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可三娘子一听就有点怵了,“我这么个小铺子,哪里供得下内务府这么大一尊佛啊!”
“你开门做生意,就这点胆子?”陆承廷捏了捏三娘子的鼻尖,笑得有点不怀好意,“那你也别指望这辈子能发大财了。”
“陆承廷!”三娘子简直气绝,“能好好说话么。”
“你就是脸皮薄,我这不是在和你好好说话么?”陆承廷一边说,一边和哄孩子似的轻轻拥着她,拍着她的背晃着身子。其实连陆承廷都觉得奇怪,自己好像偏就爱看三娘子娇嗔发火的模样,他也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邪了。
而三娘子呢也左右有些起床气,想方才她根本就是被陆承廷给闹醒的,当下还有些懵,且乍一听内务府,这么大一个帽子扣下来,三娘子便多少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偏这会儿见了陆承廷竟这般软了声的讨好着她,三娘子当下又觉得整个人暖烘烘的,心里的气劲瞬间就化开了,柔了眉眼就轻声轻语道,“我又不是不长脑子,侯爷以前是从不和内务府的人打交道的,舒王是皇上的十四弟吧,这般年轻就能一手把控内务府之责,想必皇上也是有心重用舒王殿下的。新帝登基,怕的是什么?来来回回也就是老生常谈的那几句话,怕结党营私,怕功高盖主。侯爷如今势头正旺,这烈火喷油的当下更要仔细谨慎,万一被有心人参一本。说侯爷暗中勾结舒王插手内务府的事儿,那岂不是赚了银子却赔了名声,也是得不偿失的。”
谁知陆承廷听完竟哈哈大笑了起来,半晌才叹气道,“也不知你这般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性子到底是好呢还是不好。”他说着,便低头看了看靠在自己胸前的三娘子,见她也刚好仰起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正望着自己,便辗转浅浅的吻了一下她的柔唇,笑着解释道,“这件事儿让外头的私媒来做其实是皇上默许了的。皇上的意思是这一批放出去的宫女大多还没到放出宫的年纪。且朝廷这里国丧刚过,官媒衙门那是忙的不可开交的,皇上便想着若再让官媒司来管这件事,那几个媒官只怕要撂担子走人咯。宫女择夫,其实很难,你当在宫里头的那些女官眼界会低吗?找些个乡村野夫的搁在她们面前,她们是瞧都未必会瞧一眼的,可是一般正经大户人家,谁又会娶个宫里出来的女子做嫡妻?所以这本也是件难办的事儿,舒王这才想着来与我商量的。”
“是舒王找的侯爷?”三娘子更惊讶了,“舒王是如何知道我开了喜铺的?”
“你要谢谢小五。”
“五爷?”三娘子被陆承廷这一问一答的温吞劲儿给闹烦了,当下就拉过他的手撸起了衣袖张口就咬了下去,“把话说完,不准再半句半句的往外倒!”这厮是在钓鱼呢,分明已经吊住她了,却偏偏不提杆,是几个意思。
陆承廷闷声一笑,赶紧说道,“你那喜铺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徽娘的私媒,是小五托了关系请来给你这铺子坐镇的吧。听说这个娘子有些来头,和舒王有些私交,舒王很看好她的能耐,所以与其说舒王是给了我面子,不如说是给了徽娘面子。”
“真的?”那两个让陆承恩请回来的私媒三娘子自然是有印象的,一男一女,男的叫淮生,女的叫徽娘,这两人私交是不错的,可是因为媒妁一事却经常会为了争个娘子、郎君吵得面红耳赤的,淮生似把软刀子。徽娘则是个暴脾气,两人配在一起也是绝妙。
“当然是真的,所以这单生意你就大大方方的接下来,然后直接丢给徽娘就成了,只和她说是舒王吩咐下来的,她自然知道要怎么做的。”
“既这个徽娘这般有能耐,那为何愿意屈尊待在我这才刚开张没多久的小铺子里呢?”三娘子闷闷的自言自语,心中不解。
陆承廷循循善诱道,“世道之难,身在市井,并非是有了能耐就能有了尊贵的,更何况她不过就是个女子而已。”一句话,道出了世道百态的无奈,确是红颜薄幸,生活不易的。
因为有了陆承廷的牵线搭桥和舒王的暗中帮衬,三娘子和宁氏筹钱的这间喜铺竟在短短的两个月之内名扬帝都。
但凡是想嫁女儿或娶媳妇的人家,够不着寻官媒资格的,几乎都找上了三娘子的这间喜铺,再加上这铺子在秋末的时候帮着几十个出宫的宫女各自寻到了不错的夫家,促成良缘的本事那也是有口皆碑的,是以一时之间,那喜铺竟突然就门庭若市了起来,害得平常都有内宅庶务在身的三娘子不得不将子佩临时安在了铺子里掌控打点,以免店铺里的伙计新手应付不过来。
