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人家绕

他怎么会愚笨的以为自己已经放下的无关紧要的过往，她也一定觉得无所谓呢？
  
  冷夜寂寂，寒意渐浓。
  客厅里传来母亲叫唤的声音。
  他叹了一口气，正要转身进去，忽然瞥见远方的天空一颗流星划过。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居然鬼使神差般闭上眼睛许了个愿望。这在以前简直是不可能会出现的事情，可现在因为她，他宁愿选择相信流星能使人愿望实现也不愿错过这个机会。
  
  后来岁月如梭，他们早已不再年轻，他仍然没告诉过她，他曾在更深露重的夜晚对着一瞬而过的流星许下“愿她平安，来日重逢”的心愿……
  
61、流年（一） ...
  中国农历新年的钟声敲响时，莫绿避开一群聚在一起过新年的中国留学生们独自走到露台外打电话给父母
  听到父母接到她电话时的惊喜，她第一次抬手抹了抹眼泪。
  父母一个劲得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以前她常常因为这念叨而不耐烦，可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这琐碎的唠叨多么弥足珍贵。
  挂了电话后，她静静的望着异国的景色，心绪不知觉又飘走了。
  想起那个人的面容，她再次忍不住湿了眼眶。
  刚刚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背后便传来一道关切的男声——
  “怎么一个人站这吹冷风？”
  莫绿深吸了口气，然后转过头时脸上已经换上了笑容：“向师兄……”
  向满因她脸上的笑容微微蹙了眉，犹豫了下，最终只道：“快进去吧，大伙都在等你吃饺子。”
  “嗯。”莫绿看着他转身，立即默然的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屋。
  
  暖和的客厅里，六七个男女围在桌子前，看到两人进来，其中一个立即高声道：“磨蹭什么呢，就等你俩了，再不来我们可就开动了。”
  话音刚落，不知谁偷吃被发现，集体开始争抢起来，场面热闹而温馨。
  向满觅得空隙勉勉强强夺得几个饺子，递到莫绿面前：“快吃吧。”
  莫绿伸手接过盘子，说了声：“谢谢。”
  向满笑笑，伸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瓜说：“大过年的开心点。”
  他说完转身加入抢饺子的队伍，留下莫绿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饺子的味道在嘴里四溢开来，她的目光不知何时移到了对面唇角带笑的某人身上……
  
  她还记得，那日在异国的天空下，向满看见她时眼里掠过的惊喜。这短短十多天，她明显感觉到他对她的感觉，可是……她已不再是偷偷恋慕他的她。人心只有那么大，他的位置早已经被另外一个人取代。
  她忽然想起前几日，陈丽王丹她们听说她遇见了向满，开玩笑说：“小绿你都追美国去啦？深情可见啊，看来向师兄是不在话下喽~”
  可是当事情真的朝这一面发展，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如今于她而言，是兄长、朋友，却独独不可能是恋人。
  
  众人散去的时候，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的事情。
  午后阳光懒洋洋的，莫绿婉拒了向满出游的邀请，独自窝回自己的小卧室。
  看着邮箱里一天比一天增加的未读邮件数以及相同的发件人，莫绿犹豫再三，最后仍然没能抗住心底汹涌的欲念，最终缓慢的点开邮件。
  日期从她出国那天开始，一直到今天。
  她看到信里他述说的与许清欢的过往，心里冒出大片大片的苦涩。
  可是在看到他说：“那日化妆间里的相遇，是结束也是开始。我以为那些真正放下的过往从此变成老城墙上斑驳的一笔，尽管无法抹去，但仅仅是成长过程中的一个经历而已。它已经是过去，而你是我的现在以及将来。
  我自以为那些事情无须再说，甚至愚蠢的认为你不会在意，却不知自己的举动对你而言有多难过……小绿，对不起。”
  看到最后那句道歉，她积压了数日的泪水，在这一刻倾巢而出。她坐在电脑前，一边看一边痛哭出声。
  窗台的阳光一点点的隐去，她将自己沉浸在他的文字里，可是眼泪却从来没有停过。然而，自她离国后那日起一直到六月，她收到一百四十二封邮件里，他一次都没有提过他追她的初衷。
  
