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徒出师要劫色

三十五年前的离恨河畔。
    麦黄鱼，稻黄蟹，时间已近浅秋。
    离恨河两岸的大片稻田巳经在由绿转黄，等不了多久，应该就是收稻谷的季节。
    十九岁的小海赤着脚走在河滩上。他手里提着一只塑料桶，正在翻开河边的鹅卵石寻找螃蟹。
    十九岁，青春而又清纯。小海阳光俊逸的外表，瘦高个儿，他的笑容就像秋日的天空一样干净明媚……
    人就是这样，有时候，一个偶遇足以没变一生。如果看到青葱岁月里的小海，一定很难把他和多年以后那个阴毒，见财眼开的路老头联系在一起。
    他顺着河沿，跑上跑下的忙活了一个下午。到了傍晚，也算大有收获：半桶螃蟹在桶里打在一团。看它们这么身强力壮，想来也是肉鲜味美。
    小海的脸上荡漾着满足的笑容。
    见天色已晚，小海准备回家了。一转身他看见身后不远处了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孩站在岸边，望着离恨河发呆。她的及地长裙，裙裾在河水里飘荡……
    天空高远，没有流云。眼前的景向好似一付画。
    小海还是想着自己应该回家了。他转身就走。但走了几步，他迟疑了：天快黑了，一个女孩子，突然出现在河边……她不会是失恋了想不开吧？
    这样想了，小海心里就忐忑不安。犹豫了半天他还是走了过去：“哎，你没事吧？”
    这一天是霜霜死后一百年忌日。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她已经在离恨河里沉眠了一百年。
    一百年前的今天，她一袭红装，本应该是个幸福的新娘，而她却在一念之间让喜事变成了丧事……
    一头扎进离恨河的那个瞬间，河水的冷让她突然清醒了：为了一个负心的人，这样死了值得吗？况且，她还怀了六个月的身孕……
    她的情殇，与孩子何干？从有胎动开始，她每天都在感受着孩子的存在……这种幸福，并没有因为他没有爹而少了丝毫。
    沉沉浮浮几次，她终于后悔了。她向岸上伸出手：“救救我……”
    可是无论是送亲的还是迎亲的，他们都只是无动于衷的看着。
    其中还有她的亲哥哥。
    霜霜挣扎着自己扑腾靠近了岸边，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水，也不知道被呛了多少次。她仍伸出手，但因为又冷又累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她的哥哥就在岸边却始终没有伸出手拉她一把。
    最后，霜霜因为体力不支，终于最后一次沉入水底。
    哥哥叹了口气：“既然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霜霜，一路走好……”
    至从霜霜未婚先孕，他这个哥哥就觉得自己早就颜面无存了。家里人被戳脊梁骨，街坊邻居冷言冷语……按理，这样的人是应该浸猪笼的。但母亲一直褊护，寻死觅活的。
    现在妹子执意要投河，除了表示伤心和无奈，当哥哥的又能怎样呢？
    一百年后，霜霜站在冰冷的河水里想起往事。虽然中间有段她认为足可以让她忘记伤痛的时光。但到了百年忌，她仍旧流泪了。
    “哎，你没事吧？”小海站在她不远处问道。
    霜霜心里难受，所以她想杀人！
    她看了小海一眼，一头扎进了冰冷的离恨河……
    小海慌了，扔了装螃蟹的塑料桶，赶紧跳下去救人。
    霜霜在河里心里暗自高兴：“来吧，淹死你也算有个伴。”
    霜霜抓着小海的腿把他往深水里拽，小海却低头：“把那只手给我……”
    船工的儿子，水性自然没得说。小海的身子在水里灵活得像一条泥鳅。
    混乱之中，他终于拉到她的手：“别怕，别乱动，我会救你出去的……”小海发现水里的霜霜真的很重，任他如何努力，她终究还是沉到了深水坑里……
    霜霜拼命下坠，想淹死小海。
    一个瞬间，小海的手滑落，丢了霜霜。但他马上又抓住了她。几经挣扎，小海明显已经体力不支，却还牢牢地抓着他的手……
    “别放弃……求求你……”小海带着哭腔叫道。
    霜霜心软了：多阳光多善良的一个男孩……她随他上了岸。
