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肉的你来一下

    晚饭是郑海飞和刘婶合力做出来的，当然还有肖曦帮忙打下手。大刘给柱子放了假，因为这是家庭聚会。做饭的时候，肖妈和李大妈都想来帮忙，刘婶摆手说：“都去歇着，来我这儿了怎么还能让你们做饭，有我和小郑足够了。”
    郑海飞不好意思地对刘婶说：“对不起，婶子，我手艺不行，不然你也可以去休息了。”
    刘婶笑眯眯地摆手：“没关系，你做得很不错了，菜不少，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们一起更快些。”
    肖曦本来见郑海飞亲自下厨，还有点不放心他的手艺，没想到真做起来还挺像模像样的，尤其是汤炖得色清味浓，浓香四溢，连刘婶都夸赞不已。肖曦悄声问郑海飞：“什么时候偷偷练功了？”
    郑海飞含笑：“没有，做得多了，自然就好了。”那段时间给肖爸肖妈做饭不是白做的，为了煲好汤，还特意去请教了以前在船上认识的广东厨师，要讨好岳父岳母，怎么能够不费心思呢。
    忙了两个小时，一大桌子菜终于完成了，大刘招呼大家都上桌吃饭。肖宇寰看见一大桌子人，分不清谁是谁，只是觉得人有点多，便问大刘：“今天你有朋友在？”
    肖妈在一旁赶紧说：“没有别人，是小郑和他妈妈。你住院的时候他们帮了不少忙，我请他们过来一起吃顿饭。”
    肖宇寰闻言：“哦，怎么在大刘这儿请客，应该去外面酒店吃才对。”
    大刘笑着说：“在我这儿怎么了？合着我这儿就比不上大酒店？”
    肖宇寰倒是完全不给大刘面子，直接说：“那是自然。”
    大刘也不觉得尴尬和气恼，笑呵呵地说：“大酒店不就吃个环境嘛，我这儿的饭菜口味可不输任何酒店，老板娘亲自下厨，量足味好，你们有口福。别客气，动筷子。”
    肖妈亲切地对李大妈说：“大姐你别拘束，随意一点。”
    李大妈被郑海飞嘱咐过了，千万要假装肖曦不在场，否则肖爸会生气，破坏吃饭的氛围。李大妈已经知道肖曦去当海员是和他爸置气才去的，现在要回来，他爸又不同意，所以很乐意为他掩饰，假装肖曦不存在。她看肖妈对自己这么客气，连忙道谢。
    肖曦看着两位母亲的举动，心里非常感动，为母亲的宽容和大度。
    郑海飞为大家斟酒和饮料，举起酒杯，说：“谢谢肖叔叔和阿姨，还有刘叔和婶子的款待，我敬大家一杯。”
    肖曦听他说得像模像样的，朝他挤了一下眼，明明就是他自己动手做的，如今倒变成自己父母是主，他成了客了，表现不错，知道讨好长辈。
    肖宇寰端起杯子闻了一下，不满地说：“为什么我的是椰奶？给我倒酒。”
    肖妈忙说：“你还不能喝酒！”
    郑海飞笑着说：“肖叔叔，您赶紧好起来，下次我陪您喝酒。”
    肖宇寰闻言没有做声，只是端着杯子狠狠喝了一口牛奶，像是发泄似的。肖曦看他爸病了，再也没有以前的精明能干，倒有点像使小性子的小孩子，这种感觉特别新奇，也有点可爱。
    肖妈给丈夫夹菜，还一边介绍是什么菜，照顾得无微不至。肖曦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心疼妈妈，但也十分感动，少年夫妻老来伴，夫妻间就该是这样的吧，不管贫穷与病痛，都该互相扶持，不离不弃。想到这里，不由得扭头看向郑海飞，他们没有一纸婚约，能不能也像父母这样不离不弃，相守白头呢？
    郑海飞仿佛知道肖曦的心声似的，扭头与肖曦四目对望，眼中满是温柔与深情。他知道肖曦不能说话，便替他发声：“阿姨，您也多吃点。”
    肖妈频频点头：“诶，好，谢谢！”
    大刘吃着饭，一边说：“小郑真不错，又能干又孝顺，李大姐你有福气。”
    李大妈受宠若惊，连连笑着点头，也不忘夸一下肖曦：“其实肖曦也是个挺懂事挺有孝心的孩子。”她这话一说，满桌子的人都愣住了，尤其是正在吃饭的肖曦，刚塞到嘴边的肉都掉了下来，有些惊慌地盯着他爸看，李大妈当然不是无缘无故提起自己，因为他本来就在饭桌上，但在他爸看来，就是无缘无故提起来的。
    刘婶赶紧抢过话头说：“对，肖曦其实也挺好，可怜这孩子，现在不知道在哪处海面上漂着呢。咱们在这儿吃着大鱼大肉，那孩子连顿蔬菜都吃不上。”说着还朝肖曦挤了挤眼。睁眼一本正经说瞎话，说的就是刘婶这样的。
    肖曦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大刘连连点头：“对啊，做什么不好，偏要做海员。小郑不是做过嘛，最苦最累的就是海员了，还一年到头不着家。嫂子，你赶紧打电话将肖曦叫回来吧。”
