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颂

第47章


哪怕屏言七年他算计我,将我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在我的心里,他却依旧是纳兰落红的父亲,最爱的父亲。哪怕屏言七年至今十一年来我对他冷漠疏离,我和他相隔两地,若诚实的面对自己,那么是的,我贪恋他身上曾经给予过我快乐的父爱。甘愿成为他和觞帝的棋子,幽禁深宫。
    “我以为你已经爱上了我,虽然忘却了记忆,却如当年的你一样爱着我!”紫式隐环抱着我的手轻轻放下,“但现在……我想你只是习惯了我的陪伴,却终究没有爱上我,所以……你将对很多很多人的顾虑,放在了我的感受的前面,哪怕那个人仅仅是个你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士卒。”
    “隐!”心下突然闪过一阵害怕,轻颤的心有着刹那的慌乱,不,不要,别离开我。我想大声叫喊,可喉咙似乎被堵住了一般,无从说起。
    “别担心!”紫式隐苦涩的一笑,单手轻轻捋过我的刘海,“我爱你,所以将你的考量放在所有一切考量之前,包括我自己的考量!”
    “……”我不言地看着他,这一刻,我相信,他是爱我的。
    “如果是你的决定,别担心我的反应,虽然我不能收起我的嫉妒,但我更不希望你痛苦烦恼,若你害怕跟我走后会夜夜恶梦,那么……”紫式隐的眼充满着浓浓的忧伤,这种忧伤是我从不曾在他眼中读到过的,紫式隐,当他是大姚国的九皇子,现今的摄政王时,亦或是当初的轮时,都是桀骜不驯自信满满的不是吗?何曾像今日这般忧伤?又为什么忧伤?
    紫式隐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那么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别担心我,我爱你,免不得嫉妒,但却始终将你的意愿放在最前面,远远凌驾于我的意愿之前,我爱你,不会因此而放弃你!”紫式隐用他忧伤的眼睛看着我,底下头,亲亲吻上我冰凉的唇,而后的双手摩搓着我的朱砂胎记,喃喃地说着:“哪怕你的记忆永远不再回来!”
    “隐……”我几乎要冲口说我要随他离开,但长久的理智和冷静制止了我。
    “外面的迷香大概过了,侍女们大概要进来了,我该走了!”他又吻了吻我,说道,“原谅我,我克制不住自己的嫉妒,我要离开片刻!”说罢便是头也不回的走了。于是,诺大的浴堂又只剩下了孤独的我,只有隐隐浮动的戒草之香,萦绕于身。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侍女们一个接一个面无表情地走入了诺大的浴堂,我缓缓地自水中而起,赤裸着身体,也是面无表情。
    不是常说吗?生活就像一场强奸,无法反抗,就该懂得享受。是呀,有啥大不了的,不就是侍寝吗?思及此我不禁想要在脸上拉出一抹微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原来,我并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般洒脱;原来,当事实的真相发生在自己身上,话便也不能再讲得如此漂亮……微笑?原来,当真正的痛苦降临的时候,维持脸上的笑容也这般困难;原来,没有擦干的水,也会自眼中流出;原来,冰冷的身体,依旧可以孕育温热的泪水,原来……
    侍女们自是训练有素的,哪怕今日她们服侍的娘娘非但没有帝王临幸的喜悦,反倒悲伤流泪,她们也清楚的明白,什么是该看见的,什么又是不该看见的,什么是该说的,什么又不该说的。
    头发被轻轻的撩起,身体被血红的丝绸紧紧包裹住,没有反抗的机会,没有反抗的权力,更加没有逃跑的捷径,我唯有能做的,就是闭起眼,等待着如临地狱的时间赶快过去。
    闭着眼睛,尽管极力分散着自己的注意想要将思绪抛去九霄云外,我依旧清晰的反觉到我被人横着抬起,包裹上厚重的裘皮,穿过长长的回廊,一脚踏入另一方温热的房间,而后又被人放在了床上。
    棉絮铺就的软榻,被刻意烘烤炙热的房间,却是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我轻轻地对自己叹息,缓缓地睁开了禁闭的双眼,朦胧的眼睛还不待看清一切,就被刺目的红夺去了所有的色彩。
    举目皆红,红色的帘帐,红色的被褥,连带夜明珠冷色的寒光都因为红纱的遮罩而映成火红的一片。我想,所谓的十丈红软也不过如此吧。
    房间里幽幽地弥漫着依兰和夜来香的芬芳,这是宫廷中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最惯常用的焚香,因为依兰和夜来香皆是催情之物。我有些凉凉地想着,如果这香味再浓烈一些,也许我便可以不必如此痛苦了吧,只是而当淡淡的芬芳渐渐变得浓郁,一切都没有改变,唯一转变的,只是新月已然到了中天。
    屋子里一就是静悄悄的,旺盛的炭火将屋子烧得很暖和,可尽管如此,仅仅被丝绸包裹着的我,依旧难以避免得感到了一丝寒气。
    我轻轻地放下了几分紧绷着的心弦,也许觞帝只是吓唬我的吧,为着我那似乎该算“背叛”丈夫的行为,可是,长久以来他都一直漠视着我手腕中的红豆珠链,为什么那日却突然如此震怒?真的是因为相思红豆的诗句才惹得祸吗?可是以我对觞帝的认识,哪怕他再如何愤怒也不该刹那间毫无征兆地爆发了啊?他,一介帝王的冷静,一个久经朝堂算计的帝王,怎么可能连这几分自持都没有?还是说……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借题发挥?可是……为什么?
