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记事

    “爸爸晚上不回来了吗？”叮叮问。
    “嗯，爸爸太忙了，明天再回来。”陈金铃说完，看向汪丽敏说：“妈，晚上是你去嫂子那，还是我去？”
    “我去吧，你自己在家睡，把房门关好了。”
    “嗯，我知道。”
    “妈，不用了。”杨婧温声说。
    陈金铃、汪丽敏看向杨婧。
    杨婧笑着说：“我又不是临产，需要人时时陪着，还早呢，隔壁的一位大姐都九个月，还每天自己买菜自己住呢。”
    “可是哥说……”
    “不要紧的。”
    杨婧坚持不让陈金铃或者汪丽敏陪自己，二人也不好再继续勉强下去，吃过饭之后，二人拿着手电筒，一人抱一个孩子，扶着杨婧回北大街，然后给叮叮当当洗洗之后，又回来了，走在路上陈金铃问：“妈，你有没有觉得嫂子今天心情很不好？”
    “可能是刚辞职吧，她挺爱工作的。”
    “哦。”陈金铃没再多想。
    杨婧此时坐在床上，床里躺着叮叮当当，两个小家伙正拿着布娃娃在被窝里讲故事，时不时回头喊杨婧一声，杨婧寡寡的应一句，两个小家伙实在追的紧了，她就陪两个小家伙玩一会儿，直到两个小家伙熟睡。
    此刻夜色也渐渐深了，虽然寒冬已过去，但是料峭的春风还是令杨婧心头微凉，她重新想起在西七里的那个电话，那个姑娘的语气那个姑娘的底气那个姑娘……她越想越气，又气又难过，又难过又控制不住自己的乱想，想到陈正开始对自己的温柔体贴，想到陈正曾经给了她那么温暖的感情，想到陈正给了自己那么好的爱情……现在呢？说变心就变心，还是在她怀孕的时候，什么破男人，搅的她心疼不已，眼泪哗啦啦地向下落，悲伤到深处，居然坐在床上就哭出声来。
    与此同时，陈正骑着自行车满头大汗地到院门，看了看天色，太晚了，他没有喊门，把自行车锁在院门口，用绳子系在门鼻上，防止被偷。然后他绕着院外走了一圈，也没找到一棵靠近院墙的树，索性徒手扒上院墙，将身体提上去，避开院墙上的玻璃渣，敏捷地跳进院子，本来打算在院子里的小房间将就一晚上，却发现卧室的灯还亮着。
    杨婧起夜？
    叮叮尿尿？
    陈正疑惑地走到窗前，看到杨婧正大着肚子坐在床上哭，当即吓了一跳，不由得就喊出声：“媳妇，媳妇。”
    杨婧听到有人喊“媳妇”，转头一看有个人影正趴在窗户口，她惊骇不已，仔细一看是陈正，他怎么回来了？
    “杨婧，你怎么了？”
    杨婧擦眼泪。
    “杨婧，怎么好好的哭了？”陈正站在窗子前问。
    杨婧下床穿拖鞋，走到窗前，“砰”的一声把窗子关上，又“呼啦“一声，把窗帘拉的严严实实。
    陈正：“……”
    杨婧又坐回床上。
    陈正在外拍窗子：“杨婧，怎么回事儿？”
    杨婧就是不作声。
    陈正急坏了，也不敢太拍窗子，万一把儿子闺女吵醒了，儿子还好办，闺女睡不好容易哭，陈正想了想，把院子里的牛车竖到墙上，爬上二楼，久不当公安，这些基本技能都生疏了，不过，还是爬上了二楼，从二楼楼梯下到一楼，走进卧室：“媳妇。”
    杨婧吓了一跳，问：“你怎么进来的？”
    “从楼上。”陈正笑。
    杨婧又气又恼又后怕他刚才的行为，将头偏到一边不理他。
    陈正上前搂着她，问：“怎么了？这么晚不睡？刚才哭什么？”
    杨婧一把推开他：“你起开。”
    陈正一愣。
    杨婧满脸怒容，和，和厌恶。
    “怎么了？”陈正吃惊于她对自己的厌恶，心口瞬时结了一股子闷气。
    “你自己知道。”杨婧语气不好。
    “我知道什么？”
    杨婧转头看向他：“你还装。”
    “我装什么了？”
    “陈正，我告诉你，你别在我面前演情意绵绵，我最讨厌你这种表里不一的男人，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你跟我说，我不会缠着你，你想走就走，想去哪儿去哪儿，三个孩子我自己养，跟你没关系！”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重的让陈正怔了怔，特别不理解杨婧突然的厌恶和决绝，又因为她否定自己的心意而微微恼怒：“我喜欢谁了？我喜欢谁你还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杨婧你讲这话时，有没有带心？”
    “带心干嘛，带心让你伤的吗？”
    “你……”
    “我怎么了，我现在看到你除了烦还是烦！”
    杨婧这话一出，陈正身形晃了晃，有点回不过神，问：“杨婧，咱们两个这么久了，你对我就是烦吗？我对你做的这些就换来你的烦吗？你就这么烦我吗？”
    “对！”
    杨婧一说完，陈正顿时脸色沉下来，刚才因为回到家而发亮的双眼，此时突然暗下来。
    “行，你烦我我就走。”说完，陈正转身出了卧室，打开堂屋门走了出去，片刻后连院门也打开。
    听到陈正走出院子的声音，杨婧实在忍不住了，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然而陈正并没有走，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就地坐在院门口吸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吸烟了，随身备着烟，也算是男人间客套的一种方式，此刻却又吸起来，烦燥地吸起来，不过，烟没吸一半，听到院子传来低低的哭声。
