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记事

    陈正面色紧张地将杨婧抱起，杨婧捂着肚子痛呼。
    陈正安慰：“别怕，没事儿的，咱们现在就去医院。”
    “老板！快点！”萍萍已经叫了出租车。
    陈正忙抱着杨婧奔出去。
    杨东在旁照顾，上车之前，陈正丢下一句：“杨东，麻烦顾一下叮叮当当。”
    “好，放心。”杨东答应。
    出租车绝尘而去。
    叮叮当当从超市跑出来，小脸吓的发白，茫然地看着离开的出租车。
    “舅舅，爸爸，我、妈、我……”叮叮语无伦次：“妈妈怎么了？”
    当当直接吓哭起来：“妈妈，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叮叮伸手搂过当当，小手摸着当当的小脸：“妹妹不哭，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舅舅还在这儿呢。”
    杨东回过头，摸摸当当的小脑袋说：“当当别哭，妈妈是去生小宝宝了。”
    当当立刻不哭，问：“是小宝宝吗？是我家的小宝宝吗？”
    “对，就是你每天晚上给它讲故事，每天都亲它的那个小宝宝。”
    当当好奇地问：“它要出来啦？”
    “嗯。”
    “那那那妈妈啥时候回来？”
    “不知道，不过一会儿咱们去找他们。”
    “一会儿是啥时候？”
    “我先给当当奶奶打个电话通知一下。”杨东说：“然后咱们就去看妈妈。”
    吓吓急了：“那舅舅你快点给奶奶打电话啊，别站在这儿了啊。”
    汪丽敏接到电话后，和陈金铃匆匆忙忙去收拾了一下，赶紧往南州市赶，坐在公交车上，汪丽敏还在说：“本来我是打算昨天就来的，结果给耽搁了，不然陈正、杨婧今天也不会手忙脚乱，哪想着今天就要生了，本来想着再过两三天的。”自杨婧显怀之后，汪丽敏和陈正的关系渐渐松动，谁也没有道歉，谁也没有提及，慢慢就亲近很多。
    “妈，你别急。”
    “能不急吗？虽然杨婧生过，但是陈正没有经验啊，还有叮叮当当谁照顾啊，午饭吃了没？杨婧肚子那么大，好生不好生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又是双胞胎啊。”汪丽敏紧张起来。
    “妈，你放心，不管是双胞胎还是一个，嫂子都能顺利生产的，你看她从怀孕以来，不但哥照顾的好，她自己也注意，哪有她怀孕怀的这么细心的，医生都说大人孩子状态都非常好呢。”陈金铃说。
    汪丽敏这才放宽心，说：“那倒也是。”
    然而杨婧的情况并不好，还未到医院，杨婧就开始迷迷糊糊。
    “杨婧，杨婧。”陈正喊着。
    “老板娘，老板娘。”萍萍喊着。
    “杨婧，杨婧……”
    “媳妇儿。”
    “婧婧，婧婧。”
    “老婆，老婆别怕。”
    杨婧听到不仅仅是陈正和萍萍的声音，而是很多种声音，都在喊着她，有爸爸，有妈妈，有哥哥，有嫂子，还有……钟序。
    “老婆。”
    “婧婧。”
    “老板娘。”
    “媳妇。”
    “……”
    杨婧大脑里闹哄哄的，各种声音不长眼地往她耳朵里钻，她痛苦无助地喊：“陈正，陈正，陈正。”
    陈正握着她的手，脸贴着她的脸上，小声说：“媳妇，我在，我在这儿。”
    杨婧稍稍安心。
    这时，车子停下。
    萍萍先陈正、杨婧一步推开车门，急奔向妇产科，找到刘静明，只片刻功夫，已有医生护士推着推车过来，陈正将杨婧放到推车上面，不一会儿，就被送进产房。
    陈正站在医院走道里，看着产房关上，他的心里顿时一空。
    萍萍走过来说：“老板，你别太担心，我妈接生过很多孩子，没事儿的。”
    陈正点点头，坐到走道的座椅上，想着刚才杨婧又疼又……迷糊的样子，嘴里喊着他的名字，喊着爸爸妈妈，状态似乎并不好……陈正如坐针毡。
    正在这时，杨东带着叮叮当当过来了。
    “爸爸。”叮叮当当喊。
    陈正侧首看过去。
    叮叮当当跑过来，扑到陈正身上，陈正搂着叮叮当当。
    杨东走过来，问：“怎么样？”
    陈正回答：“在产房里。”
    杨东点了点头，然后说：“我刚才给汪婶打了电话，一会儿她也会过来。”
    “嗯。”陈正应了一声，虽然抱着叮叮当当，但是整个神经都紧绷着。
    杨东看出来了陈正的紧张，安慰了陈正几句，陈正勉强应着，担心一分不少，反而越来越担心。
    与此同时，刘静明已做好了所有接生准备，安慰着杨婧。
    杨婧痛苦地喊着，耳边来自远方或者说来自异世界的呼喊声愈加清晰。
    “老婆。”
    “杨婧。”
    “用力，用力，别害怕。”
    “用力啊。”
    杨婧已经没有了痛感，耳边都是妈妈和钟序的声音。
    “杨婧。”
    “老婆，忍住，老婆。”
    “……”
    杨婧突然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脚下也是木肤肤的，像是踏在云端，她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妈妈和钟序的声音。
