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徒出师要劫色

赵霜霜披着朴皑雪的皮囊，但却不是她那样的善良。
    她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一手背在后面，那手里，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走到孟彦的床前，她却迟疑了。赵霜霜清楚地记得：上一次孟彦本来可以杀了她，但他却手下留情了。
    这个法师，似乎并不像传说中那样的冷面无情。
    赵霜霜其实也不明白：自己既然已经还阳，为什么路沧海还是执意要杀了孟彦。
    犹豫再三，她还是放弃了杀死孟彦的念头。
    她走出了房间。一出门，身后一个矮小的身影说：“主人就知道你下不了手，霜霜姐，你太让主人失望了！”
    赵霜霜一转身：“兰心，你什么时候跑出来了？”
    小兰心：“还是主人了解你，所以他派我来了。”
    “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霜霜姐，我告诉你，我永远不会背叛主人！”
    “好吧，那你就回去告诉小海，就说我不想再滥杀无辜。”
    兰心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主人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事，现在你说你不想滥杀无辜。真是可笑！”
    兰心说完，看了看孟彦的房门：“你下不了手，我帮你吧？”
    “不用了！”赵霜霜赶紧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朴皑雪打碎了那面镜子，你娘小碧玉惨死，你把这笔账算在孟彦头上了，对吗？”
    “是又怎样？”兰心说：“如果不是受了孟彦的唆使，我娘怎么会去求朴皑雪打碎她藏身的那面镜子？镜子碎了，镜魔当然死了。所以，我娘是被孟彦算计死的。”
    “可是我听到另外一种说法。”赵霜霜说：“孟彦是为了戒掉你嗜血的心瘾，故意让你喝了你娘的血。实际上他这么做还是挺有效果，你现在不是看到人血就会恶心呕吐，再也没喝人血了吗？”
    “赵霜霜，你说话注意点！”被提及不堪回首的往事，兰心好像很生气：“你不喜欢我管你的闲事，那我就不管。只要你以后不后悔就行。赵霜霜，你这样维护孟彦而忤逆主人，该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
    “你也说话注意点！”赵霜霜看着这个死的时候才四岁的小鬼：“你应该明白：你中伤我，你的主人听到会很生气的。到时候可不要说我在他面前不帮你！你知道，他生起气来，我也帮不了你！”
    兰心吐了吐舌头，赶紧改了画风，她嘻皮笑脸地说：“霜霜姐，你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这个小皮鞋一般见识吧？那你教我回去怎么禀报主人。”
    赵霜霜知道兰心害怕什么。这招百试百灵。
    “你只要告诉他，我这里都好。只是杀孟彦的时机尚未成熟。”赵霜霜发现兰心的脑子也真是鬼精鬼精的。
    “嗯！”兰心应了一声，便消失了。
    在屋里装睡的孟彦听到了两只鬼的对话，突然发现：赵霜霜虽然可恶，但也还算良知未泯。
    好吧，既然如此，要解救朴皑雪，赵霜霜就是一个突破口。
    第二天，孟彦起床后，赵霜霜已经又在开始吃早饭了。今天是豆浆油条。赵霜霜吃得很享受。
    孟彦突然明白这假朴皑雪这几天胃口特别好的原因：对于一个几十年没吃饭的人来说，当然是吃什么都香了。
    孟彦坐在她对面，看她吃。
    吃完给自己准备那一份，她似乎还没饱，看着孟彦面前的豆浆。
    孟彦将豆浆推到她面前：“你全吃了吧。”
    “好！”赵霜霜答得很干脆。
    孟彦心里想着：照你这吃法，一向体弱的朴皑雪肥得像头猪都指日可待了。
    孟彦突然说：“我很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爱情。”
    赵霜霜怔了一下，马上反应了过来：“原来你早就发现了。”
    “我熟悉朴皑雪的每一个表情。”孟彦说：“就算你占用了她的身体，你也不是她。”
    “你很爱朴皑雪，对吗？”赵霜霜看着他的眼睛问。
