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到不一定先得

“怎么才住了三天就出院？”
    宋平遥一边给林兰香收拾衣服，一边责怪她不多休息几天。
    林兰香举着镜子一面梳头一面答道：
    “三天时间已经很长了，这几天我一直躺在床上，你什么都不要我做，可闷坏我了。”
    宋平遥听了这话，笑着问：
    “那你出了院有什么事情要做？”
    林兰香想了想，回答说：“当然去上班，我这个月的全勤已经没有了，如果再被继续扣工资就太惨了。”
    “看不出你还是工作狂。”
    听到这个声音，林兰香和宋平遥一起朝病房门口望去。只见张哲辉西装革履的，一副金领精英的样子站在那儿。
    林兰香刚才还是笑着，但是现在却收敛了笑意。
    宋平遥发觉了她的不快，于是问张哲辉：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开集团财务季度总结会吗？”
    张哲辉走进来，对她说：“我开完会就马上开车过来，幸好还赶得上。”
    宋平遥看一眼面无表情的林兰香，又看一眼明显带着讨好神情的张哲辉，于是不客气的指挥道：
    “你来的正好，帮我们把这些东西提下去吧。”
    说着，她指了指放在地上的几个旅行袋，里面装的是林兰香这两天住院时带来的衣物和日常用品。
    “好。”
    张哲辉弯下腰，把这几个旅行袋提在手里，然后走出了病房。
    宋平遥见张哲辉已经走的老远了林兰香还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于是走到她的跟前，问道：
    “梳完了吗？”
    “嗯！”
    林兰香飞快的答了一句，然后把手里的梳子和镜子塞进了宋平遥手里提着的纸袋。
    宋平遥看她虽然梳好了头，但还是披头散发的，于是在心里叹了口气，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发圈递给她。
    “还用镜子吗？”
    林兰香接过发圈，飞快的束好头发，给自己弄了个简单利落的单马尾。
    “我可不知道他今天要来。”
    宋平遥一边用透明胶封住纸袋，一边给自己开脱。
    林兰香坐在床边，双手支在床上。她轻声道：
    “我知道。”
    “那要不要和他划清界限？”宋平遥从口袋里取出手机，“你如果不想坐他的车，那我就叫定好的专车过来。”
    “取消吧。”
    宋平遥不解的看她一眼，林兰香抿唇一笑。
    “既然人家愿意送上门来，我们何苦再去花钱叫什么专车？”
    张哲辉不敢擅自做主，把林兰香强行带回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住所。他只得怀着一腔的忧愁和苦闷，开车把两位女士送回了林兰香所居住的小区。
    所幸一路无话，等到了家，林兰香才稍微松了口气。她在屋里转了转，才想起自己今天回来，应该给外婆上柱香才对。
    她一边想着，一边走到神龛前面。她打开下面的抽屉，看到里面包装的精致典雅的檀香之后，不由愣了一下。
    因为这种包装的檀香，她只在张家祭祖的时候见过。
    她不知道该不该点香，一时间竟犹豫不决。
    这时，她耳边想起了张哲辉的声音。
    “我来吧。”
    紧接着，空气中弥漫起檀香独有的香气；一声打火声过后，香气更加浓郁。
    林兰香低了头，轻轻地说：
    “谢谢。”
    张哲辉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这都是应该的。”
    宋平遥提着一袋水果推门走了进来，她一边关门一边说：
    “我在门口水果摊买了些苹果，没想到你这边的苹果真是物超所值。个头又大，还又好吃，最重要的是还便宜……”
    她说到这儿突然停下了，她本以为没人接话，就以为屋里没人。谁知道，一抬眼就看到林兰香和张哲辉一脸局促的站在神龛前面。
    见好友回来了，林兰香不动声色的离张哲辉远了点。
    “你回来了？对了平遥，我前天不是把家里的钥匙给你了吗？你给我吧，那上面还有单位上的钥匙呢。我把备用钥匙给你，以后你进进出出的也方便。”
    宋平遥一听这话就有些傻眼，她啊啊了两声，然后把装满苹果的手提袋放到了地板上。
    她假模假式的在身上的口袋里摸了摸，然后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哎呀，我真是忙糊涂了。我的手提袋竟然忘在车上了，钥匙也在里面装着呢！”
