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仙

蜀山之巅。
    旧时的蜀山剑派如今已经不再，徒留一片废墟。
    残檐断瓦之中，却有一间小小的木屋。
    木屋的四周，杂草丛生，一片片绿莹莹的草叶在风中微微摇摆着。
    一头白发，容貌却是如同少年一般的江南就站在木屋之前，怔怔地看着脸上毫无丁点表情的小椿。
    他看到她的双眸之中，黯淡，毫无光彩可言。
    “小椿？”江南心中抱着那一点可怜的希望再次唤了一声。
    她如同没听到一般，双眼还是对着远处的群山，一动也不动。
    江南的心顿时如同被冷水浇泼了一般，凉彻心扉。
    “小椿，小椿？”他伸出手去，但就在他双手触到她的双肩上的刹那，一股冰凉的冷意，自他掌心透来，游遍他全身各处。
    “没用的。”一声哀叹，自江南身后传来。江南转过身去，但见那人正是师父龙天箫。龙天箫走到江南身边，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惋惜地说道：“她为了奄奄一息的被飞时仙冒死救回来的你，甘愿献出了自己最后的三魂六魄，给你赎魂……”
    江南一听这话，猛然心头一震。
    难怪本应死在新异天界的自己突然从蜀山小木屋中苏醒过来！
    原来，是这样……
    “小椿她……”江南不信地深情凝望着小椿的脸，“真的……”
    龙天箫点点头，缓缓道：“你身上的魔之意志在那时替你顶了一记，但是你还是被天帝散了大半魂魄，幸好那叫飞时仙的仙人出手，将你救了回来，可他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但当时你情况最为紧急，奄奄一息，如果没有人帮你赎魂的话，恐怕你便不能再站在这里……而当时小椿则义无反顾地为你赎魂，总算把你救了，可是她自己却因此没了三魂六魄，故而已然不能算是鬼魂了……多好的一位女孩子，又是多么不幸，本就被天帝虐杀，成为鬼魂，苦苦等了你一百年的光阴，如今好不容易与你相见，却又失去了三魂六魄……”
    “一百年光阴！”江南双眼一睁，“小椿她……师父，小椿她等了我一百年？难道我，竟然昏睡了一百年？”
    龙天箫苦笑，摇头道：“你难道不知么？天上过一日，地下已百年！小椿她，这一百年来，都在苦苦地等候着你的归来！乖徒儿，你难道还不明白她的心么！”
    江南摇头，有些不信地倒走了几步，喃喃道：“一百年了……难怪……”他撩起了自己鬓发苦笑起来，“难怪我已然白头……小椿……梦纱……天道……”他又苦笑了数声，霎时间，整个人似乎苍老了，“什么天道，这就是天道么？幸苦遭逢，历经多少坎坷，到头来……竟然是一头白发，竟然是物是人非！”他仰天狂叫起来：
    “苍天，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两行清泪，自眼中夺眶而出……
    他执起小椿那冰凉的双手，用满是愧疚的声音道：“小椿……之前，我江南对不住你……如今，哪怕你已经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我也要好好地照顾你，用我的一生，去照顾你一辈子……如今连梦纱也死了，我……就只剩下你一位最好的……朋友了。”
    又是一滴清泪，点在了小椿的手上，缓缓地化开……
    “小椿……”那声音，渐渐地低了，然后消散在了风中……
    ※※※
    木屋旁，一名刚刚登上蜀山来的老人牵着自己孙子的手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爷爷。”他身边的孙子忽然发话了。
    “嗯？”
    “那位大姐姐死了吗？”
    “不是，她还没有死，只是魂魄没了而已。”
    “哦……”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也就是说，她还可以把魂魄找回来咯？爷爷，那人死了是不是就是没了魂魄？那样的话，死了的人，只要找到魂魄不是还可以再活过来吗？”
    那老人颔首道：“也许是吧，不过，死了的人，是不可以活过来的，不然，岂不是乱了天地之常？”
    “哦……”那小男孩又点点头，脸上却带着些委屈道：“可是……可是要是爷爷死了的话，那小龙怎么办？小龙可不要爷爷死啊……”
    那老人呵呵一笑，道：“死么，谁都会有的，又怕什么呢？”
    “不要不要。”那小男孩撒娇似的摇晃着老人的手臂，“小龙不要爷爷死，爷爷爷爷，你这么好的人，老天爷也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那老人摸了摸那小男孩的头，慈祥的面上添了几分怜爱的笑意：“傻孩子，爷爷现在还没死呐，你怕什么？要是哪天爷爷真的死了，那也只能怪爷爷运气不好，被老天爷找上了。”
    “那……那我让老天爷不要找你。”那小男孩天真地抬起头说道。
    “呵呵……”老人抚摸着小孩的头，眯着眼睛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啊……谁能决定呢？天控我命，如逆必死……由天吧，由天吧！”
    这声音传入了江南的耳中，如同钟鸣般在他耳边回响着。
    “由天……”他的脸顿时冷了下去。
    “为什么……由天。”他喃喃地说道。
    拳头不知不觉地握紧了。
    “我，不，要！”
    他仰天狂吼起来：
    “我命由我，不由天！天帝，你给我记着，你想控制我的命数，我偏偏不让你得逞！你要别人死，我偏要逆天改命！”
    一头白发，顿时在风中狂舞起来……
    龙天箫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正如小椿看着远山一般。
    天际，忽然卷来了一层层厚厚的云……
    江南抽出了背上的长剑，双目凝视着乌云，脸上，冰如白雪。
    逆天之行，从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