    “对。”这一次，孟彦没有闪躲，答得非常干脆：“如果你一定要逆天而为，一定要还阳，我把我的身体给你，你放了朴皑雪，行吗？”
    “我要你的身体有什么用？”赵霜霜抚摸着自己的脸说：“你不要企图劝我放弃朴皑雪这一身美好的皮囊。她年轻，美丽，甚至，还是个处女……拥有这些就拥有一切！”
    “真的吗？”孟彦给自己沏了一杯龙井，缓缓地说：“当初你身体快腐烂的时候，头发一大把一大把地掉，拥抱着你的还是路师叔。现在你变成了朴皑雪的样子，你在花样年华，而路师叔却因为垂死，自惭形秽，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女人的一切，不就是除了爱情还是爱情吗？”
    赵霜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见到小海了？”
    孟彦点头：“他快死了。”
    “至从我上了朴皑雪的身，他就不肯见我了。她说我像一朵小花，不应该再和他一个快死的老头混在一起……”说到这里，赵霜霜流出了泪：“可是，他不知道，在我心里，容颜不重要，能不能还阳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他在一起。”
    “人总是这样在一起的时候，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都可以将爱拒之千里，但真正失去了才知道没有了对方是怎样的剜心之痛。”孟彦苦笑着说：“我也一样，因为受过一个女徒弟的伤害，我在爱情里闭关自守，端着自己是师父，不肯接受朴皑雪的爱，直到我知道你占据了她的身体，而又不能得知她魂归何处，我才感觉到整个心都被掏空，好像，我也只剩一个皮囊了。”
    赵霜霜看着一脸悲恸的孟彦：“既然早知道我是假的，为什么不杀了我为朴皑雪报仇？”
    “我承认我是想过要扁你一顿，但从来也没想过要杀你”孟彦叹了口气：“杀了你朴皑雪也回不来了，你的生世也很可怜……”
    赵霜霜似乎被感动了：“对不起，我也不想拆散你们。但你知道，让我还阳是小海这一生的夙愿，他时间不多了，我得成全他。”
    孟彦明白了赵霜霜的难处，知道没希望了。他流着泪，点了点头。
    赵霜霜起身要走，既然真实身份被识破，而她又不想杀孟彦，留在樟树林就没意义了。
    临出门，赵霜霜回头对孟彦说：“一次听小海说，如果没有人庇护，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占用了身体的灵魂会灰飞烟灭。你最好找到朴皑雪的魂魄，把她装在陶罐里，假如我哪天死了，你把她魂魄放回这个身体，她还不至于永世不得超生。”
    孟彦：“谢谢。”
    赵霜霜刚要走，他突然掏出一个信封给她：“这个是我前几天找书时发现的，信封上的字迹像是我师父写的。信是给路师伯的，你带给他吧！”
    赵霜霜接过信封，发现上面就五个字：“路师兄亲啟”也没多想，就带上信走了。
    赵霜霜走了，孟彦倒觉得这个食胎恶灵不是他们之前认为的那样恶了。他赶紧地按赵霜霜吩咐，先用招魂大法将朴皑雪的魂魄请了回来。
    知道朴皑雪的魂魄不能在人间久留，孟彦顾不得一述相思之苦，马上把她装进了陶罐。
    做完这些，他放心了些。剩下的事就是找觅神了。
    孟彦知道觅神从来不会乱跑，更别说这么多天不归家。现在可以肯定，它要么被路沧海捉住了，要么，被那老头杀了……
    但愿老天保佑觅神还健在。
    路沧海看着铁笼子里的觅神：“你还是不肯吃东西？小老鼠，你再不进食会饿死的。”
    肚子干瘪有气无力的觅神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睡在了笼子里。
    路沧海的脸色更差了。让赵霜霜还阳以后，他便居无定所了，一是因为不想赵霜霜看到他濒死时的样子，二是担心孟彦找到觅神。
    现在他们住在一个地下溶洞里。就算孟彦本领通天，他也应该没那么快找到这里。所以，他们在这里停留了些时日。
    路沧海知道，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杀了孟彦。所以，他叫还阳后的赵霜霜以朴皑雪的身份回到孟彦身边。千叮咛万嘱咐，叫赵霜霜一定要杀了孟彦。
    他不想杀了觅神，因为知道觅神是个神兽，比一般仓鼠聪明得多，又善解人意。留着它，也许还可以陪陪赵霜霜，给她解解闷。
    没了他，赵霜霜会孤单的。