    她转头看了眼张哲辉，“张哲辉，你跟我下去一趟把车门打开。”
    张哲辉本来也有些不安，但是现在见宋平遥这样说，于是赶忙应道：
    “好的，我们马上去。”
    他一边说，还一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汽车钥匙在林兰香眼前晃了晃。
    林兰香目送这一男一女一前一后的走出门，不由翻了个白眼。
    她的目光转向客厅沙发，一个茶色的女式手提包正静静的躺在上面。
    等宋平遥回来和林兰香把钥匙交接完，然后就忙不迭的把生病初愈的好友往沙发上推，生怕林兰香累着。
    而她自己则忙前忙后的准备午饭，张哲辉虽然帮不上忙，但也自告奋勇在旁边给她打打下手。
    不过，宋平遥刚刚把冰箱里的鸡腿解了冻，就发现家里没有酱油了。没办法，她只得亲自出马去小区超市采购。
    厨房中，张哲辉正蹲坐在小马扎上，和一袋新鲜的，还沾着露水和泥土的豆角做着艰苦卓绝的奋斗。
    突然，一双女式运动鞋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他抬头，见林兰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跟前。
    “我来吧。”
    林兰香看张哲辉几乎把豆角掐了一半去，嘴角不由抽了抽。
    没想到张哲辉不领情，反而把豆角往他跟前拉了拉。
    “你歇着吧，我做就好了。”
    林兰香垂目思索了一下，然后弯腰拿起一根豆角，掐掉头上短短的一段扔进垃圾桶。
    “你不要掐掉那么多。”
    张哲辉有些懊恼，他有心在心上人面前一展贤惠的身姿，但是却失败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我知道了。”
    他既然已经知道要领，就要即刻大显身手。
    没想到，林兰香却不肯离开，反而蹲了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比刚才更进一步。
    张哲辉不解林兰香为何突然做出此举，他只觉得自己心跳已经开始加速。
    林兰香伸出玉手，替张哲辉解开了衬衫袖口的袖扣，帮他把袖子向上挽了挽。
    “你穿的是羊毛衬衫，只能干洗。不要弄脏了，干洗费很贵的。”
    张哲辉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现在也只能说一句：
    “我知道，以后一定注意。”
    林兰香站起来，又看了一眼他脚上的黑色系带皮鞋。因为择菜的缘故，所以原本铮亮的皮鞋沾上了点点泥巴。
    “还有，等会儿忙完了去门口鞋柜里拿鞋刷擦擦鞋。你是高层管理人员，总要注意自己的形象。有很多人看你的，自己总要留心这些细节。”
    说完，林兰香转身走出了厨房，只剩下张哲辉一个人在厨房里似笑非笑的，好像傻了一样。
    宋平遥的烹饪水平虽然算不上高，但也说得过去。所以说，这餐饭三个人吃得还算是尽兴。
    宋平遥刚刚把碗盘收拾进厨房，刚要打开水龙头刷完，就听身后响起林兰香的声音。
    “平遥，我突然想吃小区门口老张头家里卖的酱猪蹄，你帮我去买点吧。”
    宋平遥连想都没想，就回道：
    “你病才刚好，吃那么油腻的东西干什么？找刺激是不是……”
    她刚想多说两句，就见林兰香笑着站到自己面前，手里还拿着一张百元大钞。
    她又看看坐在沙发上，对着这边探头探脑，有些茫然无措的张哲辉，最后点了点头。
    她接过林兰香递过来的毛爷爷，套上外套就出门去了。
    这下子，屋子里就剩下林兰香和张哲辉两个人了。
    张哲辉不解林兰香为什么把宋平遥支出去，但是一想到刚才她对自己做的事、说的话，他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他心说：莫非是兰香已经原谅了我，所以支走宋平遥然后再和我温存一番？
    抛下他心中的胡思乱想不提，林兰香走进自己住的那间较小的卧室，在里面待了几分钟之后就又走了出来。
    再出来时，她手里多了个鼓囊囊的褐色信封。
    张哲辉看着那信封，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宋平遥把信封放到了他的面前，开口说：
    “这次我生病真是麻烦你了是，虽然我们现在名义上还是夫妻，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把账算清楚才好。”