这一忙碌,待三娘子终于寻到了一个天晴日白的空闲天赶去裴湘月住的庄子的时候,已是秋尽冬来的薄寒之时了。
一大早,裴湘月就已经站在村口候着三娘子的马车了,当三娘子的马车飞踏而至的时候,裴湘月的一张脸都已经冻得有些红了。
三娘子下了车,一见裴湘月就忍不住嘟囔了起来,“这大冷天的,姐姐非得闹得我好像不认识路一般,这样在风口站着,也不怕生了病。”
“哪儿有这么娇贵的。”裴湘月热络的挽起了三娘子的手,然后指了路告诉了身后的车夫应该把马车停在何处,便带着三娘子徒步进了庄子。
接近辰时末的小村庄已处处有了烟火气,挨家挨户的烟囱里都冒着袅袅炊烟,有甜糯的饭香隐隐的飘来,一路走去,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笑意满满的和裴湘月打招呼。人情暖意,乍退清寒。
“之前姐姐信中提及,我总也将信将疑,如今亲眼所见,便真的知道了姐姐所谓的‘庄子丰饶农户亲善’一说不是诓我的。”三娘子将此行一路的所见所闻记在了心中,直到跟着裴湘月进了堂屋,方才格外放心的和裴湘月袒露了心生。
“看来侯府里头那些事儿还是不够你忙的。”裴湘月抿嘴笑了笑,满眼的明媚如春,“你竟还能一直分心这般牵挂我的事儿。”
“自然是牵挂的,不止我牵挂。还有嫂嫂也一直惦念着姐姐呢!”三娘子却正色道,“姐姐是不知道,嫂嫂这次没跟着我来,她有多闹心,偏母亲这两日身体实在不好,嫂嫂也是走不开。”
“你母亲身子如何了?”这事儿裴湘月已经从三娘子给她的信中得知了。
“好多了,只是到底年岁大了,病去如抽丝,左右就是要仔细调理。”
“那是自然,且这天气也不好。”裴湘月点点头,“你瞧这才十二月头呢,山里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场薄雪了。”
“瑞雪兆丰年啊。”三娘子却笑道,“这儿来年一定有好收成!”
两人一见面就聊得格外起劲,三娘子一一将最近身边发生的大事絮絮向裴湘月道来,这头一件事自然就提到了陆承祁和上官璎珞的成亲之喜。
“说来也神奇,真是天公作美,前头连着下了四天的雨啊,中间还飘了一场小雪,结果到九爷成亲那天,天竟然放晴了。艳阳普照的,可把母亲给乐坏了。”
“母亲最近还有为难你吗?”可比起陆承祁的婚事,裴湘月显然却更在意三娘子如今在家中的处境。
三娘子闻言就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笑道,“无所谓什么刁难不刁难,便就是她再不待见我,我这规矩也是做了足足的,母亲也没什么把柄可拿捏我的。更何况如今上官进了门,母亲对着她脸上就透着欢喜,我便多少能轻松些。”
“宁妹妹呢,现在这个月份她的肚子该显怀了吧?”裴湘月见三娘子眼中也透着些许的无奈,便知老夫人和她这个二儿媳妇的心结怕一时半刻也不可能如此轻松的解开了,便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
“恩,显怀了,便是林姑娘的肚子也隐约能见着一点了。”三娘子见裴湘月闻言飞快的眨了一下眼,知她心里还是惦记着林婉清的这个孩子的,便继续说道,“如今大姑奶奶在荣家也是自身难保的,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来扰过林姑娘,她现在得空就去给母亲抄经,我瞧着倒也是好的。心静人静,将来侯爷是肯定不会亏待她的。”
“母子连心,只怕到时候你把孩子送来我这里,她终归还是会恨你入骨的。”裴湘月叹了一口气。
“可孩子终究是姓陆的,又不是让他们母子不得相认,姐姐放宽心,这事儿是侯爷亲自定夺的,侯爷都没觉得不妥,姐姐反倒先打起了退堂鼓。”
“当时也是一时心软怕你应付不来,左右这孩子……”裴湘月心里也是天人交战的。当下便叹气摆手道,“罢了罢了,等孩子出生以后再说吧,可只要你们信得过我,这孩子我是一定能教的好的,到底是陆承安唯一的子嗣。”
“哦对了,说到孩子,姐姐不带我去看看你开的私塾吗?”三娘子心下好奇,说话的当下就已经站起了身。
裴湘月见状也不扭捏作态,径直带着三娘子穿过了内堂和一个回廊,就来到了位于宅子最南边的一个宽敞的堂屋外。
这还没走到里面呢,隔着微掩的铜环扇门,三娘子就听见有朗朗的读书声从里头飘了出来。
“江水流长,环绕似青罗带;海蟾轮满,澄明如白玉盘……”孩子们的声音稚嫩却清脆有韵,三娘子听了格外的喜欢,便悄悄的透过门缝往里头看去。
