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到不一定先得

林兰香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发现家里的大门没锁，先是紧张了一下。
    但是片刻之后，她也就想起是怎么回事了。
    她推门进去，发现客厅的折叠餐桌上放着几样时鲜菜肴。
    林兰香看了看装菜的盘子，上面印着某名牌食府的logo。
    这时，张哲辉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现在脱了西装、卸了领带，衬衫领口的纽扣也解开两颗，这样倒显出他一副居家男人的样子。
    “我等你很久了，所以把菜和米饭都拿去热了热。”
    说着，张哲辉献宝似的举了举手里端着的那碗热气腾腾的米饭。
    林兰香放下包包，脱了外套。她默不作声的坐到餐桌边上，看着那几道出自知名大厨的菜肴。
    如果是以往，她会觉得这些菜肴色香味俱全，但是今天却觉得有些刺眼。
    “你到底有没有为将来考虑过？”
    她一副质问的口气，把张哲辉一下子给问愣了。
    “正经过日子的人家没有天天出去买着吃的！你瞧瞧这些……”
    林兰香往前推了推其中一盘菜，继续说道：
    “这有肉有鱼有菜的，又是非常出名的馆子里的外卖，起码得小二百块钱吧？你一天都要买一次，一个月三十天，就要花六千块你知不知道？”
    “我……”
    张哲辉想要分辩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他低了头，好像被幼儿园老师训斥的可怜孩童。
    “你以为只有这些吗？你自己想想，除了食之外，你其他的衣、住、行哪一样不要花大钱？衣服、鞋子非订做不穿；住就一定要住大别墅，光那一个月的各种物业和养护费也得一两万块钱；至于行就更别说了，你那好几辆车每一辆都交了全部的车险，还有日常的保养和维护，还有加油。你自己想想，凭你那点工资能供得起这些开销吗？”
    “对不起，兰香，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是我以后一定改……”
    听完林兰香这一大串话，好像也有些明白她为何发这一通邪火。
    但是他却没有选择辩解，而是一味服软道歉，先说些车轱辘话稳住对方的情绪。
    果然，林兰香见他态度诚恳，姿态放得极低，觉得自己好像打出去的拳头全都打在了棉花垛上，实在无趣得很。
    她张张嘴，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到了最后也还是向张哲辉道了歉。
    “对不起哲辉，这两天单位里来了新领导。你也知道的，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的工作有些不顺利，所以心里有些不痛快。我向你道歉，我不该说这些话。”
    “没关系。”
    张哲辉倒是表现得十分大方，他仍旧温柔的询问道：
    “咱们说了这长时间的话，饭菜又要凉了，要不要再去热热？”
    林兰香摇摇头，“算了吧，我今天晚上觉得不太舒服，能不能晚些再吃饭？菜就放在这里，我等会儿自己处理就好。”
    说完，她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门紧闭了，张哲辉一直败在脸上的笑容也垮了下来。
    他看着桌上那些一动不动的饭菜，觉得它们都好似在嘲笑自己的无能。
    他想了想，最终躲到了厨房的阳台上，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几天后，张灵丘正在家中的书房里阅读公司文件。
    突然生活助理敲门进来，说是大少爷张哲辉来了。
    张灵丘放下手里的文件，面上几不可闻的笑了笑，然后吩咐让张哲辉进来。
    张哲辉进来之后，张灵丘看着一表人才的大儿子，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今天过来有什么事？”
    张哲辉并没有马上回话，他走到一张博古架前面，仔细的观赏上面摆放的物件。
    这张博古架上并没有什么名贵的古董之类的，反而是张灵丘曾经得到的，十分珍惜的奖杯、礼物以及一些珍贵的合影。
    他的目光停在了其中一张照片上，然后才转过身来正对着父亲，非常诚恳的说：
    “爸，我今天是专程来感谢您的。”
    “感谢？”张灵丘一愣，不过随即就明白儿子话里的意思。
    “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张哲辉刻意忽略了这话里浓浓的讽刺味道，他诚恳的说：
    “我和兰香都是很诚心实意的感激您。”
    张灵丘瞧着从小养到大的儿子，觉得有些陌生，还有些失望。
