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情有前提

秦乔还是把事情跟父母说了，父母对她的爱她一直明白，他们原本就为她的病而担心不已，再说，如今以她的状态来说，根本就是瞒不住的。而她也并不打算瞒着，因为她怕以后不知情的父母会提起何翼，与其以后再找借口掩饰或是坦白，不如趁这时候一次说清，大家心里有数后，才不会再将人挂在嘴上。
    秦爸爸听完秦乔的话，愤怒得双手紧握，他紧咬着牙关，狠狠一拳砸在病床上：“当初他是怎么跟我们保证的？明明知道乔乔的病，明明知道她不能受刺激！良心被狗吃了！去年到家里来是装模作样的吗？要不是他在国外，我真想……”秦爸爸再次狠狠一拳砸在床上。
    “爸，难道去打他一顿他就回心转意了？……再说了，他都和那女孩……就算他回心转意，我怎么可能还会要他。”秦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算了吧，反正他说不再回国了，就当他死了吧！就这样吧……爸，妈，你们别担心，我会好起来的……难道我还要给他殉情不成？呵呵……”
    秦妈妈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她心里憋了太多的话，可她怕自己说多了反倒让秦乔伤心，她再不能受刺激了，医生说她这次发病太急太突然，让她原本就狭窄的心脏血管负担加重，如果不是送医及时，如果不是秦乔本身意志力坚强、冷静，如果不是她没有冲动、没有不管不顾的大哭大闹，否则后果真的难以预料。
    秦乔拿过手机，上网连上邮箱，看一眼邮箱里那封躺了三天的邮件，没有再点开，手往前翻，慢慢数着何翼出国以后发来的每一封邮件，每一封邮件的内容她都还记得，也记得自己回复的内容。
    第一封：“乔乔，我到了，这里空气真好，天好蓝。我想你。……”
    第二封：“乔乔，学校开学还早，不知道父亲和姑父干嘛逼着我暑假之前就来。我租好公寓了，条件不错，很干净。我想你。……”
    第三封：“乔乔，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孤单，还好姑姑经常让我去她家，也经常举办派对介绍朋友给我认识，表妹依娜也常带同学回来。我想你。……”
    ……
    在心里默背着每一封邮件，原来，这个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只是，被感情迷住了眼睛的自己却没有发现，还傻傻地回复邮件，让他多和朋友相处，不要总是一个人，结果，他不是一个人了，却换了自己成了一个人……
    秦乔忍住泪水，不能再哭了，就这么两天时间，父母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眼眶发青，那么重视保养皮肤的妈妈眼睛下甚至出现了很明显的眼袋，不能让他们再担心了。秦乔咬了下嘴唇，把手移到“全部删除”，点了下去，屏幕上跳出了对话框“删除全部邮件，是，否。”秦乔顿住了手，和何翼在一起的一幕幕全都涌入了脑海里，他说要和自己一直在一起，他说会陪着自己，他说喜欢自己，他说过的话，他温柔的笑，他打排球的样子，他怀里好闻的阳光般的味道……秦乔没有发现，她的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秦乔犹豫了半晌，用手指点了“否”，再点了最近的那一封邮件，没有再去看内容，再读一遍，秦乔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崩溃。点击“回复”，秦乔慢慢打字：“我知道了。”想了想，没有写“再见”，何必再见呢？永远不见吧！秦乔在心里冷笑，手指没停，继续点下“发送”。看见屏幕上跳出“发送成功”的提示，关掉邮箱界面。从此后，这个邮箱秦乔再也没有用过，就这么随着她的初恋一起尘封。
    这一回，秦乔在医院里住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康复出院。
    回到学校的秦乔像是变了一个人，比她三年前刚进校时候看起来还要冷漠，还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淡漠的脸除了对着室友能露出淡淡的温暖的笑之外，看向其他任何人都是面无表情，冷若冰霜。这样的秦乔，让几乎全校都知道中文系的“系花”是朵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如果和她搭讪，她并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人，那目光似乎要把全世界都冻僵，吓退了原本对她表示好感的男孩们，使他们见到她都退避三舍。
    可是，所有人，包括秦乔的室友们都不知道，在秦乔冷漠的面具下，是怎样的心如死灰。她整夜的睡不着觉，睁眼到天亮，脑海中无法控制地一遍遍播放着和何翼在一起时候的一个个片段，耳边一遍遍地回响着“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眼泪一次次地浸湿了枕头。白天，除了上课，秦乔整天躲在图书馆高高的书架后面，抱着厚厚一摞书专注地读，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总是胡思乱想的脑袋塞满，让思想停止下来。那天，吴雪梅只不过担忧地对她说了一句“乔乔你脸色好差”，她居然跑到校外的一家连锁美妆店买了一堆化妆品回来，在网上搜了化妆教学视频学得认真。后来，她每次出门都会化妆得光彩照人，只是，依然只能远观，不可走近搭讪……
    秦乔就这样，用各种手段给自己造了个厚厚的壳，她把自己脆弱的，再也经不起伤害的心紧紧地藏在这个壳里，再把壳紧紧关闭起来，像海蚌一样深深埋进海底的沙里，不见天日。