    但他没想到这家伙就是一忠犬，认主的。他用笼子关着觅神不让它回到孟彦那里去，它居然就绝食抗议！
    “哎！”路沧海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苍山这个小人给你们种了什么蛊。师父，相信他，孟彦敬重他，连只老鼠，都誓死追随。你们都瞎了？眼瞎不可怕，心瞎才是罪！一个为了自己能当掌门不惜陷害同门的人，居然名利双收！”
    说到这，路沧海又激动了，吐了一大口血。
    觅神起身看了看他，那小黑豆似的眼睛里也流露出一丝担忧。
    兰心回来了。
    她还记着她那个年代的礼节，颇为江湖地抱拳行礼：“主人！”
    “回来了？”
    “嗯！”
    “交待你的事情办得怎样了？”
    “霜霜姐再三阻挠，兰心没能完成任务。”
    路沧海拿出了一极软鞭，鞭子轻轻地在自己手心里拍打。
    兰心吓得连连后退：这鞭上沾了黑狗血，这是他这些年用来控制兰心的武器。
    “呵呵，兰心，你越来越不听话了。”路沧海瞪着眼睛，不怒自威地看着小兰心。
    兰心赶紧跪下：“主人，兰心不敢！的确是霜霜姐从中阻挠，你知道兰心打不过她，既便打得过，也不敢跟她动手……”
    “好啦，你别紧张！”路沧海一刀把自己掌心划了一刀口子：“你重新再喝人血我就相信你的忠心。”
    路沧海朝兰心伸出他的伤手。
    兰心慢慢地走了过来，虽有迟疑，但还是伸出舌头去舔食路沧海掌心的鲜血……
    路沧海笑了：“哈哈哈……”
    兰心却冷不丁地一阵呕吐。那反应，差不多连胃都吐了出来。
    “岂有此礼！”路沧海脸色一沉，狠狠的一鞭打在兰心的背上。
    兰心没来得及尖叫，像被电击似的倒地抽搐……看得出，她非常痛苦。
    路沧海气极败坏地离开了。虽然很气，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容许他体力透支。他钻进一个小溶洞，在大石头上铺开被褥，躺在上面，他很快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兰心缓了过来，她爬了起来。
    小仓鼠觅神看着她，那小眼睛里居然含着泪。
    觅神最喜欢的就是忠义之人。小兰心虽然只是路沧海养的小鬼，就像平常人养一条狗一样，但她对路沧海却一直是忠心耿耿。
    所以，觅神似乎心疼她了。
    “小耗子，你怎么哭了？你是不是想你娘了？”兰心看着觅神，她也流泪了：“我也想我娘了……”
    觅神伸出爪爪，似乎想抚摸这个可怜的孩子。
    作为神兽，它当然知道兰心的生世。
    哭了一阵，兰心却狠狠地说：“最可恨地就是孟彦，他不但盅惑我娘自杀，害我成了没娘疼的孩子！主人今天打我，也是因为他！我为什么要听赵霜霜的话放过他？”
    说完，兰心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机。她出了溶洞，冲进重重夜色里……
    觅神在铁笼子里急得直跳，但也无济于事。
    赵霜霜怀揣着苍山写给路沧海的信，她先是到了落霞山庄下面的垃圾站，没有找到路沧海。心里想着：“小海，难道那日一别就是永别了吗？你真的狠心就这样躲着我，一个人郁郁而终？”这样一想，她心急如焚，更悔恨交加：还阳后为什么不和他一起浪迹天涯，有他的陪伴，不管是一天还是一月，都弥足珍贵，可自己不知道是不是脑子长包，居然听了他的话，以朴皑雪的身份回到孟彦身边，打算杀了孟彦又下不了手……
    她知道路沧海一直善于藏匿，他想隐藏就任谁也没可能找到他。
    不然，他在落霞山庄下呆了那么久，也硬是没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赵霜霜坐在垃圾站旁的小路边休息，迷惘着下一站该去哪里找路沧海。
    想了半天还没一点头绪的时候，她看到对面公路上，一个老人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女孩长得很可爱，而且有点面熟。想了想，觉得眉眼之间竟和小鬼兰心有几分相似。
    “兰心，兰心，兰……心”赵霜霜叨念着，突然愰然大悟：兰心没杀死孟彦路沧海不可能罢休。他自己身体不好动不了手了，应该还是派兰心出来完成任务，守着孟彦，等到兰心，不就可以知道路沧海的下落了吗？
    这样一捊，她一下顿感眼明心静，赶紧去樟树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