    刘婶附和说：“对，对。我听说肖曦工作的那艘船出事了，有个船员好像被撞得都快瘫痪了，真是作孽，听说年纪也不大，才二十多岁。我听着都要吓死了，幸亏肖曦没事。”
    郑海飞猛地看向肖曦，肖曦也正在看他，肖曦一直记得张华远的意外事故，所以船上发生的那件事都没跟郑海飞说，怕他担心，没想到刘叔和刘婶说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又默契地看向李大妈。李大妈本来正准备喝饮料，听见这话，手一抖，饮料泼了出来，溅到了衣服和裤子上。坐在她旁边的郑海飞和肖曦都连忙起身去拿纸巾，郑海飞关切地说：“妈，您不要紧吧？”
    所有人都向李大妈看过来，李大妈颤抖着手将玻璃杯放下，眼圈都红了，郑海飞将纸巾给她擦衣服和裤子上的椰奶，肖曦扯了纸巾递给李大妈擦眼泪。大家心里都有些惊异，李大妈为何如此失态。
    肖妈关切地问：“大姐，你不要紧吧？”
    李大妈摇头，她的喉头有些哽咽，没有开口说话。郑海飞低声安慰她：“妈，别难过。”
    李大妈伸手抓住肖曦和郑海飞的手，哽咽着说：“都别去做海员，太危险了。”这话一说出来，她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说完她慌忙转过头，起身走到外面去了。
    满桌子人都静观着李大妈的变化，满心疑惑，但是没人说话。等李大妈走远了，郑海飞才低声说：“我妈的儿子是做海员时发生意外去世的，她听到有人在船上出事，就想起儿子了。”
    气氛瞬时变得肃穆起来，没人再说话，也没人再吃东西，就连肖宇寰，都安静下来了。
    郑海飞解释完，起身去安慰李大妈了。肖妈抬眼看着肖曦，眼中情绪复杂，然后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对丈夫说：“不管你答应不答应，我都得把儿子给叫回来，我可不想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
    肖宇寰这回连哼声都没哼，算是认同这件事了。
    过了一会儿，郑海飞陪着李大妈回来了。李大妈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住大家，想起了一点事情，心里不好受。没事了，吃饭吧。”
    这顿饭吃得有点沉闷，尽管大刘一直在活跃气氛，但也没能调动起来，因为大家的情绪都不太高，比较会捧哏的肖曦又处于禁言状态。
    吃完饭，李大妈没多留，先回去了。大刘带着歉意地说：“对不住，没想到会触动你妈的伤心事，让她难过了。”
    郑海飞轻摇了下头：“不怪刘叔，谁也不想这事发生。”
    肖曦知道这事不仅是李大妈的伤心事，也是郑海飞的伤心往事，他此刻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但是当着大家的面，他又不能说什么。
    肖爸肖妈走了之后，大刘问肖曦：“叔送你回学校吧。有话跟你说。”
    肖曦看一眼郑海飞，他本来打算今天留下来的，但大刘这么说，是不能留了，便说：“好。”
    郑海飞看着他，眼里满是不舍，但也没有反对，只是朝他点了点头：“回去早点休息。”
    肖曦点点头，上了大刘的车。车上，大刘对肖曦说：“你明天打个电话回家，跟你妈服个软，说想要回来，你爸应该不会反对了。”
    “知道了。”
    “然后再等十天半月的就回家去。你和郑海飞的事不要太高调了，考虑下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感受。”刘叔继续说。
    “嗯。”肖曦想了想，“叔，我想跟您借点钱。”
    “多少？要钱干什么？”
    肖曦说：“我想把郑海飞房子后面的地租下来，也弄个大棚。”
    “也种多肉？”
    “不种多肉，种点其他的花草。我和郑海飞一起开大棚，只是把规模扩大一些。”
    “那种什么花草？”刘婶比较感兴趣。
    肖曦说：“可能种玫瑰。”
    刘婶大力支持：“好啊，种玫瑰好，我就喜欢玫瑰。婶支持你。”
    肖曦笑了：“谢谢婶。”
    大刘问：“要多少？”
    肖曦说：“我还不能确定，可能要一二十万，具体要等预算出来才知道。可以吗，刘叔？”他其实可以跟自己妈妈借钱，但是怕他爸知道了说他啃老，而且借刘叔的钱更能督促自己好好努力赚钱还债。
    大刘斜眼看着他：“到时候提前跟我说。”