    “我以为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我知道，但是却不想那样做。而且，你也去找过兰香了不是吗？她的意见就代表我的意见。”
    张灵丘一挑眉，“她都跟你说了？”
    张哲辉摇头，“没有，不过我和她好歹朝夕相处了这几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总还是有的。其实她母亲的事情我也一直在关注，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各种博弈我也是知道了不少。再说，您前两天不是已经见过她了吗？连我都瞒着，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父子两个彻底把话说开了，张灵丘也就不故作高深了。他直截了当的命令道：
    “马上和她分手。”
    张哲辉倒是挺平静的，他问：
    “然后呢？和那位你曾经非常合意的林兰珍在一起吗？”
    “怎么可能？”张灵丘嗤笑一声，“咱们家的社交圈里合适的女孩子多的是，总会挑到一两个合适的。相信我，你现在抽身，对你自己，对咱们家都是最佳的。”
    听了父亲这语重心长的教导，张哲辉笑了。
    他拿起博古架的上一张合影看了看，他的这个动作竟然让张灵丘有些不安。
    “人有旦夕祸福，你能保证我新找的女人永远富贵？如果有一天她家破了产，失去了联姻的意义，就也要像今天这样毫不留情的被抛弃？”
    “胡闹！”张灵丘有些动怒，“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没什么不一样，”张哲辉将手里的相片放回原处，他正色道：“我是不会离开兰香的，请您原谅。”
    张灵丘没有生气，他看起来颇为轻松的耸了耸肩。
    ”你到底还是年轻，没有真正经历过什么风浪。如果说，你和林兰香的感情，要用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来换呢？“
    张哲辉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他这样的表现让张灵丘认为是怕了。
    他走出了书桌，慢慢踱步来到儿子身旁，伸出手拍拍张哲辉的肩膀。
    ”爱情和面包到底是不能兼得的，如果你要和林兰香在一起也可以，不过就意味着要失去你的权力，地位。你今天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大家族的继承人，明天就会变成为了三餐和房贷汲汲营营，和普通人一样劳碌奔波的普通人，你舍得吗？“
    张哲辉大概是真的怕了，他颤声说：
    ”爸，事情没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吧？！“
    张灵丘严肃地答道：
    “我们张家的门风不容败坏，今天稍稍的一点纵容，明天就可能会酿成大祸。那个林兰珍也不是省心的人，今天会想出这样阴损的办法，难保明天还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情愿放弃现在的一切。“
    张哲辉终于将这话说出了口，张灵丘先是觉得不可思议，但后来却又觉得这只是年轻人一时的心直口快。
    ”哲辉，你应该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我的脑子没有坏掉。“张哲辉一字一顿的说：”如果张家容不下兰香，那我就只好带她离开。“
    ”你！“张灵丘竟没有发怒，反而显出一丝痛苦。”你能忍受得了巨大的生活落差吗？这种漂亮话谁都会说，但是一旦……“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张哲辉看着自己的父亲，从小到大亲手培养自己的父亲，觉得无比陌生。
    ”爸，我对您很失望。我本以为您曾经有过相似的经历，就算您对我和妈一直冷冷淡淡的，但我一直以为您是开明的，没想到……“
    这次，轮到张灵丘大惊失色了。他脸色极为难看，极为艰难的问道：
    ”你……都知道了？“
    张哲辉冷笑两声，然后又取下了博古架上刚才那张相片。
    相片上面一对年纪轻轻的男女，女孩子虽然不是一顶一的漂亮，但是却很耐看；而那位男孩子，眉眼出则跟张哲辉有几分想象。
    他们对着镜头得意的笑着，笑容可以看得出发自内心。
    “生长在这样的一个家庭，又有这样的一对儿父母，就算我小的时候不知道，到了长大之后也会猜出来。您说得对，财富和幸福大概不能兼得，既然这样，我就只能选择自己的幸福了。我不想因为和兰香分手就放弃自己的幸福，我不想和您一样，这么多年了还抱着这样的一张相片……“
    ”住口。“
    张灵丘的语调仍旧威严，但是却透露出几分气急败坏的意思来。
    “滚出去。”
    张哲辉把相片放到张灵丘的书桌上，然后依言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