    “妈！妈！钟序！”杨婧大喊着。
    然而世界一片白茫茫的，没有任何回应，钟序和妈妈的喊声仍旧在继续。
    而此时病房内正顾着接生的护士，看着痛喊的杨婧，突然间声音止住，她一愣，看向刘静明，说：“刘医生，孕妇好像有点不正常。”
    刘静明一愣，看向杨婧，喊：“杨婧，杨婧……”
    杨婧毫无反应。
    刘静明伸手轻轻拍了拍杨婧的脸蛋：“杨婧，杨婧。”
    杨婧有呼吸却无意识，刘静明心里一咯噔，她接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杨婧这种情况的，刘静明登时心里大骇。
    怎么会这样？
    “刘医生，孩子还没出来，照这样下去，孩子会憋坏的。”护士说。
    刘静明怎么会不知道，可是杨婧既没有大出血，也没有其他征兆，也不像晕过去，这情况太特殊了，她赶紧转身，推开产房的门，门才刚打开，陈正第一个冲过来：“刘医生，杨婧怎么样？”
    刘静明脸色难看，但十分冷静地说：“孕妇身体出现异常，原商量的顺产建议改成剖腹产，才有可能保住孩子，另外孕妇症状太特殊，可能会有其他危险，你做好心理准备。”
    保住孩子？其他危险？
    陈正听后身子立刻晃了晃。
    “哥。”陈金铃连忙扶住陈正。
    杨东被震惊住。
    萍萍伸手捂住嘴巴，妈妈这话什么意思？杨婧是有生命危险的意思吗？生孩子这么可怕吗？别人怎么没有这么危险过？
    汪丽敏问：“医生，你这话啥意思？杨婧产检啥的都好好的，还这么年轻，怎么生孩子就有危险呢？她都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啊。”
    刘静明回答不上来。
    “妈，听医生的，听医生的，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所有人中唯有陈金铃最冷静：“嫂子和孩子最要紧，听医生的安排，他们会尽全力。”
    叮叮当当似懂非懂地站在走廊处，茫然地看着大人们一个个面色或凝重或者焦急或痛苦，然而却看不到妈妈。
    “哥哥，妈妈呢？我要妈妈。”当当小嘴撇着，小声说。
    叮叮黑溜溜的眼睛四处看，也没看到妈妈，他的眼睛也红了。
    “哥哥，我要妈妈，妈妈上哪儿去了。”当当大大的眼睛眨巴两下，泪珠直往下落：“我想妈妈了……”
    “妈妈。”叮叮小声呢喃着，在围在一群的大人中找妈妈，然而并没有看到妈妈的身影，妈妈，妈妈去哪儿了？
    而此时杨婧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身边白茫茫的雾气散尽，她看到一条清冷又喧哗的医院走道，走道干净明亮，和刘静明所在的医院完全不一样，那这里是哪来？就在她疑惑之时，她看到了二十一世纪的爸爸、哥哥和嫂子。
    “爸！哥！”她高兴地喊，然而她怎么喊，爸爸和哥哥都没有任何反应，她转眼看过去，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床边围着钟序和妈妈。
    钟序握着她的手，一声声地喊：“老婆，老婆。”
    老婆？！
    杨婧一惊，她的丈夫是陈正，怎么变成了钟序？她在二十一世纪压根儿就没有接受过钟序的追求，怎么成了钟序的老婆了？
    等等！二十一世纪？
    杨婧一惊，抬眸环顾四周，她似乎长了一双透视眼一样，穿墙透壁看到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这、这这是二十一世纪，不是一九八七年，她怎么又跑回二十一世纪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杨婧。”突然有人喊了自己一声。
    杨婧立刻回头，随即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女生，如果不是因为女生是短发，她真的以为是在照镜子，她长得简直和自己一模一样，连身高也一样，穿着条形。
    “杨婧。”女生喊，声音温柔：“我终于见到你了。”
    杨婧愣了愣，直直地看着她，问：“你也是杨婧？”
    “对。”女生笑了：“杨婧是你，也是我，我是你，你是我，我是我，你是你。”
    杨婧直直望着她，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似乎又没听懂，不由得看向她身后，她的身后像是一个巨大的大屏幕似的，里面是陈正握着她的手喊着她的名字，他的眼泪顺着她的手指往下落。
    陈正……杨婧心中一痛。
    女生同样看着杨婧的背后，看着杨婧背后的钟序。
    过了好一会儿，杨婧和女生对视，错乱的时间仿佛在这一时刻凝住，继而将会发生不可扭转的碰撞，从此时间的线条各自延伸，再无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