    肖曦听到这话，高兴地说：“谢谢叔！”
    刚到宿舍，郑海飞的微信就来了：“到宿舍了吧？”
    肖曦回：“到了。”
    郑海飞的电话下一秒就过来了：“船上出了那么大的事，怎么没跟我说？”这件事一直都憋在他嗓子眼，想要找机会问出口，然而吃了饭大刘就把肖曦带走了，只能打电话过来问了。
    肖曦只好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隐去了自己生病发烧的经过，并再三保证：“当时情况是比较凶险，但我真没事，这不完好无缺地回来了？”
    郑海飞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低声说：“幸亏你没事。以后不许乱跑了，要去哪儿必须得叫上我。”
    肖曦不由得想起吃饭时看到父母时想到的那些事，心头涌上一阵甜蜜，乖顺地说：“知道了，会叫上你的。”
    郑海飞见他这么配合，心里的恐慌和不安稍稍消失了些：“明天记得打电话给你妈。”
    “知道。你怎么跟刘叔一个口吻啊。”话虽这么说，心里还是受用得很的，接着又聊起刘叔答应借钱的事，郑海飞对借钱没什么异议，只说等哪天肖曦过去，两人一起去做预算和规划。肖曦快毕业了，这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
    隔了两天，肖曦往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的船到了某港口补给，上岸来跟家里联系，问一下他爸的情况。肖妈善解人意，不待肖曦主动说想回来，便当着肖爸的面主动询问起刘强的意外事故，肖曦大致说了一下，肖妈一听肖曦说完，就连忙说：“曦曦，你回来吧，别做海员了，回来好不好？妈真的害怕，想到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晚上都睡不着觉。”
    肖曦吞吞吐吐地说：“妈，我要是现在回来了，也不会和郑海飞分开的。”
    肖妈对儿子得寸进尺恨得有些牙痒痒，含糊地说：“你先回来，回来什么都好说。”
    肖曦又说：“我爸也同意我回来吗？”
    肖妈看看丈夫，咬着牙说：“你爸也让你回来。”
    肖宇寰在一旁表态：“我可没有！”但是底气明显不足。
    肖妈回头瞪丈夫：“你给我闭嘴！”
    肖宇寰没再说话，转身去逗狗了。
    肖曦见好就收，顺水推舟地说：“等我跑完这趟船就回来。”
    肖妈大声说：“别跑了，赶紧给我回来！我这就给你张叔叔打电话。”
    肖曦也巴不得可以早点回家，不用装自己不存在，便说：“好吧，我自己打电话跟张叔叔说。”
    肖曦挂断电话，立即给郑海飞打电话：“哈哈，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家了。来接我。”
    郑海飞什么话也没问，只说：“好。”立即放下手里的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去接肖曦。
    肖曦看见郑海飞还带着湿气的头发，又看着他身上的衬衫西裤，脚上铮亮的鞋子，好像是要去见公婆的架势，笑眯眯地说：“你还洗澡了？”
    郑海飞摸摸后脑勺：“我刚在拌土，灰头土脸的，洗了个澡。走吧，行李呢？”行李虽然早就搬回家了，但既然是要回家，样子肯定要装装的。
    肖曦笑弯了眼：“我今天不回我自己家，去你那儿。我人现在还在国外呢。”
    郑海飞明白过来：“那也不算是你家了，那是你爸妈的家，你家在这儿。”说完指指自己。
    肖曦眨眨眼：“对，那是咱爸妈的家。”
    如果不是在宿舍门口，郑海飞真想好好亲一下肖曦。
    上了车，郑海飞问：“先不回去了，我们上外头转转。”
    “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肖曦望着郑海飞海：“哪儿都行吗？是约会吗？”
    “嗯。”郑海飞简短地回答，眉梢却有掩饰不住的轻快，回来这么久，两人还没好好相处过。
    肖曦看着路旁盛开的苹果花，提议说：“你知道哪儿的苹果园可以参观？”
    郑海飞想了想：“我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开向郊外，出城往西，肖曦看着路说：“这不是回家的路吗？”
    郑海飞说：“是的。”