    直到毕业，直到工作，直到现在。
    秦乔没有想过会不会在某一天遇到某一个能让她再次把壳打开的人，她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因为她知道，希望越多，失望也越大，她实在怕了失望的感觉，那种几乎要让她窒息而死的感觉她不愿意再次尝试。而那段对她来说实在惨烈的初恋，被她更深的埋进了记忆深处的泥沙里，再没有任何人提起，而她也以为其已经在暗无天日的记忆的泥沙的腐蚀下慢慢消融，不会再对她的生活造成任何困扰。
    谁知道，这段本以为已经消融的记忆会在这样的时候突然地再次出现，一幕幕的还如此清晰，让秦乔措手不及。
    那天和叶小乐、李成聚餐后，一连好几天秦乔都有些心神不属，工作也总是出错，被高主编叫到办公室批评了好几次。
    这天下午，秦乔从高主编办公室出来，回想起高主编那黑得包公似的脸，回到座位的秦乔不由得叹口气。
    “又挨老高骂了？”叶小乐从座位上探过头来，小声问秦乔。
    秦乔点点头：“昨天报上去的广告页面，那么明显的错排我居然没看到……还好没直接交给排版编辑，不然进了印刷厂就完了！老高和广告商不得吃了我！”
    “还有我……”李成凉凉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秦乔，你可知道我跑来那个广告费了多大劲？这么热的天，挤公交、挤地铁，从单位到商家刚好是城市东西两头！跑了多少趟？天天回到家都快半夜！我还指望着这次的广告费提成给我弟交学费呢！下个月可就开学了。”
    秦乔满是抱歉的看向李成：“对不起啊！这两天我情绪不对，老是走神，下次绝对不再犯错了！要不，哪天我请你吃饭谢罪？”
    叶小乐皱着眉头打量着秦乔：“按照星座学来讲，你这个追求完美，做事龟毛的处女座根本不会犯这样的错，要放我身上还差不多。快说，你这几天怎么了？很不对劲啊！恋爱了？……不对，你的表情不像谈恋爱的样子。”叶小乐边说边摇头。
    秦乔没回答叶小乐。
    李成也皱着眉头看着秦乔，眼睛里带着些关心：“请吃饭就算了，天气太热，吃什么都没胃口。你要是有事就说一声，闷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秦乔点点头，静下心来重新检查手里的工作，以免再出纰漏。这一整理，时间就过得飞快，等秦乔检查完所有文稿，关上电脑的时候才发现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回到家，秦乔发现舅舅舅妈居然在家里，正和秦妈妈热切地说着什么。秦乔和他们打了招呼，回房间换衣服。路过秦可房间门口，房门大开着，秦可坐在书桌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地听着音乐，看到秦乔往房间里探了探头，赶快摘下耳机，鬼鬼祟祟地冲秦乔招了招手。
    “干嘛？怎么不做作业？”秦乔走进秦可房间，端起姐姐的架子，严肃地问秦可，同时趁机在秦可脑袋上揉了两把。秦可上高中后个头窜的很快，将近一米八五的个子让秦乔这个矮子站着的时候根本够不到他的脑袋了，所以秦乔已经忘了有多久没做过揉他脑袋这件以前最爱干的事情了。好不容易有现在这样秦可坐在椅子上，脑袋正毛茸茸的凑在自己眼前的机会，不赶快趁机揉几把简直没天理！
    “喂！我的发型！头可断，发型不可乱！”秦可气呼呼地拍开秦乔的手，顺了下自己脑袋上的毛，企图恢复自我感觉良好的发型。
    “哈哈……”秦乔被秦可逗得大笑。忍不住手痒，伸过手去又再往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秦可叹气，对自家姐姐这种恶趣味实在没办法。
    “你叫我进来干嘛呢？有事？”秦乔问。
    “姐，我知道舅舅舅妈来的原因了！我刚才偷听到了！”秦可一脸神秘样，“他们说那个姓林的小子答应了！”
    “什么姓林的小子！没礼貌！”秦乔找到了借口，又往秦可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敢情你不关房门，不做作业，就在干这种偷听的事情啊？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八卦了？高考改革了？有八卦这科目了？”
    “嘁！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不识好人心！你去哪找比我更贴心的弟弟？”秦可换了副傲娇脸。
    “谢谢你了！亲爱的贴心弟弟！亲弟弟！”秦乔取笑道，“对了，开学你可就高三了，有什么打算？比如考什么专业之类？”
    “呃……”秦可结巴了，偷偷瞟了眼秦乔，有些不敢说。
    “怎么了？没想好？还是不能说？跟哪个女同学约好考同一个学校？”秦乔看到秦可瞟自己的那一眼，猜测道。
    “不是！别乱猜！什么女同学，我可是勤奋好学的好学生！”秦可有些脸红，“我想和哥一样……哦，是王瑞哥一样，学计算机……”秦可结巴着说。
    “你不只有王瑞一个哥么？咱家也没别的亲戚，干嘛专门解释？我又不是听不懂。计算机啊……”秦乔突然哑了，她反应过来秦可那句专门解释的“王瑞哥”是什么意思了。她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糟糕，转身离开。
    “姐……”秦可在背后喊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是没声了。
    秦乔回到自己房间里，呆坐了半晌，她觉得有些莫名，为什么过去的这几年根本没人提到的，似乎已经被所有人遗忘的那个影子，这几天突然频繁的出现，原来还以为只是出现在自己一个人的记忆中、幻觉中，可现在看来，至少还有秦可，那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