来吃?”
    鄂硕夫人气急:“鄂硕你疯了吧?那东西是那姓吕的送过来的,你吃了我吃了儿子吃了姓吕的也吃了,都没事,只怕是你这女儿命贱,受不了这么大的福分吧。”
    鄂硕更加火上加油,两人又吵作一团。
    床上的乌云珠挣扎着开口:“阿玛,这不怪额娘,您别说了。”
    鄂硕夫人房里的丫头也在一旁开口说道:“将军,请恕奴才多嘴。夫人可全是一番好意,想着海货难得,自然要拿出来待客。出了这事夫人还着急着请大夫,将军可不要错怪了夫人啊。”
    鄂硕夫人欣慰地冲着丫头点点头,总算有一个说公道话的。
    鄂硕听了也无语,能怪谁啊?
    请了多位名医来看诊,都证明是食物过敏,也只能开一剂清热解毒的方子先吃着,有看过类似情况的大夫安慰说,不要抓挠,十天半个月后就会自消,不会留下痕迹的。不过特效药是没有的。
    三天后的选秀已经彻底没了希望,如今的乌云珠连说话都困难,难道到时抬着去?
    再无办法可想,鄂硕只能向上申报因病免选,总不能把丑丢到宫里去吧。
    安郡王得了消息,也上门来瞧,甚至还带了一个太医来。可惜太医也没有带来好消息,确实十天半月后才会好起来。
    吕老板很痛心,如此好的一个苗子居然毁了。可这又能怪谁?
    一个月后那小伙计来看吕老板,得知了消息当场落了泪,连说自己害了董鄂小姐,那时的吕老板也只能安慰他,没事,董鄂小姐要嫁给安郡王当侧福晋了,也算得了个好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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