屋内有十来张案条,每张案条上都规规矩矩的坐着两个孩子,孩子们的前面站了一个白衣先生,墨发高束。宽袖尽垂,那挺直着腰杆子的身影颇有些道骨仙风的姿态,不由让三娘子肃然起敬。
“这就是华先生的学生吧?”想到之前陆承廷和自己说过的话,三娘子便回头问了裴湘月一句。
谁知裴湘月竟忽然红了脸,半晌才恍惚点头道,“是,正是他。”
“哦。”三娘子愣愣的看着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的裴湘月,又忍不住问道,“姐姐怎么了,突然脸红的这般厉……”
偏她话还没有说完,堂屋里就传来了阵阵高声呼喊的童音,紧接着,那铜环扇门被人从里头大力的拉开了,随着门页的“吱嘎”声,一群笑闹奔跑的孩子就从里面窜了出来。
“裴先生好!”为首的几个高个子的孩子在看到门口站着的裴湘月时立刻就收住了脚下的步子,然后轻声细语的向裴湘月行了礼。
他们之后,所有的孩子都放慢了步子,一声一声的“裴先生好”顿时此起彼伏的响彻在了三娘子的耳畔。
“快回去吧,下午的农活儿都别偷懒了。”裴湘月笑着冲所有的孩子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三娘子便往边上站了站。
孩子们齐刷刷的喊了一声“是”,重新又笑闹着飞快的消失在了前院堂屋的回廊深处。
“这儿是上半日学的。”见三娘子眼角含笑,眉目飞扬,裴湘月便解释道,“到底也全是农户家的孩子,挨家挨户都有活儿要干,孩子们也是不得闲的。”
“那已经很好啦。”三娘子由衷的佩服着裴湘月,“方才听孩子们背声律启蒙,全都是一气呵成的。”
“那是慕先生教的好。”
“慕先生?”
“在下慕习,见过靖安侯夫人。”这边,三娘子还没反应过来裴湘月口中的“慕先生”乃何许人也。那边,一袭白衣长褂的慕习已经捧着书卷踱步走到了两人的身旁,和三娘子打起了招呼……
慕习性子活络,虽看着是个一本正经的教书匠,可让三娘子觉得意外的是他私下竟是个极好说话的。是以午膳的时候,因为和慕习天南海北的聊开了,三娘子甚至起了兴致还和他开了一盅酒。
不过开喝以前慕习就告诉过她,农家自酿的土酒后劲是很足的,让三娘子喝的慢些不要急。
可三娘子却自认酒量不错,当下也没太在意慕习的话。结果竟真的就醉了个头晕目眩,不仅最后是被裴湘月搀进厢房里头去的,在躺下以前甚至还抱着铜盆吐了一次。
这一醉,三娘子便睡了个昏天暗地,等她幽幽转醒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昏暗一片早不见明艳的冬日之光了。
沉沉的睡了一觉以后,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已经好了很多,三娘子眯着眼睛难受的坐了起来,只觉得口干舌燥的想喝水。
屋子里静悄悄的,裴湘月并不在。三娘子略微的适应了一下周围昏暗的光亮。然后翻身下了床,倒了一杯温水仰头喝尽以后略微的收拾了一下微皱的衣裳,随即便推门而出。
本是来庄子做客畅谈的,结果午膳却在饭桌上喝了个醚酊大醉,三娘子想想都觉得替自己臊得慌,当下便加快了步子想趁着天黑回去以前再和裴湘月说两句话。
可就在她走到了早上裴湘月带她落座饮茶的南厅门外时,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了慕习那深染关切的询问声。
“怎么样,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慕习的声音偏沉,字正腔圆很是好辨。
三娘子当即一愣,下意识就停下了脚步。
可紧接着而来的便是裴湘月的轻笑声。“我不过就是眼睛进了风沙啊,多大的事儿,瞧把你紧张的。”
三娘子闻言,越发的诧异了,便是鬼使神差的就贴着墙根走了过去,随即躲在了敞开的厅门后倾了身子就往里面瞧。
可只这一眼,却把三娘子看的惊住了。
视线所及,裴湘月是仰头坐着的,慕习是弯腰低头站着的,两人紧紧的挨在一块儿。慕习一脸的温柔,正耐心的替裴湘月吹着眼睛里的沙尘,而裴湘月则静静的仰头看着他,脸上泛着少女一般令人心暖迷人的羞涩。
两个人,男未婚,女未嫁,这等对面对的姿势,入了三娘子的眼,让她不想偏也是困难的。
而就在这时,三娘子却听裴湘月竟娇嗔的抱怨道,“你也是,三娘子好不容易来这一趟,我和她话都还没说够呢,你倒好,一个酒劲起来,竟把她给灌了个醉,一会儿侯爷是要亲自来接人的,你且说说,你要如何同侯爷交代这件事?”
