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蓝的那片海

    爱情就是这样，不在意的时候，多少真心摆在面前也会被视而不见，等在意了，一点点细节都会抓心挠肺。陆雅城如今回想起来，西源也不是完全没暗示过他。
    譬如他们还混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偶尔会和他说被谁谁谁追求的事，往往这种时候就好像很期待他反应似的，很认真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
    她的眼底多了几分神采，可又被他接下来的话给浇灭了。
    “圈里的人多半都靠不住。你想想，一年的时间有三分之二都在拍戏，都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出事几率实在太高了。”
    她就会问：“那你呢？你差不多全年都在拍戏吧，难道都会和女明星假戏真做？”
    “我当然不同，我心里只有方姝啊。”
    然后西源就沉默了。
    如今想想，可能她有再多的话都被他这句给堵回去了。
    她也有直接说明心意的时候，比如在一块喝酒，喝多了她就会搂着他脖子说：“陆二，你是不是真该为自己打算下了，方姝都结婚了，你难不成准备一辈子不婚啊？”
    见他不说话，她就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如咱俩将就将就算了。”
    “别。”陆雅城直接拒绝，“我怎么可能和哥们谈恋爱。再说了，你是姝姝的朋友，想想都别扭。”
    ……
    那些往事，现在回忆起来每一幕都像是在狠狠扇自己的耳光！
    他发现自己在乎林西源了，然后也发现，过去的自己早就将路给堵死了。别说她现在有男朋友，就是没有，恐怕也不会相信他的话。
    ***
    助理还是去前台打听了下，然后回来小心翼翼地告诉他：“那个，林医生的确是没单独开房间，应该就是和源姐一个屋。”
    陆雅城没说话，坐在那雕塑似的。
    助理绞尽脑汁地安慰他：“没事没事，也许他们只是在屋里打游戏，你知道源姐最爱玩游戏了。”
    结果这话招来陆雅城一记眼刀，助理默默地将视线移开。
    接下来两天，陆雅城都无精打采的，偏偏林逸笙还一直没离开，在剧组陪着林西源拍戏。
    西源只要一结束戏份，马上就会和林逸笙凑在一起，两人说说笑笑的还挺高兴。
    也不知道说的什么那么开心……
    陆雅城喝水的杯子都快被他捏碎了。
    助理在边上给他拿扇子扇风，“不气不气哈，谈恋爱也会有分手的时候。”
    陆雅城直接将他扇子夺过来拍他脑袋，“乌鸦嘴！”
    “……”怎么顺着他心意说也要被骂啊！
    陆雅城沉默了下，“虽然清楚我喜欢她，但是她和这个医生在一起好像挺开心的。如果她真的喜欢他，我当然希望他们俩能有个好结果。”
    他已经让她难过那么久了，怎么可能还那么坏心眼，咒她不好呢？
    于是陆雅城每天都会在那两人秀恩爱的氛围里工作，也总听到剧组的人夸林逸笙二十四孝好男友。他内心当然会嫉妒，会吃味儿，但……也只能默默忍受着。
    直到第四天,西源的脚伤没那么明显了，林逸笙才离开。他走后，陆雅城发现自己和西源的关系变得很平和。
    像是普通朋友，可又比普通朋友稍稍亲近一点。
    某天西源还告诉他：“你也看到了，他对我挺好的，你不用觉得亏欠我。我们以后就和平相处吧，谁也不要有负担。”
    陆雅城深深看着她，最后微微颔首，“好。”
    如果她觉得开心，那就这样吧。他愿意维持着一个假象，过去她在守护他，现在换他来就好。
    ***
    然后陆雅城发现自己也真是够自虐的，他总是观察西源，见她连拍几天戏都没打过一个电话，微信更是极少发。
    于是找了机会问林西源：“你和那个医生，是不是出问题了？”
    西源愣了下，眼神微微闪烁着，“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陆雅城道，“看你们联系很少。”
    “……”西源大概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支吾了下，“唔，我下戏的时候太晚了，而他晚上休息的早，所以就很少打电话。我们都抽空直接视频的。”
    陆雅城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但还是提醒她说：“谈恋爱最机会聚少离多了，别光顾着拍戏。”
    “哦。”
    经他提醒之后，那丫头果然没事就在那鼓捣手机发微信，频率还挺频繁的。陆雅城看着稍稍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苦笑，他现在竟然都替她操心起怎样谈恋爱了。
    怎么觉得和她当初的角色互换了？
    现在真是将她过去的心情全都尝了一遍，但也因为如此，越发心疼她。如果现在她身边没有那个医生，他一定不顾一切地将她抢过来。
    ***
