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娉娉,佳人婷婷,花海中的落寞身影尤显凄楚。即便这样的场景透着点点哀伤,却也是美得让人不忍打扰,落七重在极小心地走近,又极小心地开口:“圣尊……”
银落轻蹙眉头,“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你们的圣尊……”
“……”落七重沉吟片刻,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圣尊,夕雾来了。”
“谁?夕雾?”银落这次倒着实吃惊了,她细细思索了片刻,却想不通夕雾为何会来,出于好奇,还是同意她进来,“让她过来吧。”
夕雾跟着落七重来到莲池,银落却差点没认出她,面前的女子不再着亮丽的黄衫,而是穿了一件粗布黑衫,面上神情也不再似当年那样嚣张,相反,如今只剩些憔悴和落魄之色。
“公主前来有何贵干?”银落收回了目光,半垂着眼问道,声音也是懒懒散散的。
夕雾却是怒气难抑,直指银落,“是你害死了暮遮,也是你们害死了我父皇!”
仿佛五雷轰顶,这二十年来银落最不愿提起的甚至连想都不愿想起的事情,却就这样被人拿来当做她的罪证!银落的心像被灼烧一样的疼痛,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
“不说话?呵!你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银落也好,桃思也罢,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你知道吗?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输给过谁,可是你出现了,却夺走了我的一切!我的暮遮,我半生的功力,我的父皇!我那么恨你,可是我哥哥竟然选择臣服于你,这让我感到厌恶!让我看不起他!所以,你猜怎么着?”夕雾越说越激动,好像一时间就要失控,她说着说着突然像疯了一样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泪流满面,“我杀了我哥哥,我亲手杀了他!”
落七重和银落对于这个消息都感到十分震惊,二人用惊讶又带着同情的目光看向夕雾,半晌,银落收起眼底的怜悯,突然轻笑,“与我何干?”
“与你何干?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我哥哥不是我杀的,是你,是你杀的!所有的我最亲爱的人都是你害死的!”
“夕雾,你疯了。”银落直直盯着夕雾,语气却很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我疯了,那不重要,我今天是来报仇的,我要杀了你,我要报仇!”
夕雾突然从手掌祭出燃烧的球形火弾,直朝银落袭去,还没待银落反应,落七重便冲出来挡在了银落面前,接下了夕雾这一招,她的胸口瞬间洇出一大片血迹。
然而看到落七重为自己受伤,银落却瞬间被激怒,她凌厉的目光瞪向夕雾,“敢伤我的人?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御火!”说着便双掌发力,对面的夕雾便刹那熊熊被烈火包围,夕雾很快便支撑不住倒在了火海中央……
就在落七重以为夕雾会这样被活活烧死时,银落却突然收了手。
“罢了,我不会杀你,我虽为魔,却与你不同,罪孽是你自己的,我无权判处什么。”她叹了口气,又将目光移回到池中莲花上,“夕雾,看着至亲至爱之人离去,大抵是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我们眷恋,却无法期盼,更无法,去赎罪,这才是真的绝望。可是我们没有都退路,带着你的罪孽,离开吧。”
莲池畔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夕雾竟然真的平静了下来,她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在乎自己身上的伤,只是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去,步步踉跄,步步苍凉……
见夕雾离开,落七重才放下心来,她不顾自己的伤势,只是十分关切地检查起银落的身体,“圣尊,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银落悠悠地看着落七重,半晌,开口道:“你是傻子吗?受伤的是你不是吗?”
虽然银落的声音依旧高傲冷漠,却让落七重心底生出莫大的欣慰,她一时间受宠若惊,竟不知如何作答,正犹豫间,却又听到银落轻柔的声音:“很疼吧?”