“我以为我和侯爷要谈的是另外一件事啊。”可面对裴湘月的抱怨,慕习竟只温柔的笑了笑,然后又仔细的看了看手中那方沾了清水的绢帕后问了一句,“这么样,眼睛还难受吗?”
裴湘月闻言就眨了眨眼,然后笑道,“不难受了。”
那样的说辞,那样的神色,看得三娘子一颗心简直就快要蹦出嗓子眼儿了!
难怪早上她无意间提到慕习的时候裴湘月会脸红呢,感情这脸红就是因为“心虚”而致,也难怪这大中午的慕习会跟着她们两个女子一块儿用膳呢,三娘子敢肯定,要是中午的时候自己没有喝醉,裴湘月和慕习是肯定有话对她说的。
三娘子越想越激动,越激动一颗心就跳的越厉害。
但就在她几乎快要按耐不住冲出去向两人问个清楚明白的时候,一个声音冷不丁的就在她的背后响了起来。
“非礼勿视真君子。”
“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三娘子的尖叫声便响彻在了这个不大的小院中……
当四人面面相觑的落了座,陆承廷脸上的笑意还是没有减少半分。
而三娘子则是白着一张小脸,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可怜她一双眼睛又要时不时的去瞪幸灾乐祸的陆承廷,又要去观察裴湘月和慕习的表情,竟差一点绕得她自己都头晕了起来。
“夫人不必乱猜,我与月娘便就是两情相悦已准备要私定终生的。”眼见三娘子虽没有说一句话,可眼睛已经左右快要顾不过来了,慕习便先一步开了口,冷冷静静的就解决了三娘子心中所有的疑惑,顺带还表明了一下自己心意。
好一个敢爱坦荡的教书匠!
三娘子几乎就要拍手称绝了,可碍着大家都在,她多少还是按捺住了内心的狂喜,只冲一旁正看着她的裴湘月挑了挑眉,然后就问慕习,“裴姐姐爱品什么茶?”
“铁观音。”
“裴姐姐喜欢什么花?”
“秋月海棠。”
“裴姐姐最喜欢谁的诗?”
“诗佛王维。”
“裴姐姐爱吃鱼肉还是爱吃素食。”
“……”慕习词穷了,半晌才尴尬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据我所知月娘是不挑食的。”
“成了!”三娘子忽然一拍手,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便是我知道的慕先生也都知道了,想来慕先生对裴姐姐是真用心的。”
裴湘月是真想笑来着,可一听三娘子这话当下又感动的不得了,结果竟只能红着脸张了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索性一边还有一个陆承廷,闻言就咋舌摇头对三娘子说道,“就你这几个问题连我都答得上来,你拿着来衡量慕先生。未免太儿戏了吧。”
“儿戏吗?”三娘子却偏头看着陆承廷,挺着腰杆子道,“那侯爷且说说,我爱品什么茶,喜欢什么花谁的诗句,是偏爱吃鱼肉呢还是偏爱吃素食?”
没错,三娘子也承认,她方才那几个问题听着是儿戏了一些,可是在乎一个人不就是要看他能不能注意到你最寻常的偏爱喜好的吗?
别的暂且不论,只有一点三娘子是敢打包票的。那就是陆承安是肯定不清楚裴湘月的这些喜好的,所以自己这衡量慕习用心与否的标准,三娘子以为那是立竿见影的。
而眼见三娘子因为自己竟差点要和陆承廷杠上了,裴湘月便赶紧站了起来圆场道,“原是我不好,让妹妹你看笑话了,我和慕习的事儿其实早上你来的时候我就应该告诉你了,偏我也是脸皮薄,怎么都觉得找不到好的时机,这才闹成现在这样,你千万别多心。”
“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哪儿会多心。”而陆承廷见状也站起了身,一边温柔的牵住了三娘子的手,一边由衷的冲裴湘月笑道,“这一连两个月,我和三娘子已经连着喝了三场喜酒了,两场是她两个妹妹,一场是小九,若是回头再喝上你和慕习的这一杯喜酒,就正好是成双成对的美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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