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界天梯

第062不死入侵（一）
    四蹄郡是鱼妖大圣辖区。
    龙姑娘着陆点意料之中是鱼妖聚集的城镇，此族鱼妖，无鳞蓝皮，腹下四条章鱼腕似无骨软腿，头部肩部堆肉成团无明显脖颈，两臂带有浓郁鱼鳍风。四腿两臂站起走路，此是妖族灵兽时代倾慕人类文化的产物，彼时自卑自贱，觉得人类是万物之灵，觉得人类躯壳是世间最完美的道身，所以物种繁衍演化时不自觉向人类靠拢。虽然四千年前已经推翻了人类炼气士统治，这些润物细无声的文化影响却得到了保存，成为妖族文化的一部分。
    鱼妖不假，生活气息却与人类一般无二。
    龙姑娘前面带路，温新来到一处脏乱泥土草地式街道。
    三三五五围观鱼妖之间，一名黑袍鱼妖为身前病妖闭目祈祷，语调别有韵味，却明显不是鱼妖语言或通用妖语。围观群众小声交流中，温新简单听懂始末。有一位鱼妖得了不治之症，当地医生判定无救，他家人早已久病床前无孝子，且因为此绝症有一定的传染性，遂把他抛弃到一间孤立小屋。黑袍鱼妖是外地来的传教士，不顾传染病威胁耐心侍候病妖，并说肉体疾病已无希望，可病妖的灵魂将会得到解脱，天国里永世享受极乐。病妖非常感动，真诚地皈依了黑袍鱼妖的道，今日眼见再也撑不下去，遂由黑袍鱼妖以其教传统礼仪为其送行。
    病妖已然无救，很快安详合闭双眼。
    黑袍鱼妖传教士并没有立刻准备葬礼，乌拉乌拉念了半晌，突然对着病妖尸体说：“荣归天国之前，向你亲朋好友告别一下吧。”
    黑袍鱼妖语音未落，病妖枯萎肉躯里突然钻出一道稀薄鬼影，鬼影与病妖面貌服饰一模一样。鬼影愣了数十秒，回望自己尸身，突然跪地嚎嚎大哭：“主啊，主啊，万物归一的主啊，感谢你的仁慈，原谅我的自私怀疑，为我打开极乐天国的大门。主啊，主啊，你是真实无虚的，你是永恒存在的，你是无所不能的……”
    与病妖鬼影激动愧疚不同，围观群妖全部哗然。
    六圣世界是仙侠世界，鬼魂灵魂都是既有存在的事物，围观群妖并不会因为白天看到灵魂而三观破碎。只是，再有鬼魂，再有灵魂，那也是炼气士的禁脔秘术啊，谁亲眼见过凡人灵魂能够脱离肉躯？围观群妖想当然认为黑袍鱼妖是法力高强的妖族炼气士，乱七八糟赶忙跪拜。
    黑袍鱼妖则继续宣传自己的道：“我的道，是超越世间一切的道，虽是凡妖，只要虔诚信奉我主，我主便慷慨赐你永生。无须天赋，无须进阶，信奉我主就能得到永生，因为永生在我主看来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主是永恒的，是无所不能的，他怜悯世间苦难，并愿意拯救一切愿意自救的灵魂。”
    有了病妖鬼影佐证，围观群妖相继心动。
    龙姑娘迟迟直面黑袍鱼妖：“你的主，如果真的无所不能，为何造假欺骗世人？”
    黑袍鱼妖不喜不悲兼不卑不亢，坦然回答龙姑娘质问：“我何时欺骗世人？”
    龙姑娘指着病妖鬼影：“它不是灵魂。”
    黑袍鱼妖笑着反问：“什么是灵魂？”
    龙姑娘：“三魂七魄，合一为灵。”
    黑袍鱼妖回望病妖鬼影：“凭什么说它不是三魂六魄？”
    龙姑娘呵呵笑了起来：“请不要小瞧我们世界，好么？凡妖苦难，并不意味着炼气士也蠢笨无知。眼前这道虚影，只是简单的光影成像技术，声音也是声波器械的合成，哪有一丝灵魂迹象。这些手段，骗骗无法感知灵气存在的凡妖也就罢了，还想骗过高阶炼气士么？你呀，把我们炼气士当成什么了！”
    黑袍鱼妖愣了十余秒，继而迅速恢复平静，向龙姑娘道歉：“请原谅我的傲慢，我原以为这个恍似唯心幻想的异世界，再强也就是鱼妖大圣那样。”
    龙姑娘毫不犹豫拿来主义引用温新数百年努力成果：“与灵气有关的，曰灵气力学；与灵气无关的，曰非灵气力学，我们炼气士都有研究。”
    黑袍鱼妖脸颊浮起微笑：“你们世界，比我想象的更加精彩。”
    龙姑娘直截了当询问：“为何入侵我们世界？”