    一上岸，小海倒在了沙滩上，累我一滩泥。
    “哎，你还好吧？”这一次是霜霜问小海。
    小海点点头：“我只是太累了……你是不是该减减肥，在水里可真沉啊。”他带着他这个年纪特有耿直，不经世故。
    “不怕我连你也一起带下去了吗？”霜霜望着小海问。
    “没想那么多。”小海翻了一下身看着她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见死不救。”
    这时候小海才注意到：“你脸色好苍白，是太冷了还是被吓着了？”
    霜霜：“都有吧。”
    “生命只有一次！”小海有些生气地说：“死都不怕了，活着还有什么可怕的？”
    看了看她，又问了一句：“因为失恋？”
    “算是吧。”霜霜回答。
    “不就是失个恋吗？恭喜你，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重返大森林。”
    别人失恋，他说恭喜。这个人还真特别
    霜霜笑了。
    “笑起来多好看啊！”小海说：“妹子，你一定会有好多帅哥爱上你。”看了看她一身古怪的衣着，补充了一句：“如果你穿得正常一点的话。”
    霜霜也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旗装：“出来得太急，忘了换衣服。”
    “下次记得换了。”小海提醒着：“你这身型头太瘆人，跟鬼片里的女主角似的……”
    “鬼片？”霜霜疑惑地看着小海。
    “就是电影，讲鬼故事的。”
    “电影？”
    小海看着霜霜：“看来是个乡下大妞……”
    这句话霜霜听懂了，她看了小海一眼：“我确实有点落伍了！”
    “是啊，是啊！”小海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千年僵尸刚被挖出来呢？”
    霜霜也不笑：“我怎么可能是千年僵尸，我是百年水鬼！”
    “哈哈哈！”小海以为她开玩笑，便说：“水鬼多难看啊！”
    “你见过水鬼？”霜霜有点好奇了。
    “当然了。”小海说：“前几年村里有人捉到过：体形有七八岁小孩那么大，样子像猴子，身上粘乎乎的……”
    原来他说的是水猴子。
    小海接着说：“据说，那家伙特别邪门，出在岸上手无缚鸡之力，在水里就力大如牛。专门把人畜拉下水淹死，还吃人肉喝人血……”
    “天黑了，你是不是该回家了？”霜霜打断了他的话。显然，他后面说的话是霜霜根本不想听的。
    水猴子邪门，能邪门过她这个货真价实的百年水鬼？
    “对哦，天黑了。”小海看着霜霜：“我该回去了，不然小川又会在我妈面前告状了。今天下午我都没有做作业，就捉了一个下午的螃蟹。”说完他就捡起他的空塑料桶。
    “哎……”霜霜叫住他：“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霜霜。”
    “是风霜的霜，还是一双手的双？”小海问。
    “风霜的霜。”霜霜回答
    “我叫小海。法海的海。”小海说完，做了一个拜神的动作：“阿弥陀佛！”
    “噗！”霜霜没忍住笑。
    “笑了！哈哈哈……笑了！”小海说：“竟然笑了你就要答应我：不要一言不合就跳河了。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这河里有一个冤死的女鬼，被她弄去做替身可不好玩。不是每一次你都会遇到可以救你的人。”
    霜霜点点头：“放心回家吧，经过刚才想死没死成的体验，我已经想通了，不会再寻短见。”
    小海翘起大拇指：“你很漂亮，终究会有好男人爱你的。”
    霜霜挥手：“快回家吧，我也该回家了。”
    小海走了，霜霜想着他说的话：“不是每一次你都会遇到一个可以救你的人”，是的，想想当初霜霜的亲哥哥也没有想过要救她。
    离恨河在月色里泛着银光。
    这个夜晚特别的美丽。死了一百年以后，霜霜突然觉得：这人世间也有些许的美好。
    摸摸自己的孕肚，听说，怀孕了的女鬼只要吃了活人胎心喝了胎血，就可以生出鬼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