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烟花乱

96 招婿


    紫极殿不甚华丽,更称不上灯火通明,在黝黯里的夜里看来只有一线亮光,像独立的一个小世界。玉珞擎着灯笼,慢慢走进这一间朴素的宫室。玉言料想得不错,宁澄江果然仍在伏案疾书。
    烛影晃动,宁澄江觉出有人靠近,“玉言,你来了。”一抬头,瞧见是玉珞,不免有些尴尬,“是你。”
    玉珞将精致的小提篮放下,缓缓道:“姐姐今日身子有些不爽,所以命我过来……”
    宁澄江急切地打断她的话,“你姐姐病了?要不要紧?”一面站起来,“朕得去看看她。”
    玉珞忙道:“陛下不必着急,已经请太医瞧过了,没什么大碍,现下姐姐也睡下了。”
    既如此,宁澄江当然不好过去。玉珞催促道:“陛下别光顾着处理政事,姐姐叮嘱过我,定要看着陛下将这些点心吃下去才好,陛下别辜负了姐姐的一番心意。”一面将篮中热气腾腾的小点取出,有芙蓉糕、水晶蒸饺等,外加一碗香浓可口的红枣银耳羹。
    既已取出碗箸,宁澄江只好顺承其意,亦劝道:“你也尝点,朕一个人吃不完。”
    玉珞夹了一个蒸饺,小口小口地咬着,才从蒸笼里取出来,不仅滚热可口,而且鲜嫩多汁,她留神不让汁水溢到衣衫上。
    屋里太闷,两人搬了小杌坐到殿外。玉珞惊奇地发现,宁澄江吃东西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具有优雅的气度,跟市井的那些莽夫没什么两样。似乎生怕别人抢似的,他忙不迭地将东西塞到嘴里,丝毫不管旁边的玉珞有没有吃饱。这真是一个亲切的君王,玉珞嘴角不禁噙着一丝微笑。
    宁澄江留意到她的注目,有些不好意思,取出帕子将唇角拭净,“朕失礼了是不是?都怪你姐姐做的东西太好吃了。”
    “陛下怎知是姐姐做的?”
    “朕与你姐姐朝夕相处,她的手艺怎会尝不出来?况且之前送来的点心也多是她亲手做的,哪怕她有了身子,朕的一饮一食她总不肯假手他人,叫朕也不知说什么好。”他话虽如此说,面上却挂着满足的笑意,可见是喜欢的。
    宁澄江好似想起了什么,悄悄附耳道:“朕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你姐姐的厨艺原本不怎么样,也是这些日子练得多了,才渐渐好起来。”
    玉珞笑起来,“姐姐在家中时一贯就喜欢吃,做是不肯做的,如今为了陛下却是大有进益了。”她看着宁澄江,“不过我想,不管姐姐做的菜滋味如何,陛下都愿意吃下去的,对么?”
    “这是自然,”宁澄江朗然笑道,“天下好厨子常有,朕却觉得你姐姐做出的食物是最好的,因为里头倾注了对朕的爱,就凭这一点,她已经胜过所有人。”
    他看着朗朗星空,“朕记得那回和你姐姐去恽城,在农家歇宿的一晚,两人都睡不着,出来闲逛,也是这样的疏星与明月,真好。那一晚还有人放烟花,那样繁盛壮丽的焰火,在天际蓬然绽开,你姐姐最喜欢看,可惜看的机会不多。下个月是你姐姐的生辰,朕决心为她好好操办,别的也就罢了,焰火是一定要有的,朕不仅要让她看到,还要让她看个够,朕能给她的,也只有这些了……”
    据闻吃饱了的人最易犯困,话到后来,宁澄江的声音渐次低下去,恍若梦呓。玉珞看着他宁和的侧脸,忽然明白了自己想走的路。
    她回到玉茗殿时,玉言才将入眠,虽然早早地上了床,大约也是担心她,所以没能睡着。玉言支起身子,笑容温和地看着她,“你回来了。”
    一阵难以抑制的感情激荡,玉珞忽然控制不住自己,她扑进玉言怀里,将头深深埋进她胸口,不像在哭,只是用力地抓紧她的衣襟,仿佛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抓不住。
    “你怎么了?”玉言奇道。
    玉珞轻轻抬头,“姐姐,我想嫁人了。”
    玉言先是一愣,继而吃吃笑道:“好端端的,说这些话做什么,怪臊的!”
