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颂

第35章


    “难道你让我置大皇兄于不顾,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吗?”李尔笙苍白着脸,低哑的声音,如同困兽的哀鸣。
    “……”我笑看着他,坐回席塌,面对着他,轻轻一笑,“你如今做了,又能够挽回什么?”
    “我没有想到……”
    “你没有想到什么?”我轻轻地笑着,“没有想到尔冬哥哥和苏寥居然走得那么近,还是说没有想到整个看起来如此简单的事件,原来那么复杂?”
    “我提醒过大皇兄不该和苏寥走得那么近!”
    “尔冬哥哥的母妃是死在皇上的剑下的,尔冬哥哥母妃的娘家人也是死在皇上的圣旨之下的,虽说这些人的死,多少和他们的所作所为有关,但死在皇上手中,却也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尔冬哥哥曾经是一朝的太子,年幼的他什么都没有做,便先死了母妃,后死了外公舅舅,再后来,连太子之位也被剥夺了,他被发配漠北,无亲无故,对于当时还是一个孩子的他,几乎已经到了孤苦无依的地步。他仿佛是被一个世界所遗弃了,而当他几乎绝望的时候,突然有一双手伸到了他的面前,这双手不是他的父亲、不是他的兄弟,这双手写满利益,甚至将把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偏偏在那个时候,他的眼前就只有这双手,你认为他有选择的机会吗?他只是如一个普通人,在溺水的刹那,抱住唯一可以挽救他的浮木,却不去想他日,他可能因为这根浮木而丧身。”顿了顿,我轻轻一笑,“苏寥就是他的浮木,解救他的佛祖。”
    “……”李尔笙沉默着看着洁白的凉菊,微微一丝苦笑,“儿时,每每看见史书中记载皇室的权斗,兄弟的相残,我们都嗤之以鼻,我们那么相亲相爱,怎么下得了杀手,可没想到太子还是动了杀心。”
    “苏寥曾经是尔笙哥哥的浮木,而当初的浮木,却成了今日尔嘉哥哥诛杀他的理由。”我轻轻一笑,“尔冬哥哥身处京都,皇上又下令他可以长期驻留京都,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令太子不得不痛下了杀手。”
    “红儿,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吧……”
    我看着沉郁悲痛的李尔笙,不免一叹,是呀,两个全部都是兄弟,却偏偏反目成仇,对于太子和李尔冬来说这是不得不的选择,而对于李尔笙来说,也是最难以面对的事实吧。
    “太子殿下早在尔冬哥哥刚刚被夺去太子之位,受封侯王,远赴漠北的时候就派了一个人潜伏在尔冬哥哥身边。我想当初他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起到一个监视的作用,所以他用得人并非是他的心腹,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卒。这枚卒不能进入尔冬哥哥权力的中心,却可以完全无误地对尔冬哥哥在漠北的生活全权监视。而也因为这枚卒的不起眼,所以无论是苏寥还是尔冬哥哥,都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我轻轻一笑,又说道,“而当如今尔冬哥哥得以驻留京都,满朝文武又开始蠢蠢欲动的时候,尔嘉哥哥便有些后悔了,他后悔当初所用的卒不够大,无法到达权力的核心,也无法从中心瓦解尔冬哥哥一伙人可能针对他的计划。但是卒虽小,却非万事不能,虽说以这卒的力量完全不能扳倒尔冬哥哥,但他还是做了,他命令这枚卒做了一些不经意的事情,本想让尔冬哥哥忙于琐事并且受到皇上的斥责,却不想状书居然是落入了我的手中!”
    “因为你这件事变得有了转机,因为你身份特殊,所以区区一件小事,便可以变得非常的大。”李尔笙半思索着说道。
    “我因为无意间知道了苏寥的一些事情,所以想借着这次的事情将苏寥和尔冬哥哥分离开来,一来也是因为苏寥包藏祸心,二来也是避免他日太子再痛下杀手,因为没了苏寥,尔冬哥哥便也不会对太子构成威胁,毕竟父亲又远在边关,态度也不如苏寥那般明朗。但是我才动,却发觉有人也动了!”我看着凉菊优游在杯中,慢慢折射出浅绿的光泽,缓缓地陈述着。
    “是太子对吗?”李尔笙惨然一笑,“太子知道你接下了状书,为引大皇兄上钩,于是便大肆宣扬血书中藏着一条人命。”
    “漠北离京都距离太远,哪怕苏寥马上派人去查实那边的事情,这一来一去便也耗时太多,这万一有人命,闹到皇上那儿很可能连侯王的爵位也会被剥夺了,毕竟苏寥知道,皇上要逮他们的把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而那是苏寥并不知道太子也牵扯其中,所以苏寥想做的,就是杀死书生死无对证!而太子因为身在暗处,所以他要的,就是苏寥杀死书生的罪证,可偏偏那名书生居然被我一介不出宫门的后妃给藏匿了。”
    “你藏匿了书生,无论是对太子亦或是苏寥都是猝不及防的意外!”