    “这是什么意思？”
    张哲辉的声音有些颤抖，即使他已经不知道信封里装的是什么，但是仍旧选择多此一举的问出这个问题。
    相对于他的激动，林兰香倒是格外平静。
    “我已经看过住院时所有的单据，也已经把你垫付的所有费用算了出来。现在，我把这钱还给你。”
    林兰香的所作所为，摆明了要和张哲辉划清界限。
    这可怜的男人有些颓唐的低下头，踢了踢茶几边上的垃圾桶。
    “就没有再转圜的余地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闷闷地，而且语气也带了些小心求证的讨好。
    林兰香走了两步，和张哲辉肩并肩的坐在沙发上。
    她把装满了钞票的信封放进了张哲辉的手中，然后她看着茶几上的茶叶罐。她分明记得，自己根本没有在家里喝过这样好的茶叶。
    “哲辉，你知道吗？我累了，我很累，很想休息。自我出生以来，一直活到现在，一直都是为了别人而活。林善明和我虽然没有父女之情，但是他却好像随时随地的跟在我的身边，对我产生极大的影响力。小时候，我因为林家私生女的身份备尝世人冷眼；长大之后，我以为自己长大了，可以挣钱了，就带着外婆去外地。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我们从此就过上平淡快乐的生活。但是，没想到我到最后还是没能摆脱他的摆布。”
    “兰香……”
    张哲辉只是轻声唤了声林兰香的名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鼓鼓囊囊的信封，又转头看看坐在自己身边，虽然面上平淡无波但实际上心肠澎湃的妻子，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尊重你的选择。”
    林兰香突然感觉自己得到了解脱，但是又像是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不过……”
    “什么？”林兰香见他还有后招，于是好奇地看着他。
    “我们还是先分居吧，以半年为限如何？”
    林兰香怔了怔，然后她笑着说：
    “也是，我们刚刚在外人面前扮演了一对伉俪夫妻。如果现在立刻分手，恐怕会吓到大家。”
    张哲辉扬了扬手里的信封，他一改刚才的沮丧神情，说：
    “这钱我就收下了。不过，在分居期间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否则我就算用抢的也得把你抢回家去。”
    林兰香抽抽嘴角，她好奇的问：
    “什么事？”
    “分居期间，我想来这里的话，随时可以来。想进来的话，你不能阻拦。”
    听了这个要求，林兰香就是一皱眉。不过，她的这丝不悦马上就被张哲辉察觉。
    他赶忙补充道：“我当然不会24小时都赖在这里，毕竟我还有工作要忙。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偶尔想过来吃顿饭的话，你不能拦着。你也知道，咱们两个分开之后，我自己懒得开火。”
    说到这儿，他还很郑重其事的说：
    “从法律角度来说，你也不能拦着我来你这儿。咱们只是分居，还没有正式离婚。所以，这栋房子还是咱们夫妻两个的共同财产呢。”
    林兰香哭笑不得，她心说：当初两人结婚的时候签过婚前协议，如果他们离婚的话，张哲辉的个人财产她是没份儿分的，只能拿到一笔现金补偿。
    谁知道现在，家财万贯的大少爷竟然盯上了自己这个小穷人，连套房子都要斤斤计较。
    当然，她也知道张哲辉自然不是贪财，而是纯粹想要接近自己罢了。别看他今天好像想开了放下了，但是却出了个缓兵之计，提出个什么分居的条件，谁知道他以后还有什么诡计？
    林兰香心里打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主意，于是就开玩笑说：
    “我们离婚之后你不会还想要半套房子吧？”
    张哲辉却不把这个笑话当笑话，他非常严肃地说：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林兰香也觉得自己说的这话怪没滋拉味的，于是就只能讪讪的笑笑，用来掩饰一下内心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