    陈正一愣，杨婧哭了，他连忙丢下烟，三步两步跑进院子，跑进堂屋，跑进卧室，果然看见杨婧坐在床上，正双手捂着脸哭起来，他心中发疼，疼的他快受不了了，走上前，不管不顾地把她搂入怀里：“好了，别哭了，我错了，媳妇别哭了。”
    杨婧仍旧伤心地哭，哭着控诉：“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嘛？”
    陈正就势坐在床上，搂着她，心疼地给她擦着眼泪：“我媳妇在这儿，我能去哪儿？”
    “我不是你媳妇，你去找别人吧。”
    “还说气话。”
    杨婧还要说话，突然呕吐起来。
    陈正吓了一跳：“怎么了？”连忙要带她去医院的架式。
    杨婧喊着：“烟、烟味……”
    陈正立刻反应过来，把外套脱掉，往外面一扔，想想自己口腔里还有烟味，于是赶紧去卫生间刷了牙，洗了手，再回来时，仅仅穿了件短袖，坐到床边，拉着杨婧的手，问：“好点了吗？”
    杨婧偏头不作声。
    陈正将她脑袋摆正，让她望着自己，说：“说说咋回事，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怎么就烦起我来了？”
    杨婧情绪发泄过了，才恢复理智，鬼知道她刚才多口不择言多不讲理，反正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那样。
    “怎么了？”陈正问。
    杨婧这才抬眸看陈正，一双漂亮的眼睛都快成核桃了，说：“今天我给你打电话了。”
    “然后呢？”
    “一个姑娘接的。”
    “嗯。”陈正想了想，应该是哪个姑娘接的电话。
    “我说找你，她说你的事让我和她说，不说她还挂了我的电话。”
    “就这事儿？”陈正问。
    “你是我爱人，她哪来的底气管你和我的私人事情，她还让我说给她听，凭什么？”
    “所以……”陈正想了想，问：“所以，你认为我跟她有关系？”
    杨婧脸上带着怒气。
    陈正却笑起来了。
    “你笑什么？”杨婧不高兴地问。
    “你不是烦我，你这明明是在乎我。你早说清楚这事儿，咱们至于闹刚才那一出吗？”陈正嘴角带笑地说。
    杨婧将头偏一边。
    陈正说：“我要是外头有人，我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我怎么会让她在超市里蹦跶，再说招人不也是经你同意的吗？另外，我白天跟你哥一起忙，晚上蹬自行车回来，我哪有时间顾别人？”
    “你的意思就是你有时间的话就会顾别人？”
    陈正笑。
    杨婧拿过枕头就往陈正身上砸，陈正笑着挨一下，把枕头放到一边，坐在杨婧身后，把她搂在怀里摸着她的大肚子说：“媳妇，一辈子你一个就够了，不会有别人。”
    正在这时，一直安然熟睡的叮叮当当，转了个身，当当小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猪蹄，妈妈，吃猪蹄。”
    杨婧没忍住笑了。
    陈正看着她问：“不哭了？”
    杨婧白他一眼，说：“我饿了。”
    “行，你男人现在就给你做饭去。”陈正要起来。
    杨婧说：“把衣服穿好，别冻着了。”
    “好。”
    陈正穿了件长袖之后，杨婧也跟着起床，陈正扶着她到厨房。
    杨婧想吃面叶，陈正就开始洗手和面擀面叶，家里有青菜，有汪丽敏给的炸鱼块，做起来很简单，不一会儿，煤气灶上的小锅子里咕噜咕噜地冒着令人垂涎的香气。
    杨婧早就饿了，本来她就是两个人的饭量，结果因为“陈正出轨”的事情，她就没吃几口，刚才又情绪激动大哭不止，此时直吞口水，走到陈正面前，陈正从小锅里挑出一片面叶，吹了吹，喂到杨婧嘴里，问：“味道怎么样？”
    “吃太快了，没尝到味。”
    陈正又喂了一片给她，问：“这次呢？”
    “好吃。”
    “咸淡呢？”
    “正好。”
    “行，你坐到一旁，我给你盛一碗。”
    “好。”杨婧慢慢地坐回案板前，陈正给她盛了碗，青菜鱼块面叶，白色的面，青色的菜，澄黄色的鱼块，颜色润泽，香气扑鼻，杨婧拿起筷子就吃。
    “慢点，小心有鱼刺。”陈正说着，又端了一碗面叶，坐在杨婧跟前，两人埋头吃起来。
    不一会儿，一小锅面叶被两人消灭的一干二净，陈正洗了碗，拉着杨婧回卧室，陈正拧了热毛巾，像照顾当当一样，给她擦脸，埋怨地说：“以前不都是说好的，有话好好说，不吵架，今天你都把我吓着了。”
    杨婧说：“我现在是孕妇，孕妇比较敏感，没法理智。”
    陈正笑了笑，也不再计较。
    等到二人躺在床上，杨婧才和他说起辞职的事儿。
    陈正惊喜地问：“你辞职了？”
    杨婧：“嗯，今天给你打电话就是说辞职的事儿。”
    陈正高兴地倏地一下掀开被子，开始找皮箱。
    “你干什么？”杨婧问。
    “收拾收拾行李，明天咱们一家都搬去南州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