    “我稍稍比他们快了一步,顺利的将他们对书生的算计,转移到了我的头上,毕竟书生在外,且为人我不了解,不好控制,而我的身份够特殊,也不会引起苏寥和太子的注意。何况那时我还意外地得到了一纸的情报。”
    “是那纸通敌叛国的文书?”
    “对,是那纸通敌叛国的文书!我特意留了线索给苏寥,让他知道文书被我窃得,并且让他知道我还不知道和易辽私通的是何人,所以我要将文书传送给身在易辽的我方斥候让他调查身在觞朝的那个奸细。”
    “你故意诱苏寥下手,或者说不得不下手,为的是什么?”
    “你不觉得自从苏寥下手后,太子便成了座上观了吗?”我轻笑着言道。
    “你的身份特殊,你一旦出事,纳兰明镜就绝对不可能如往昔一般倾向大皇兄,而一旦你掌握了证据得到了平反,大皇兄也就逃不脱杀人灭口的罪责,太子落得轻松,可以方方便便的当个鹬蚌相争后的渔翁。”
    “苏寥也是聪明的人,那时的他应该已经知道了漠北的情况,所以他借用了太子妃对我的忌惮,对我痛下杀手,若我死了,不但血状音讯全无,我所在调查的通敌叛国的事情也将不了了之,而且我的死也是死在太子妃之手,就算纳兰明镜有理由痛恨他的不救,却也莫可奈何,至于尔冬哥哥……孤立无援的尔冬哥哥怎么会在那个时候为了已死的我和苏寥反目呢?”我轻轻一笑,又接着说道,“至于说若我侥幸不死,并且拿出血书告于皇上,他也可以将此人为太子的暗棋而轻松脱身,至于那纸通敌叛国的文书,哪怕我或洗清冤屈,或皇上偏袒,但终究一时也算不到他的头上,而且也为他找机会让自己与叛国的事情脱身赢得了时间。所以,杀我则百利,不杀我,亦无害于他。”
    “可你却找到了那被截去的文书!”
    “不,不是我找到的,我身在牢狱,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我轻轻一笑,“太子发觉我被人暗杀有些蹊跷,或者说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中还有隐情,所以他趁着苏寥和尔冬哥哥全面对着我,就偷偷地让自己身在苏府和尔冬哥哥在京都暂居的府邸的暗棋搜罗了一番,也不想是不是老天爷太眷顾他了,居然真的搜罗出了一些东西。”
    “太子因为之前已经牵扯进陷害大皇兄的事情,不好亲自将这些文书呈递,所以转手到了你的手中。”
    “是呀,所以我才在那日早朝的时候,说有人通敌叛国!”
    “但是你的矛头直指大皇兄啊!”顿了顿,李尔笙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按说苏寥和纳兰将军算是一条船上的,若没了纳兰将军,单凭苏寥等人的力量也未必能和太子现今的力量对抗,他为什么要和易辽私通,进而使你父亲在前线屡遭败绩?”
    “他要得可不是败绩!”我轻轻一笑,“他要的是用易辽的手,杀了我父亲。”
    “的确,苏寥杀了你父亲后就成了大皇兄最大的谋臣,这的确可以为他今后赢得无尚的地位,可……若你父亲死了,这大局不也失衡了吗?”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父亲麾下的副将是谁?!”我轻轻一笑“知道雷捍御吗?”
    “他和苏家有关系?”
    “该感谢我那个喜欢将乱七八糟情报都搜罗到一块的二师兄,雷捍御,或者该叫他苏捍御!他可是苏寥老头子遗落民间的私生子呢!藏的很深的私生子。”我轻轻一笑。
    “原来如此,一旦纳兰明镜死了,战事从急,第一副将便自动升任为将军,他们应该就是动这条规矩的念头吧。”
    “是啊,到时政方,军方可都是苏家的人了!”
    “但……”
    “我为什么将尔冬哥哥收押廷尉?又为什么任凭太子的利用将通敌叛国的矛头指向尔冬哥哥?”我轻轻一笑,“我只是不想苏寥太过紧张,一来为了让父亲做好准备,至少该让第一副将换个人,二来嘛……太快总会生疑的。至于尔冬哥哥,我自然早就让他跳出了全套之外了,如今收押他,不过走个过场。”
    “那……”
    “别问了,走吧,事情该做个了结了!”我轻轻一笑,看着红如焰火的霞光,微微笑着。计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太子想要利用我除掉李尔冬,我何尝不是要利用太子除去苏寥?渔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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