    玉珞却正色道:“姐姐,我是认真的,我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吧,总得成家立业呀!”现在她看得很明白,梁慕云也好、其他人也好,她们的计谋注定不会得逞,缺乏爱的人,一开始就输定了。至于她自己,很希望找到这么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爱她,磐石无转移。也许一下子不会成功,至少她得试一试。但,那个人不会是宁澄江。
    她大概真是下定了决心,玉言看了她半晌,也便笑起来:“罢了,你喜欢就好。”
    既然正式提出这件事,就该认真盘算起来了,宁澄江倒是有意做媒,玉言直接将他推了回去。以她之见,宁澄江纵有好的人选,他日日身在宫中,也是一叶障目,只见其表,不见其里,难以看得分明。因而玉言托了金珪留意,总归他是玉珞的亲哥哥,自己妹子的婚事不能不操心的。
    金珪的消息且来得快,仿佛早已拟好了人选,原来他看中的是今科新中的进士,姓张,名承瑾。文采风流不说,人品据闻也相当不错。
    玉言笑道:“你才回来多久,能相处多时,就知道别人品行如何了?”
    “妹妹,你别看我读书不多,识人的本事还是相当不错的。我与他统共没见过几次面,交谈起来却甚为投契,你不知道他……”
    “行了行了,但凡是个人,跟你喝上两杯酒,你就称兄道弟起来了,我还不知道你的脾性吗?”玉言沉吟着道,“光你觉得好不成,还得玉珞中意。你既将他抬得这样高,不如请进宫来相看相看,我会请陛下奏准,你也跟那人说道说道吧。”
    于是挑了一个惠风和畅的晴日,金珪领着张承瑾进了宫。玉言一见他就觉得眼熟,一时却也想不起。
    张承瑾恭敬地施礼,“微臣参见成妃娘娘。”
    “免礼。”玉言胡乱摆了摆手。她盯着张承瑾看个没完,连金珪也觉得不对:“妹妹,你认识他吗?”
    玉言忙道:“不认识。”
    张承瑾及时地笑道:“娘娘大概是想代令妹看个清楚,免得所托非人。”
    真是能言善道。
    须臾,金珪进偏殿更衣,张承瑾方看着玉言笑道:“娘娘还记得三年之约吗?”
    玉言恍然大悟,“你是张生?”
    “瞧,微臣还记得,娘娘却已经忘了。娘娘当初不肯收下微臣的明珠,反而以三年之约激励我奋发进取,如今算算恰是三年。”张承瑾语调轻快,不像是责怪的意思。
    玉言笑道:“那么你呢,今日的想法还和当初一样吗?”
    “自然不同了,当初微臣对娘娘是倾慕之情,如今却是敬佩之情、感激之意。”张承瑾忽然伏身下去,“请受微臣一拜,没有娘娘,便没有今日的张生。”
    玉言并不拦他,由他拜完这一拜,只浅笑道:“也是你自己的造化,你并非沉迷女色之人,当初也只是图个新鲜而已。一旦清醒过来,你终究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不是本宫成全你,而是你自己成全自己。”她话锋一转,“如今你我二人身份都迥异以往,过去的事情也都不必再提起了,今后就当没有这回事,知道吗?”
    张承瑾会意,“微臣明白,臣与娘娘今日也只是初见而已。”
    的确是个聪明人。玉言颔首,吩咐道:“去唤四小姐出来吧!”
    且说凤仪宫中,古梦雪与古之桓恰也在促膝长谈。古梦雪沉静地端着茶盏:“家中的一切都还好吧?”
    古之桓点头,“都还好,爹娘的身子也都健朗,姐姐无需挂心。”他怜悯地打量着对座的古梦雪,“倒是你,姐姐,你瘦了。”
    古梦雪原本就身子清瘦,亭亭如风中之竹,如今更形销骨立,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架。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连带着杯中的茶水也泛起涟漪,她好容易才稳住声音:“我只是最近胃口不大好,也没什么。”
    “你何须骗我呢?任谁都看得出来,你这个皇后当得并不开心,”古之桓轻轻叹气,“所以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当初你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他,明知道会不快活,还是义无反顾地走这条路。姐姐,我真是不明白。”
    “你不会明白的,你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古梦雪别过头。
    “我只知道爱是为了快乐,并非使人痛苦。姐姐,你太苦了!”
    “皇后姐姐之所以痛苦,那也是别人给的,而非自找的!换作任何人,看着别人眼睁睁把自己的丈夫夺走,还过得无比风光,谁还开心得起来!”
    是古幼薇尖锐而高亢的声音。
    古梦雪勃然色变,“幼薇,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古幼薇笑得恣意,“怎么,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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