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到不一定先得

第二天早上是周末，林兰香本想睡个懒觉，但是没想到却被一阵电话声吵醒。
    她接电话时迷迷糊糊，但是接过电话之后，就变得非常清醒了。
    打电话过来的是一位姓宋的年轻人，他说自己奉老板之命请林兰香出来坐坐。
    林兰香听着好奇，因为现在她这个城市里，可不认识请得起秘书的大人物。
    是张哲辉吗？如果是他，这架子可是真够大的。
    思及此，她非常客气的询问了宋秘书的老版姓氏名谁。
    宋秘书倒是没有隐瞒，非常坦荡的告诉了她答案。
    张灵丘。
    约好时间地点挂了电话，林兰香看着屏幕上的通话时间，心想：
    自己这位前公爹阶级斗争的弦儿绷得可真紧啊，这是什么意思？以为自己想和张哲辉旧情复燃，所以上门来“劝解”一番吗？
    不过现在，她不怕这些就是了。
    因为周末的关系，市区的植物园里游客很多。既有来晨练的老年人，也有领着女朋友来轧马路的年情人。
    林兰香在约好的地方找了张长椅坐下，她喝了口热腾腾的易拉罐橙汁，心想这张灵丘现在可真是抠门啊，约人出门也不找个高档会所之类的，反而偏偏非得跑到这种大外面的。
    林兰香一下子把喝空的易拉罐扔进了对面的垃圾桶里，她裹了裹身上的风衣，觉得这座城市的气温有些低了。
    虽然刚刚不到一个星期，但是她有些怀念自己生活了五年的城市。
    那里虽然也是北方城市，那里虽然秋天和冬天的过渡期也极短，但总比现在这里要好得多了。
    她正这样想着，就见从原处走来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
    林兰香一眼就认得出他就是今天把自己约出来的男人，张灵丘。
    在这样一个周末，和周围穿着运动衣和休闲服的市民相比，张灵丘西装笔挺的出现，实在是个异类。
    林兰香站起来，微微对着他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您好。”
    她摆出这样一副客气疏离的态度，张灵丘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生气。
    他点点头，反而用可以称得上和蔼的声音对林兰香说：
    “等很久了吗？”
    林兰香摇头，“没有。”
    然后，张灵丘又向她解释说：
    “今天我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所以就约你在这个地方见面。”
    林兰香这才意识到，这个公园原来离张灵丘的公司不远。
    那么张哲辉他……
    是不是今天也在呢？他一向有周末加班的习惯，莫非……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但是却没有任何发现。
    张灵丘仿佛看出了林兰香的意图，他平静的解释道：
    “哲辉不在。”
    林兰香暗暗出了一口气，她笑着问：
    “您的身体如何？”
    张灵丘坐在刚才林兰香坐过的长椅上，用拐杖轻轻敲了敲大理石地面，回答道：
    “还可以，谢谢你的关心。”
    林兰香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茬接下去，因为她和张灵丘之间，现在可以说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佳乐的方总是我的老同学，他最近想把厂子出手，和儿子儿媳一起移民去加拿大。他在清算会议上看见了你，所以就告诉了我。”
    林兰香听他这么说，才记起自己现在公司收购的奶品厂名字就叫佳乐，而且老板的名字也的确是姓方。
    但是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因为这个路人微妙的渊源而再度和张家扯上了关系。
    不过……
    这应该也没什么吧。
    林兰香又笑笑，“真的是好巧。”
    “兰香，我本以为只要你离开，我就会赢。我们张家的名声会得到保全，哲辉也会继续做我的好儿子，成为张家合格的继承人。但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林兰香惊讶的看着张灵丘，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在眼前这个人口中得到一个道歉。