    转眼到了中秋，这部戏也终于杀青了，剧组定了饭局，所有演员都要参加。
    陆雅城作为男主角，席间当然被各种敬酒，后来喝得迷迷糊糊地去和林西源说话。
    西源看他喝成那样就直皱眉头，给他泡了杯浓茶过来，忍不住骂道：“本来酒量就不好，瞎喝什么啊。”
    陆雅城只是笑，林西源见他那样就更无语：“笑什么？傻子一样。”
    “对啊，我就是傻子。”陆雅城的声音低了下去，“以前被你骂被你挤兑的时候，只觉得你凶，现在忽然觉得……连被你凶一句都挺怀念的，很傻是不是？”
    林西源没接这话，只扶他站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今天的饭局助理们没参加，西源和陆雅城住在同一层楼，将人送到房间门口就打算走了。
    结果陆雅城居然连门都打不开。
    西源只好折回去，拿了房卡替他开门。她也喝了不少，第一次也没立刻将门刷开。陆雅城还嘲笑她：“也没比我好多少嘛。”
    “至少我还能把你弄回来。”
    西源进了房间，摸索着找电源，身子却被人从后面拥住了。他的气息滚烫地落在她脖颈间，一声声低低地喊她名字，“西源。”
    屋子里很黑，只有窗纱在风中飞舞，悉悉索索的声音里，西源听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她回过身想推开他，可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被他握住了双手的手腕，狠狠压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然后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淹没了。
    火热而激烈的吻，西源觉得这一刻的陆雅城就像匹狼，哪里有平时被自己欺负时的样子。她也很晕眩，到了最后所有的事情都仿佛顺理成章，不知道是谁先主动地，总之……战况惨烈。
    ***
    第二天早上，陆雅城醒来时，几乎立刻就回忆起了昨夜的事情。他朝枕侧看过去，结果发现林西源早就不见了。
    迅速找了衣服套上，连形象都顾不上了，直接就跑去林西源的房间门口。
    结果却被告知她已经离组了，她的戏份已经杀青，会留下来就是因为昨晚那个饭局。他拿了手机给西源打电话，结果发现怎么都打不通，又拨了几次之后忽然脑海中冒出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来——那女人不会是将他的号码加入黑名单了吧？
    气急败坏地敲开助理的房门，助理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这会儿看到陆雅城铁青着一张脸，听说他要用自己的手机，二话不说赶紧递了上去。
    陆雅城就站在助理房门口拨的西源的电话号码，果然很快就传来“嘟”声长音。
    然后助理发现陆雅城的脸色由铁青变成了青黑，额头上的青筋也在突突直跳。
    这是……怎么一回事？
    助理还没想明白呢，忽然听到手机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是林西源？
    陆雅城听到林西源那声“喂”，憋了几个月的火气终于一触即发，对着手机吼道：“林西源你好样的！你、你给我回来！！”
    林西源那边没接话，反倒直接将电话给挂断了。
    陆雅城再打，这次直接关机了。
    助理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陆雅城已经出离愤怒，整个人都在发飙边缘。
    陆雅城隐忍着怒气，随意整理了下衣服，将衬衫掖进西裤里，皱着眉对助理说：“车钥匙给我！”
    “啊？哦。”助理钥匙递到一半，马上明白过来了，“你又要干嘛去？陆哥，你以前可一直很敬业的，为了源姐都破例多少回了！”
    陆雅城黑着脸将钥匙抢过来，“老子被人睡了还直接加进黑名单，这口气能忍？先这样，等我教训完林西源再说！”
    眼看着他大步离开，助理也没追上去阻拦，实在是刚才那段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冷静冷静。
    ***
    林西源这边已经懊恼到不行了，一路上边开车边想拿头撞方向盘，难道真是想睡陆二的执念太深？昨晚居然没把持住，真的借酒行凶把那家伙给睡了。
    先前所有的功夫都白做了！
    她找了另一只备用手机给林逸笙打电话，其实那晚慈善晚宴之后他们就说清楚了。她其实也没有在刻意等着谁，只是一直没办法爱上别人。
    而林逸笙也尊重她的想法，后来两人就一直以朋友关系相处。上次剧组的事，其实也是演戏给陆二看。
    西源不想让他对自己存有内疚感。
    好不容易两人关系平缓了，昨晚居然一时没克制住——
    真是色令智昏！
    结果林逸笙告诉她：“西源，远水救不了近火，我大概帮不了你了。我现在在外地。”
    西源快崩溃了，“那怎么办？我要怎么和他说，其实这事要换了别人也没什么，可陆二那人思想特别守旧。”