    我正在思量,屋子外一连串凌乱中带着慌张与紧张的步子,又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真的躲不掉了吗?真的必须让事情如此发展下去吗?我苦苦笑着,心中的泪意却是不明就理的翻腾着。
    “皇上……皇上您小心……皇上……”屋子的门被人“哐堂”一声撞了开来,虽然有重重幔布将我和屋门边的人隔得远远的,可我依旧无法抑制地颤抖了起来,我知道我在害怕,我有理由害怕不是吗?可我……却偏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胆怯。
    德英的声音随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向着我所在的床走近,我紧握着自己的拳,克制着自己不哭泣、不害怕,可尖长的指甲刻入掌心的疼痛,却又不是我所能克制的了的。
    “出去!”觞帝甩开德英欲上前搀扶的手,对着一干跟着进来服侍的下人大声咆哮着,“出去!”
    “皇上……皇上您……您小心!”德英依旧想要搀扶住有些醉酒的觞帝,他闹不清楚今日的皇上是怎么了,居然和着这里几个根本上不得台面的官员喝了个大醉,这若是说给眼下正在监国的太子听,恐怕也不会相信吧,逼近觞帝的理智,从来就不会允许他最这样没有理智的事情。在德英的眼里,今日的觞帝与其说是被官员敬酒给灌醉了的,不如说是皇上自己把自己喝醉了更适合一些,只是……怎么就那么反常呢?莫非是因为红妃娘娘的缘故?想及此,德英在心里狠狠地警告了自己一番,这是他能去思考的东西吗?他,不过是一个奴才,一个生死都由不得自己的奴才。他清楚的记得前朝那些风光无限的宦官们是如何死的,他也比任何的人都清楚明白看来仁厚的觞帝,其对付分权的宦官手段是何等的厉害,所以,在陪伴着觞帝的十八年来,他都无时无刻地提醒着自己,奴才就该是奴才的命,莫要妄想,莫要贪图,他家还有同胞的弟弟传承着一家子的血脉,他冒不起被斩草除根的险,何况这红妃,这扑朔迷离的多重身份,纳兰明镜的女儿,前国师的弟子,西岚大陆的天女,无论哪一样都不是他可以招惹的,何况这皇上对于红妃的诡异的厚爱……不,不,不,不该想的,不该想的。
    “滚出去!”觞帝将德英狠狠的推开,才咆哮道,“朕做事情,眼下还要你们来教朕了?”
    “奴……奴才不敢!”德英微微一拜,顺着觞帝的驱赶之势拉着众多的侍从走了出去,他知道,眼下的自己,的确不该呆在这里。特别是他看到隐隐床幔之后,似乎有一个人,是红妃吧,今日皇上可是头次正正式式下了圣旨翻了红妃牌子的。
    这一面德英才带着下人出了屋子,那一边觞帝已然撩开了层层的床幔向着我的方向走来。
    随着最后一层床幔的揭去,我和觞帝终究不可避免地面对了面,我看着他,企图在他眼中寻找一丝可能让他放过我的可能,可无奈的,我只看见了他酒气氤氲的双眸,以及那眼底赤裸裸的情欲,他……不会放过我了……
    “红儿!”觞帝看着我被红色丝绸包裹着躺在床上,用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深情语气,款款而述,“你知道我渴望了你多久了吗?渴望的心都拧疼了!”
    “……”我沉默不言,事实上在明白他不可能放过的刹那,我就闭上了眼。
    “人说月老庙前定三生,我等的又何止是三生三世?”
    我依旧闭着眼,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却没有发现觞帝话语中的那分玄妙。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当我突然明白你就是我苦苦追寻的人,却偏偏面对这样的横亘,你让我情何以堪?”
    “……”
    “我是帝王,今生是帝王,天下间任何事情都逃不出我的手掌,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我拥有天下,却只能这样拥有你!”
    “……”我不言,我想觞帝是醉了,醉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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