    黑袍鱼妖呵呵冷笑：“你说我们入侵，我们还说你入侵呢。所谓的鱼妖大圣，见了面不由分说就攻击我们的战舰，甚至摧毁了三颗行星，警戒部队及时引爆一颗恒星才将他勉强困住。鱼妖大圣整整屠杀了我们一百七十四亿国民，虽然我们是永生的是不死的，可复活总归需要丢失一年记忆。每人一年记忆，一百七十四亿国民，合起来就是一百七十四亿年的记忆。如果不能给予国民一个说法，我辈还有脸自称保家卫国的军人？”
    龙姑娘沉默。
    眼见气氛逐渐压抑，温新刷存在感般缓和一句话：“仇恨不能解决问题，何不坐下来谈谈。”
    耳听黑袍鱼妖与龙姑娘交流，温新已然明白黑袍鱼妖是异世界来客，鱼妖大圣战死虚空就是他们的大手笔。战舰、行星、恒星，等等说法，表明黑袍鱼妖也极有可能来自无灵气的科技世界，虽然他的外貌和周围鱼妖一模一样。晋身世界之主得来讯息告诉温新，九界大世界是盅虫残酷熬杀的残酷世界，除非闯过一关又一关世界晋级到第九界，否然任何世界都有可能是你的仇敌。黑袍鱼妖的抵达，既是六圣世界的危机，也是温新和七星世界的危机。
    或许永生不死底气，黑袍鱼妖并不愤怒鱼妖大圣屠戮一百七十四亿国民，依旧和和气气说话：“是的，仇恨不能解决问题。似你们世界所谓的人妖矛盾，呵呵，有必要么，有必要激化到见人就杀么？杀光了你们世界的人类，还有我们世界的人类呢。如果你们世界不放弃可笑的人妖仇恨，联盟再无奈也要出军扼杀隐患。我们热爱和平，却绝不畏惧战争，且事实证明你们世界的顶尖战力并没有你们自以为的那样可靠。鱼妖大圣那样人形兵器，你们世界只有六位，且鱼妖大圣是其中最强者。引爆恒星阻滞，人造黑洞截击，我军尚未施展足够手段，鱼妖大圣就身死灯灭，请阁下切莫把我们当成一般凡妖。我们虽然不懂灵气之妙，所创造的辉煌，绝不逊色你们世界。”
    龙姑娘默然。
    人妖仇恨。
    又是阴魂不散的人妖仇恨。
    虽然暂不清楚鱼妖大圣的劫难之始，可听黑袍鱼妖意思，龙姑娘简简单单脑补一副画面：鱼妖大圣出游虚空黑雾意外降临黑袍鱼妖世界，甫一见到人类踪影就误会是人类余孽，下意识屠杀清剿隐患。岂料黑袍鱼妖母世界并非六圣世界逃亡人类，而是一个底蕴不弱于六圣世界的新世界，战争就这样莫名其妙爆发了。
    仇恨蒙蔽了智慧。
    如果鱼妖大圣耐心一点儿细心一点儿，发现黑袍鱼妖世界的不凡，怎会冤死虚空黑雾？
    这里盅虫搏杀的九界大世界，人类的世界和妖族的世界皆绝非一个，单独屠灭六圣世界人类又有何用？如果无法缓和人妖矛盾，每碰见一个人类为主的世界，六圣世界就要倾国运赌博，问题是六圣世界有希望次次赌赢么？
    生于人妖仇恨，死于人妖仇恨。
    正是明白前路的崎岖和艰难，龙姑娘才千方百计缓解人妖仇恨，可惜，四千年来一无所得。
    然后，危机出其不意的降临了。
    龙姑娘不甘心，追问说：“你们是人类？”
    黑袍鱼妖：“对。”
    龙姑娘：“看起来不像。”
    黑袍鱼妖微笑解释：“我们是舍弃肉躯的全新人类，已然不再固执肉躯怎样，绝不会因为人妖形体不同而歧视一方。可，怎奈你们依旧固执呀，如果你们偏执坚持种族主义，联盟也只好迎战了。”
    龙姑娘讶然复述一句：“舍弃肉躯？”
    黑袍鱼妖答说：“是的，我是已经舍弃肉躯的全新人类。多解释一句，我并非不需要肉躯，而是肉躯重要性已然跌落到衣服的地步，换一具肉躯，就像换一件衣服。就像你有无数件衣服，我也有无数具肉躯。”
    说话同时，黑袍鱼妖复又用事实证明所言不虚。只见黑袍鱼妖肉躯突然分裂成灰尘似细小埃粒，然后模具制造一般转化成其它相貌：牛妖、羊妖、猪妖、蛇妖、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相由心定，随意转化，千人一面，一面千人。
    眼见黑袍鱼妖变脸魔术般不断改变肉躯外型，温新不禁冷吸一口气，果然不愧是剿杀鱼妖大圣的强悍世界。这种自由自在改变形体的本事，比温新设想中的自由基因时代还要美妙。如果黑袍鱼妖来自科技世界，其世界科技树积累一定比温新七星帝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