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情有前提

进入九月，天气有些凉了。小区院子里的桂花开得满树金黄，桂花的甜香盈满了整个小区，熏得人满心陶醉。
    秦乔下班回来，走在飘满桂花香的小区林荫道上，时不时伸手摸一摸低矮枝头上那一簇簇金黄的米粒一样的桂花，再把手指放到鼻端下闻闻，手指上沾染上的淡淡桂花香，让秦乔脸上浮起了淡淡的温柔的笑。
    微风吹过，枝头上的桂花扑簌簌的纷纷洒落，像下了一场桂花雨，水泥路面上铺上了薄薄一层小小的、金黄的花朵，像在人脚下铺好了一块带着香气的地毯，踩在这地毯上，一步步离家更近，秦乔心里满是愉悦。
    秦乔喜欢九月，从小就喜欢。
    小时候喜欢，是因为生日，日历翻到九月，就代表她的生日就要到了。生日的前几天，秦妈妈会问她要什么礼物，然后把礼物提前交到她手上——秦乔不是一个喜欢惊喜的人，她一直认为，所谓惊喜，必然是“惊”大过“喜”的。同时她的性格，当然，以后来的所谓“星座学”来说，处女座的她习惯于将身边的一切事物规整到完美，极度讨厌多余的、无用的、占用着空间还需要随时清扫的任何东西，所以熟悉她的人，比如父母和陈寒，都已经习惯于在她生日之前提前问好她需要什么样的礼物，然后照样买好送上。生日的当天，秦妈妈会早早去菜市场买好秦乔喜欢吃的菜，做好满满一大桌，秦爸爸下班时候会带回来一个大大的蛋糕，晚饭后在秦可带着奶声的生日歌中吹熄蜡烛。
    长大之后，对生日倒是没有了渴望，反而随着一年年增加的年龄，多了很多的烦恼，比如说恋爱、婚姻，还有，父母的老去。秦乔对九月，喜欢的就是桂花，她喜欢桂花的甜香，喜欢那一丛丛一簇簇，米粒一样紧密拥抱着的小小花朵。曾经的大学校园里，室外球场旁的林荫道上，也是种满了桂花树，每到开学季，那甜腻的香味就飘满了整个校园。秦乔喜欢蹦跳着踩在桂花树下那金黄的花朵地毯上，每一脚踩上，似乎把花朵里所有的余香都踩了出来，让周围空气里的甜香更加的浓郁，然后，满足而陶醉的笑容在秦乔的脸上绽放，而身后不远处的那个高高的身影，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秦乔摇摇头，怎么又想起那些多余的东西。秦乔努力把思绪从过去中抢救出来。桂花开得正盛，生日也快要到了，秦乔想。
    “快乐不假，你懂的呀……”电话的铃声刚刚开唱，秦乔就慌忙接听。这个时候，刚刚才从过去的思绪里挣脱出来的她，有些不愿意听到这个快乐的歌声，也突然疑惑自己为什么多年没有换掉这个来电铃声，甚至在毕业那年从父母手中接过新手机的当天晚上，在网上搜了教程，一步步照着有些复杂的步骤，依然把这首铃声成功设置成了来电铃声。这些年下来，为什么没有换呢？换铃声太麻烦了，手机自带的铃声难听死了，满大街的一个样，铃声响了都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响，所有人一起掏手机看的情景简直不堪入目，还不如继续用这个呢……秦乔想起她给自己找的各种借口，苦笑。
    “乔乔！过几天就是你生日啦！提前祝你生日快乐！想好要什么礼物没？”陈寒快乐的大嗓门在电话里响起。
    “礼物啊？我还没想呢……”秦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以免陈寒又大惊小怪于自己的为什么不开心，这个时候她不敢去面对自己情绪低落的原因。
    “快点想啊！不然我可随便买一样，放你桌上刺瞎你的眼睛了！哈……”陈寒大笑着“威胁”秦乔。
    秦乔听着陈寒开心的笑声，脸上不由得也浮起了笑容：“那我就等你和高杰结婚那天，把你买来的东西偷偷放回你们新房里，看到时候刺瞎谁的眼睛，哼！别以为我做不出来！”秦乔威胁回去。
    “喂！还能不能好好的做闺蜜了？”陈寒依然大笑，丝毫不在乎秦乔的“威胁”，“对了，说到结婚，高杰居然问我什么时候去把证扯了，明年就办婚礼。哎，乔乔，你说高杰啥意思啊？别家男朋友求个婚都得怎么浪漫怎么来，怎么神秘怎么来，不把女友感动得惊天动地不罢休。怎么到他这里，就在饭桌上！手还拿着筷子！夹着块排骨！就那么问我！我难道还不如块排骨吗？”