    车子很快便到了大棚，郑海飞将车停下来，说：“你不用下去了，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说完匆匆下去了。
    肖曦放下车窗，看着郑海飞匆匆跑进大棚，透明的玻璃大棚里人影晃动，看样子客人还不少。罗眷看见郑海飞，对他说了什么，郑海飞摆了一下手，往后面去了。几分钟后，郑海飞又匆匆跑了出来，罗眷举起胳膊，做了个握拳的动作，嘴里还说着什么。从她满面的笑容可以看出她肯定又在yy自己和郑海飞的事了，肖曦不由得笑着摇了下头。
    郑海飞跳上车，将手里的包扔给肖曦：“你拿着。”
    肖曦打开包，看见里面是一个单反相机，还有一大包零食，肖曦撕开一个盐焗鸡腿：“你什么时候买的零食？”盐焗鸡翅他爱吃。
    郑海飞发动车子：“前两天买的，还没来得及给你送去，正好派上用场了。”
    “嘻嘻，谢谢，好吃。你尝尝。”说着将自己咬了一口的鸡腿递到郑海飞嘴边。
    郑海飞张嘴咬了一口，说：“你自己吃，我开车呢。”
    “好吃吗？”肖曦的手肘搁在车窗上，一面啃着鸡腿，一面吹着风，心情就如同这四月怒放的苹果花，明媚又绚烂。
    郑海飞不时抽空偷瞄他一眼，心里的欢喜如同汽水的泡泡一样往上翻滚，还发出欢快的噗噗声。
    郑海飞带肖曦去的是市郊的一家农家乐，主人种了上百亩的果园，此刻苹果花开枝头闹，远远望去，就如同下了一场粉白的春雪。肖曦在果园里蹦跳奔跑，像个孩子，稳重的郑海飞也被他带得放浪形骸起来，两人无拘无束地玩闹了大半个下午。太阳西斜的时候，他们去果园尽头的水泡里钓鱼，肖曦还钓上了一条红尾的鲤鱼，运气别提多好了。
    要收工回去吃饭了，肖曦将桶子里的红鲤鱼倒了出来：“鲤鱼是吉祥物，更何况还是红色的，我们把它放了吧，也算是为我们的未来祈福，保佑我们都平平安安、恩恩爱爱！”
    郑海飞听见这话，忍不住觉得好笑，他趁四下无人，迅速在肖曦唇上啄了一口：“一切如你所愿！”
    吃完饭，郑海飞驱车回市里。肖曦玩得累了，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悦轩小区：“咦，怎么来这里了？不是去大棚吗？”
    郑海飞俯身替他解下安全带，顺势在他唇上啄一口：“这才是咱们的家。”这才是真正的二人世界，没有人打扰。
    肖曦说：“这里很久没有来住了吧，都打扫好了吗？”
    “等你去检验呢，请吧。”郑海飞嘴角含笑。
    房子是肖曦从德国回来之后就收拾好的，郑海飞等着能用上的一天，然而回来快半个月了，他们才回到这里。房子收拾得很干净，布置得也很温馨，肖曦进了屋，伸展一下懒腰：“对嘛，这才是我们的家！”这房子的家具都是他和郑海飞一起置办的，所以觉得格外合心意。
    郑海飞说：“你现在回来了，我们把隔壁的房子装修了吧。”本来早就说装修的，后来两人被迫出柜，肖曦又出了海，郑海飞也没心情去弄，就一直搁置下来了。
    肖曦扑进懒人沙发里翻滚：“好啊，我要好好想想，该装修成什么样子的。”那房子就是他们真正的家了，要格外用心一点才行。
    郑海飞问肖曦：“想喝点什么吗？”
    “酒有吗？”今晚在农家乐吃饭，菜的味道非常好，然而不能喝酒助兴，因为郑海飞要开车，肖曦就一直惦记着，今晚是个特别的夜晚，不喝点酒助兴怎么行。
    “当然有。”不多时，郑海飞拿来了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
    “有蜡烛吗？”肖曦偏着脑袋笑问。
    “没有，你等下。”郑海飞将大灯关了，开了晕黄的暖灯，然后开了音响，放了点浪漫的音乐，气氛顿时就有了。
    “敬我们的爱情！”肖曦和郑海飞举杯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声，仿佛是在为他们的爱情一锤定音。
    郑海飞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朝肖曦行了个绅士礼：“帅哥，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肖曦乐了：“你还会这个？”
    郑海飞的眉毛帅气一挑：“试试？”
    “不幸荣幸！”肖曦抬手，放在郑海飞等待已久的手心里。郑海飞拉着他的手，来了个华丽的旋转，然后身体相贴，在浪漫的音乐中翩然起舞，舞动他们的美妙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