    “其实我觉得，他对你很在意。你相信我，我是他情敌，他每次看我的眼神真的——”林逸笙轻笑，“恨不能让我从这世界消失。”
    西源才不相信林逸笙的话，在她看来，林逸笙这会儿肯定是安慰她。
    但林逸笙帮不上忙，她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于是给小萌打了个电话，“你帮我订一张回老家的机票，对，现在就要。”
    西源就这样没出息地逃回了老家，反正暂时她手里没有戏约，就当回家陪陪父母也好。让陆二冷静冷静，大概过个一阵子就好了。
    ***
    西源回家之后就极少出门，虽然她名气不够大，但在当地那个小镇也算是名人了，所以每天就窝在家里打游戏。
    可以前那么有意思的东西，现在也觉得乏之无味。
    她也会到附近的书局去租漫画回来看，这天她又去了书局，选书的时候却发现有人一直跟着她。那人就在旁边那一列书架后，不疾不徐地跟着她的步子。
    难道是有人认出了她？
    但不应该啊。她出门前特意没化妆，还戴了副超大size的黑框眼镜，衣服也是松松垮垮的运动服，比路人还要路人……
    她也狐疑地慢慢往前走，可架子上的书籍摆列整齐密实，只能依稀看清楚那人帽子上的logo.随后到了书架尽头，她悄悄地探出头去看。
    同样身穿黑色休闲服，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站在那里，他抱着胳膊倚靠在书架上，冲她挥了挥手，“惊喜吗？”
    “……”西源只剩下惊了，第一反应就又想跑。结果陆雅城眼疾手快地伸出胳膊勾住她脖子，将她轻巧地拉进怀中。
    他食指抵住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里却充满了威胁，“还敢跑？”
    西源瞪着他，“松手！”
    “行。”陆雅城答应了，也的确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可他忽然俯下-身来，唇稳稳地贴上她的。
    西源完全呆住了，紧接着感受到有软软的东西往她嘴巴里钻。她惊得捂住嘴往后退，指着他道：“你——”
    陆雅城捏了捏她下巴，“亲过抱过睡过了，就打算不理我了？想得美，这次轮到我了。”
    西源不解地望着他，陆雅城微笑道：“怎么办？我也被你传染了，现在见到你，也会忍不住想亲你、抱你、睡你。”
    西源愕然地往后退，可身后就是书架无处可退，他们在阁楼一角，这里很安静，只有阳光暖暖地照进来。
    他走近她，双臂撑在她身侧，很轻地说：“我见过林逸笙了，所有事我都知道了。西源，过去让你难过了那么久，我很抱歉，原谅我来得太迟了，可我现在……真的喜欢你。”
    林西源怔怔地看着他，这一刻在梦里想了无数遍，现在真的发生了，依旧觉得不真实。
    她垂眸摇了摇头：“你只是不习惯失去我这个朋友，加上那晚的事，混乱而已。”
    陆雅城皱着眉，见她的脸抬起，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你是我吗？怎么这样清楚我的感觉？对你，我比你想象的还要慎重，我花了很长时间去思考才明白对你的感情。”
    见她仍是躲闪，他无奈道：“我们之间的确问题很多，你不信任我很正常，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证明给你看？你愿意给林逸笙机会，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个？”
    西源慢慢抬起眼，见他眼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她失笑道：“因为你不一样啊。”
    陆雅城显然懂她没说出口的话。他轻笑了下，说：“刚好，对我而言，你也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我才会耽搁了这么久才来到你身边。”
    不敢轻易尝试、不敢轻易触碰，无法容忍失败和失去，宁可自己疼也想换她一个笑容，这不是爱还能是什么呢？
    ……
    他们注视着彼此。西源沉默地往前一步，张开双臂慢慢地投进了他怀中。
    陆雅城也将她抱得很紧。
    从前不肯承认，可现在想来，或许对于方姝的感情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淡化了。陆雅城从小就有英雄主义情节，大概一直在提醒自己是她的守护神，所以每次觉得她不幸福，总想在第一时间出来保护她。
    而对林西源，他始终觉得自己的感情是复杂的。
    那么这份复杂的情愫到底包含了些什么呢？
    就仿佛有些东西，早在不知不觉中在他心底扎了根，悄无声息地生出枝丫，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然开出一朵美丽的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