  六月的月色，晚风拂动。
  莫绿习惯性打开电脑，登入邮箱去查看邮件。自从点开他写的邮件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邮件也会上瘾……
  【收件箱（0）】看着邮箱里的提示，她握着鼠标的手忽然顿住。再点开收件箱查看了一遍，她才相信这是事实。
  也许他临时有什么事耽搁了……晚一点应该就会发过来了……莫绿在心里安慰自己。可是那夜，她枯坐在电脑前一遍又一遍的刷新着邮箱，收件箱仍然显示零。
  那一夜，她熬到凌晨，可惜实在抵挡不住睡意才终于关了电脑去睡觉。然，怎么睡都睡不安稳。她连梦里都在担心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她都没有收到他的邮件。习惯真的是个可怕的存在。可是现在才想起来戒，已经太晚……而且关键在于，她内心深处并不愿意将他摒弃在外从此当陌人。
  
  向满打电话来邀请她吃晚饭时，她正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发呆。
  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因为她迫切的需要让自己脱离这沮丧与失落。她不愿意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苦苦的守在电脑前，仅仅因为他一个微不足道的每日一封邮件的承诺。谁知道他是不是忽然改变主意找别的美女去了？她有些赌气的想。
  
  她下楼时，向满已经等了一小会儿。
  看见她时，他脸上扬起笑，柔和了他略带冷硬的轮廓。莫绿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自己暗慕了两年之久的男子，心里生出一丝恍惚与怅然。
  这一次的重逢，她早已没有了最初心动的感觉。一个人的心只有那么大，住进新的人，旧的人就会自动被清除。可是现在，她心里住了另外一个人，受伤的感觉却比当初拒绝被向满告白时更加浓烈……这是不是代表，她对那人的情感更深？
  “小绿？小绿？……”向满唤了她好几声。
  莫绿从思绪里惊醒，有些歉意的朝他笑笑。怎么办？她当着眼前之人的面，居然也会出神了……而且想的还是另外一个人……
  她在心里悄悄叹了一 口气，看着他问：“师兄，我们去哪里吃饭？”
  向满报了个地址，然后两人拦了辆的士朝目的地而去。
  餐厅里音乐舒缓气氛与情调恰到其处，向满看着眼前又一次出神的女子，眼里掠过无奈与失落。
  “这里的东西不合胃口？”
  “啊？不是不是……我只是……”莫绿本来打算辩解，却忽然微微低垂了头，小声而歉然道：“对不起……”
  向满看着眼前连借口都不愿意找的女子，只觉酒的味道自喉咙溢上来，惹得满口苦涩。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谁和谁又擦肩错过了呢？他早就明白，这一生都不会再有机会，却仍然存了一点奢望，只要一点火光便足以复燃。
  这顿饭吃得沉闷而尴尬。结束时，莫绿悄悄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对自己这种行为十分鄙视。可是又什么办法？收回了曾经追随他的目光之后，他也不过是众人中的一个。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向满送她倒公寓楼下便离开了。莫绿站在原地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开口叫住他：“向师兄——”
  向满微微侧过头含笑看她，莫绿想说的话忽然因着那样的目光而噎住。短暂的沉默过后，她最终咬咬牙，继续道：“师兄，谢谢你。可是，对不起。”
  那张俊颜上的笑容忽然就黯淡了。莫绿有些不敢看他落寞的目光，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面。
  “早点睡。”对面的人最终只说了这一句话，然后抬这脚步转身一点点走离这令人喘不过气的环境。
  
  他走后，她独身回了二楼的房间。同住在这所房子里的人此刻都没有回来，偌大的地方显得有些空寂。她坐在电脑前重复着刷新邮箱的动作，结果却仍如前几天一样。
  起身离开位置，步履虚浮的走向露台。今夜的月色迷蒙而美丽，只是不知那人是否与她看着同一番月色？
  她伸手轻轻捂住被思念啃噬的胸口，嘴角泛起酸涩。
  葡萄酒浓烈的后劲涌了上来，她居然以为自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再细看，哪里有什么人影，不过是幻觉罢了。算算，他已有十天没再写信来……
  明明打定主意要忘记他的啊……怎么这里还会如此牵挂呢？
  她自嘲的笑笑，踉跄脚步走到床边将自己狠狠摔在床上。她连着十天没有睡过一个舒坦的觉了，今夜借着酒意没一会儿便入了眠。只是那些过往却不肯就此放过她，偏偏又入梦而来。
  她又梦见那日S大校园外他伸手轻柔的为她整理凌乱的秀发，还有他对她说，我喜欢你……
  她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他眼眸里映出的满目欢喜的雀跃的自己……
  
  可是这些，如今都已远去了吧……
  
  梦里谁和谁的笑声，似乎都已经与她无关了……
62、流年（二） ...
  六月一晃就过去了大半，莫绿开了电脑习惯性的输入邮箱地址，却忽然在输完密码后顿住。
  似乎再没有登邮箱的必要了。
  因为那个让她心怀期待的人，早早便抽了身，余下她日日苦守电脑，日日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