    “你走后，我把那件案子处理得很好，根本不会有人会联想到会和我们张家有关。不过，我保全了张家的名誉，但是却失去了哲辉，我的儿子。”
    “什么？”
    林兰香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她的声音也瞬间颤抖起来。
    张灵丘苦笑一声，“你放心，哲辉他人没事，只不过你走后不久，他就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离开了张家，到外面自己创业去了。”
    听了这话，林兰香终于放下心来。不过，她仍旧什么都没说，她只是静静听着，听张灵丘继续说。
    “我的儿子从小就没吃过苦，我看着他在外面这几年给人家低声下气、点头哈腰的，真的是很痛心。他是我张某人最得意的儿子，他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
    说到这儿，张灵丘摆出生平最卑微的姿态，他恳求眼前这个女人。
    “兰香，我求求你帮帮我好吗？请你让哲辉回来好吗？”
    林兰香低头不说话，过了好久她才问：
    “你要我怎么帮？你确定他会听我的？”
    “只要，只要你肯回到他的身边……”
    林兰香冷笑了一声，打断了张灵丘的话。
    “张先生，五年之前我就发誓以后不会再做一个令人摆布的人。以前我是两个豪门之间联姻的代嫁工具，但是现在我不想再做你和张哲辉之间的润滑剂。我就是我，我有自己的生活，我有自己的事业，我有自己的家人。我不可能放弃现在的这一切，去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说罢，她站起身来，对张哲辉深深鞠了个躬。
    “对不起，我做不到。”
    她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丝毫不留恋如果眼前的繁华景象。
    转眼间就到了林兰香清算结束，将要离开的日子。
    这几天宋平遥可谓是掰着指头过日子，算着林兰香要走了，于是就嚷嚷着要给她办个临别聚餐。
    林兰香一边动手从冰箱里把肉取出来化冻，一边在心里想着今晚要准备的菜色。
    她正想着，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林兰香摸出手机看了看，发现现在才四点半。
    林天白说要准备毕业设计，宋平遥现在下不了班，所以对于这位意料之外的来客，林兰香也是摸不到头脑。
    她擦了擦手，然后把大门打开。
    当她看清楚来人的面貌之后，不禁愣住了。
    多年未见，张哲辉依旧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板板正正，一副商场精英的模样。
    只不过，他手中提着的连锁烧鸡店的纸袋，略微降低了他的逼格。
    林兰香并没有发愣太久，她把防盗门打开，把人迎了进来。
    “你怎么有空过来？”
    她的语气带着些意外，又十分的客气，唯独没有惊喜，仿佛她和眼前这个人只是多年没见的普通朋友。
    “我……”
    张哲辉那边就不如林兰香这边淡定了，他有些结巴的答道：
    “我……我……是……，是小白给我打了电话。”
    “哦，这样啊。”
    林兰香把人迎了进来，她倒了杯水，然后说：
    “你先坐着看看电视吧，我进去厨房做菜。”
    说着，她打开了电视机，定格到央视新闻台，然后就进了厨房。
    她从地上的塑料袋里拿出几样菜刚要放到水池里清洗，就见脱了西装外套的张哲辉也跟着走了进来。
    他举了举手里的烧鸡袋子，“我买了烧鸡。”
    林兰香点点头，然后把袋子接了过来。
    “我知道了，炒完菜我就撕一撕。”
    她本以为张哲辉会走，但是没想到这男人竟然挽起了衬衫袖子，拿起了挂在墙上的围裙穿了起来。
    “我帮你吧。”
    这厨房本来就小，张哲辉这个大男人硬挤进来，反倒让林兰香好像变成了打下手的。
    不，她比打下手的还不如。
    她看着张哲辉熟练的择菜切菜，切肉剖鱼，以往那双养尊处优、不沾阳春水的大手现在对这庖厨的行当，倒是相当熟练的很。
    不一会儿，林兰香准备好的食材就被张哲辉处理好了。
    “厨房里油烟大，你去外面看电视吧……”
    这次，却轮到张哲辉对林兰香说这话了。不知怎的，林兰香心里升腾起一股很滑稽的情绪。
    张哲辉把炒锅端上了灶，然后再又催促道：
    “你出去吧……”
    林兰香赶忙说：“要不我去买点酒吧，等会儿小白和平遥来了，大家一起喝一喝。”
