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颂

第22章


期间动作虽是繁杂却皆瞬间而定,在我还未反应出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还未来得及叫出“刺客”二字的时候,那黑色的身影便已然逮住了高飞的赤鸟,身形一晃,远远站于树丛之外,背对我而立,跪在了一个明黄色的身影面前。
    明黄色身影?我冲着那远远站立的人微微苦笑,这大觞朝里能够穿着明黄色的人除了觞帝还有谁?原来我自以为空无旁人的听雨轩的树丛里早已埋伏下了这大觞朝最顶尖的隐卫。而我,弱质女流,甚至连觞帝是什么时候大驾光临的都不知道。不,也许我还是错了。也许今天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巧合,不过是觞帝设下的陷阱,等着我往里头栽而已。毕竟我昨日又是见太后又是去冷宫的,想不引人注意都难。难怪昨夜觞帝反常的没有跑来询问我的行踪,原来早就设下局了啊!“唉,大傻瓜!”我苦笑着暗自咒骂,却不想这大傻瓜究竟所指何人?!游戏已经开始,怎么可以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把我宣判出局呢?
    ******
    “红儿,为什么要这么做?”觞帝痛心地看着我,低沉的声音中压抑了太多的愤怒。
    我静静地站在牢房之内,隔着滚木的监狱木条,淡笑着看着这位一朝的帝王。
    “红儿,朕待你如何?”觞帝看着我,幽深的眼眸中潜藏着一些我不能明白的悲伤和失望。
    “皇上待红儿很好!”我轻轻笑着,心中却不觉这个问题有些可笑,“无论是否出于真心,也无论是否有其他的图谋,单就皇上为红儿提供的生活,给红儿的特权来说,皇上待红儿很好!”
    “是否出于真心?是否有其他的图谋?”觞帝失声一笑,“原来你是这么认为朕对你的好的!”
    “……”我沉默不言,仿佛觞帝的悲伤不曾触动我任何的感观一般。
    “朕宠你,疼你,哪怕满朝文武都反对你,朕也从来不改对你偏爱,从你十岁入宫,到十五岁的笄礼,朕何曾亏待过你!”
    “皇上待红儿极好,许我无拘无束的未来,却又用‘红妃’这样的枷锁将我牢牢锁在深宫。”我看这觞帝,轻轻地笑着,可再清淡飘忽的声音都无法掩盖我言语中的讽刺,“皇上,自由是您给红儿的,牢笼也是您给红儿修筑的。”
    “你这是再怪朕?”觞帝长长一叹,“我以为你了解,了解朕的苦楚!”
    “红儿了解,却不能体谅!”依旧是轻轻的声音,可声音中却透着几丝凉意。
    “……”觞帝深深叹息,眉宇间的疲惫令人心生悲怜,“朕爱你啊!”极轻的声音,仿佛是喃喃自语,若不是诺大的深宫死牢里只我一人,也许便也错过了这份表白。
    我的心微微一阵牵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份牵扯,只是皱着眉,极力的排拒着:“皇上爱我吗?可皇上从不曾真信过红儿呢,否则……”我轻轻一叹,吞下余下的话语。
    觞帝看着我,良久,就当我以为他将对我施以大刑的时候,他却是长长一叹:“你的案子朕会亲自审查的,若是属实……”
    “皇上,您可曾有一点信红儿?”我看着忧伤的觞帝,心中居然起了一丝丝莫名的希寄,低着头不禁低声的问道。
    “……”觞帝不言,只看着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惨然一笑,怎么可能会信我呢?看到如此通敌叛国的文书,怎么可能继续信我呢?
    心中忽然闪过一丝的悲伤,令我不禁转过身,将最为脆弱的背脊留给了这一生的敌人。
    身后息息嗦嗦的一阵,沉重的脚步终于渐渐远去,我吞下那自心尖泛起的微酸的滋味,不无悲凉地想到:“也许,我的出生就是为了拂逆他吧。”
    牢房里静悄悄的,没有阳光,唯有惨淡的烛火。空气间微微湿润,却浅浅地弥漫起戒草的芳香。
    “何苦呢?”撒拉拉地开锁声音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并非无情之人,做什么偏偏去做那无情的事情呢?”
    我惨淡地笑着,由着那个带着戒草清香的男子执起我的手,手指微感疼痛,却又有一股温暖将破裂的手指轻轻包裹。
    “召唤赤鸟不需要那么多的血,以后别任性了!”