    秦乔“噗嗤”一声笑开了：“陈寒同学，首先，惊天动地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当心你小学语文老师来找你谈人生。其次，就高杰这人，这样的表现不很正常嘛？你俩在一起有六年了吧？都老夫老妻了，如果有个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还浪漫？得了吧！如果他真的搞出场轰轰烈烈的求婚仪式，那你得好好观察他是否被魂穿了，壳子里子是不是都换人了。”
    “我说乔乔，平时好好上班，下班好好帮王阿姨做家务，好好辅导秦可弟弟高考复习，少看那些网络穿越小说，别把我家单纯正直的乔乔弄丢了，我会找你赔的！”陈寒一本正经的说，但语气里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不开玩笑了，说真的，我以为你和高杰应该早就提结婚这个话题的，一直没听你说，六年的时间，不短了，高杰这人你应该放心的，虽然醋劲大了点，不过证明他在乎你啊！”秦乔清清嗓子，用没拿电话的那只手抚摸着枝头的桂花，在一个小花朵上轻轻揉捏着。
    “他刚毕业那会儿，虽然考进了那家很不错的律师事务所，但干的都是打杂跑腿的活，工资也低，他所有时间都在拼命学习努力拼事业，怎么可能有条件提结婚。他事业有起色了也才是去年的事，怎么多年努力打拼下来，终于才在事务所里有了自己单独的办公室，才算站稳脚跟，唉，他可算不容易了。所以也养成了他这种务实、一本正经、有些古板、不喜欢任何花哨东西的性子，其实他直接就那么问我结婚的事，我也没生气，反而觉得挺踏实的，证明他一直是认真的和我在过日子啊！是吧，乔乔？只是，作为女生的虚荣心没被满足，有点不开心。”陈寒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话，边说边叹气。
    秦乔点头，也没想到电话那头的陈寒根本看不见：“你看，连我都知道高杰的性子了，所以我才没奇怪他跟你求婚的方式啊！别纠结这些了，快让你妈妈去翻翻黄历，找个好日子，你们好去把证领了，然后准备明年当新娘，我来当伴娘记得啊！还有，咱俩说好的十月份休年假的，别忘了！”
    陈寒连声答应，顿了一下，问道：“对了，乔乔，你跟林耀辉提过你生日的事没？”
    秦乔摇摇头：“没有，我是想着，我跟他也不知道将来怎么样，现在也不能说很熟，专门去跟他说我要过生日了，他会怎么想？好像是专门找他要礼物一样，送个便宜的吧？好像太敷衍了，就我和他的关系，也不大妥当。送个贵的吧？他能承担吗？他送来我好接受吗？接受了不就欠了他人情了吗？怎么还？问题太多了，所以干脆不跟他提了。”
    陈寒被秦乔那一连串的问题弄得头晕：“你总是想得太多，高杰送我礼物我可从来没这么纠结过。”
    秦乔笑了笑：“所以说你和高杰已经属于老夫老妻，真的该结婚了啊！我和林耀辉还什么都不算呢，要是我们也有六年的感情，我又何必纠结，他送什么我伸手就接了，哦，不行，我得直接说我要什么，不然他给买个工艺品之类的，我放哪里？影响我房间的整洁。”
    陈寒大笑：“你这性格，没救了！快想好要什么礼物，明天给我电话！我挂了，高杰催我吃饭去了，拜拜！”
    不等秦乔回应，陈寒就匆忙挂了电话，秦乔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再摸了摸面前枝头的桂花，然后把手放衣服兜里，慢悠悠地朝家里走。
    说起林耀辉，这两个月来，倒是经常和秦乔联系，周末时常约她吃饭、看电影，平日里也经常给她发个短信问候一声，或是发个小笑话。秦乔没有觉得不习惯，反而有些开心。秦妈妈对他们的这种接触非常乐见其成，有时候还会责怪秦乔过于冷淡，让她对对方热情些、主动些，秦乔口里是应了，可实际上她依然故我，以她的性子来说，也实在不知道怎样去热情主动。她在感情上一直都是被动的、怯懦的，她心里的那个厚厚的壳，还在把她紧紧围着，看不到缝隙，看不到光亮，也看不到未来。
    秦乔用钥匙开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秦爸爸转过头来看向她：“今天怎么回来得有些晚？加班吗？”
    秦乔边换拖鞋边回答：“没加班，刚才在院子里陈寒打电话来，跟她说了一会儿。”
    秦妈妈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快去换衣服洗手，然后来摆碗筷，吃饭了！”
    秦乔答应着回了房间。
    林耀辉……秦乔想着这个名字，微微皱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