    张哲辉挺意外林兰香提出买酒的建议，不过他却说：
    “不要去买了，我车子的后备箱里备了酒。红的、白的、啤的都有，等会儿我下去拿就行了。”
    林兰香摆手道：“不要了，你既然开了车就不要喝酒了。”
    她随后又问：“现在喝酒的场合很多吗？”
    张哲辉点头，“比以前多。”
    “那我就做米饭吧，你们大家都挺喜欢吃的。”
    到最后林兰香都不愿闲着，于是就跑到凉台上淘米做饭了。
    张哲辉和林兰香的厨事上配合得极为默契，大概2小时后就做好了五菜一汤。
    林兰香看表，发现现在6点多了，而林天白和宋平遥却没有来。
    她躲到自己屋里给林天白打电话，结果刚一接通就听到弟弟问：
    “姐，你和姐夫怎么样了？”
    就算再傻，林兰香也明白张哲辉的突然造访是林天白搞的鬼。她有些无奈的说：
    “你和平遥在哪里？我们已经做好饭了。”
    话筒那边林天白的声音极为暧昧，“我们？你们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那我们就不去打扰了。是不是，平遥？”
    他最后一个“我们”咬字咬得极重，林兰香仔细往后听，好像还听到宋平遥微弱的抱怨声。
    但是，很快就被林天白的声音给盖了过去。
    没办法，看来今天这餐饭是躲不过去了。
    林兰香挂了电话走出房间，她对正在摆放碗筷的张哲辉说：
    “收起二套来吧，小白和平遥今天在外面吃。”
    张哲辉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了颤，然后就又收起两套碗筷。
    这对男女分据方形折叠餐桌的两边，他们一边吃饭一边交谈，但聊得并非是以往的知心话，而是各种虚伪客套。
    和张哲辉就最近的天气聊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林兰香突然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是英国人，虚伪造作的一比。
    现在正好是播放《新闻联播》的时段，林兰香觉得就算是这个都比他们现下里的谈话要真实得多。
    她愣神儿的时候，张哲辉却已经将话题更进一步了。
    “这几年怎么样？”
    林兰香回过神来，她顿了顿之后才说：
    “挺好的，我现在做的是财务工作。虽然只是刚刚起步，但是总算过得下去。”
    张哲辉嗯了一声，然后点点头。
    “财务是个很有前途的工作，你要好好干，以后前途广阔。”
    林兰香突然想起和张灵丘曾经对自己说过，张哲辉离开张家后过得不好。但是现在看他的穿着打扮和精神头儿，却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于是她问：
    “你呢？”
    张哲辉很大方的回答道：
    “我不在家族企业里做了，五年前出来创业，在北郊工业园办了个汽车零件厂。最开始规模很小，连管理到工人大概不到30个人。这几年下来规模倒是扩大了不少，大概也有将近300人了。”
    他说得非常云淡风轻，但是林兰香却可以感受得到这风光背后的辛酸苦辣。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夹，从里面抽了一张递给林兰香。
    林兰香接了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就笑着收了下来。
    他们两个都吃饱了，但是饭菜却剩下很多。
    当然并非是张哲辉手艺不佳，坦白说他的厨艺还不错，就是典型的家常菜的味道。
    只不过因为少了两个人，所以这剩菜剩饭的处理也挺让人头疼的。
    张哲辉轻车熟路的从冰箱里拿出一卷保鲜膜，他熟练的把剩菜剩饭包裹好，然后端着往冰箱那边走去。
    林兰香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突然想到其实张哲辉并没有多少改变。
    他今年三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虽然不再是张家大少爷，但却拥有自己的一份事业。
    这样优秀的男人，在婚姻市场上想来一定是非常抢手的。
    林兰香想到，她和张哲辉已经分开了，那么谁会接替自己成为他的妻子，陪他共度一生呢？
    大概他的妻子，一定会比自己更加年轻，比自己更加漂亮，更加善解人意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