    我转过身,微微笑着,轻轻地投入来人的怀抱,我不知道自己这次是否做对了,但我至少知道,无论对错,这个曾经高傲的男子会一直陪伴着我。虽然不明原因,但至少我清楚的知道结果。
    “既然所有人都在演戏,所有人都在醉生梦死,我又何必独醒?”话毕,整个深宫的死牢又恢复了一贯的宁静。无声、无息,也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正文 第卌四章(上)
    深宫死牢,一个听起来就十分黑色与绝望的地方。
    我站在死牢的中央,地上是青色的石板,光滑得甚至不会觉着刺手,而一边则是一堆干草垛,我不知道牢笼中有干草垛是不是一种惯例,但在我所知的为数不多的牢笼中,的确,总是少不得它的存在。当然,起先我并没有在意这些,到后来在意了却也不明白为什么,再到现在,大体知道是给人御寒和防潮的。说起来我进这死牢也有十天了,倒是真正呆在死牢的时间未必多。
    深宫死牢,大觞朝看管最严密的地方,却被紫式隐如入无人之境。还不止此,居然是连我这么一个一级囚犯每夜失踪也无人知晓。不,也许并不是无人知晓。在见识了觞帝身边的那些隐卫之后,我并不认为我每夜的行动可以瞒得住他们。也许一次两次还有可能,可若是连着十日……也许是那位帝王默许了我的某些行动?!也对,毕竟我没有真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无非就是晚上找个有温暖被窝的屋子而已。
    “谨贵人到!”尖锐的嗓音划破一室的幽静,紧接着,刷拉拉的一片脚步声,看来来人不少!
    我缓缓睁开闭着的眼睛,被人打开的天窗不仅驱赶了地下牢房的湿气和潮气,灌入了冰寒的春风,还带入了淡淡的几缕金色的阳光。我抬头看着阳光,说起来也有十日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了吧。虽是每夜出巡,可毕竟没见着阳光啊。
    “大胆,区区一介罪妇,见了谨贵人居然还不下跪!”同样尖锐的声音响在牢狱之中,居然觉着刺耳至极。
    我微微带起一缕分不清真伪的微笑,说起来我这红妃当得还真不称职呢,为妃依然有两年了,除却无可避免的国典节庆,却总是身居听雨轩,莫说这些奴才们是极少可能见着我的,就是那些妃嫔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吧。贵人?那可是在皇家国典节庆都没资格参加的女人。就算是皇室的家宴,恐怕也是坐得远远的,不想今日,却可以傲然立于我之上。谨贵人?恐怕是最近才册封的吧,没什么印象啊!
    我淡笑,转身面对那个粉妆华衣的女子,却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女子似是不满我的态度,又似是不满死牢的霉味皱着眉头走到了我的跟前:“你就是最近皇上特别关注的女人?”
    我笑看着这位谨贵人,我是皇上最近特别关注的女人?呵呵,貌似这个最近的范围有些宽泛呢,若真要追溯起来,大概要从我十岁入宫开始了。谨贵人,呵呵,华丽而美丽的女人,比之当初的湘妃倒是像极了。不知道她是不是那位总是隐身在后的太子妃殿下精心选择的炮灰?!
    “恩!”我侧身看着天窗折射下的阳光,微微应了一下。想来极其随意的姿势看在别人眼里又是满身傲气、恃宠而骄了吧。
    “不知死活!”谨贵人冷冷地看着我,突然斥骂道,“居然仗着皇上的疼爱做通敌卖国之事!易辽给了你什么好处了?!”
    “小贱人,见着娘娘还不下跪!”愚蠢天真的女人身边总有一些蠢笨但却极其懂得看主子脸色的奴才,于是,才见着谨贵人脸色阴沉下来,那个尖锐嗓音的主人便忙不迭地要开始教训起我了!
    “不知死活!”我轻轻回了一句,声音极轻,但是这身牢大狱本就没什么声响,如今听来倒是格外的清晰与讽刺了。
    “……”谨贵人不言看着我,我知道她在思考我的身份,虽然今日的她来此大狱是有恃无恐,但若真是惹上一些不该惹的人,也是麻烦。毕竟就我这么通敌叛国的罪名,并且当场捉住,罪证确凿,皇上却仍旧压案不发,执意彻查,多少还是让人有些顾忌和疑心的。
    我轻轻笑着,将身子完全面对这位华丽的女子,微微向前走了几步,将自己摆脱出阳光背面最阴暗的角落,却是最真实地站立在了这位谨贵人的眼前,自然,没有光线投射下的斑驳。
    “皇上还未削去我的帝妃之位吧!”我轻笑着看着谨贵人身边的奴才,轻轻启口,“说起来你的主子该是要向我见礼的!”
    “帝……帝……帝妃!”显然光帝妃二字便已然令这位公公心惊胆颤的了。也对,这大觞朝内可以称得上帝妃的不过是蓉苑内半是被软禁了的湘妃,书榭水坊的德妃,以及身处觞朝皇宫半边禁地听雨轩的红妃三人而已。而偏偏这三人,无论是否得宠,无论是否被觞帝所忘却,其背后的家族势力,都不是这区区的谨贵人所招惹的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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