“不,不疼……”
“傻子才不疼。”银落白了她一眼,没有再理会,绕过她回了桃思殿。
身后的落七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欣慰的笑意,内心暗道,银落是终究是曾经那个善良单纯的银落,纵然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纵然世事总是用苦难来磨练人心,可是本性又岂会轻易改变?这世间最善变的是人心,最执着的也是人心,最脆弱的是人心,最坚强的还是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加油!
☆、不似少年
近日来恨天宫和天界交战次数越来越多,前几日落九天还受了重伤,银落虽无意于一统六界,可总听到这样的消息,不免加重对元兆的厌恶。毕竟当年暮遮的死元兆脱不了干系,想到当年的那场火银落就怒从中来,杀元兆杀元兆,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修炼了二十年,自己的本灵却是依旧有些残缺,没有完全的赤焰金龙之力,根本无法与那元兆一战。每每想到这些,银落总是恨自己无能。
可是这日,桃思宫里却来了位稀客。
“上次见面还是在魔宫,如今再见,却不想物是人非。”银落给对面的秉日斟上茶,轻生说道。
“是啊,上次见,你还是桃思,如今……银落,我竟不知是不是该恭喜你。”
银落苦笑,“往事不堪回首,我倒想,永远做那个桃思……”
“看样子,你确实记起以前的事了?”
“差不多吧,起码当年的秉日上神确是记起了。你和栩月……在有些事情上,黎光老头儿就是太顽固死守……”银落脸上不自觉地浮现了一丝歉意。
“如今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银落,你没有必要替他感到抱歉。”
“同是天涯沦落人……是啊……我常常在想,暮遮真是自私,他一定知道这样绝望地活着要比那焚魂天谴更煎熬,日日思念却终不得见,无穷无尽的重复,确实不如有个结束更好受,所以才做了那样的选择吧……”
“生死抉择不过一念之间,而爱恨,偏偏总是剪不断。银落,我已经决定要拜入西天佛祖门下。”
“已经决定?倒是也好。”银落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去之前,我有样东西想给你。”
“是什么?”
“当年你离开天界时年纪还小,可能有所不知,赤焰金龙是天生的王者,他们之所以强大,除了因为拥有自身的赤焰金龙之力,还有一个原因。除了元兆,历届天帝都是赤焰金龙真身,他们无需历劫便可在继位之时得到上任天帝亲传的齐天之力。元兆虽只是普通金龙,但毕竟继承了天帝之位,所以得到了黎光亲传的齐天之力,可是这样一来,身为赤焰金龙的你,便无法得到那齐天之力了。”
“所以呢?”
“我当年自废神力去了魔界,可是这齐天之力却是没有属性的,是以这种力量一直在我身上,这也是魔王肯收留我在魔宫的真正原因。”
“你是说…”听到这里,银落总算有些明白了,不由感到吃惊。
“如今我既要入佛门,这身齐天之力便再无用处,何况这身用我和栩月的感情换来的力量,我早就不想要!所以,我打算,将它传于你。”
“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怎么使不得?这六界之中,只有你银落能承受得这种力量了。”
“可是我活了不过十六万载,且神躯还受过重创,想必根本没有办法承受这齐天之力。”
“你年纪确实太小,不过无妨,只要勤加修炼,日日疏通神脉,融汇这齐天之力指日可待。”
“可是秉日……”银落轻叹,“只怕我是要辜负了你的这一番好意了。”
“此话怎讲?”
“其实……外界都以为赤焰金龙已经苏醒,我也找回了本灵,这虽不假,只不过,只有我自己清楚,我的本灵回归是不假,可是它是残缺的,所以即使你将齐天之力传与我,我也根本无法驾驭这力量……”
秉日倒并没有感到失望,他只是有些惋惜,“罢了,即便如此,你也是这世间最适合承受此力的人。本灵残缺也无妨,你慢慢找回就是了,我相信,这齐天之力到了你身上,绝不会白白浪费,毕竟,你是真正的赤焰金龙。”
“那我也不能白白承受你如此大的恩情,这力量我实在不能要……”
秉日见银落推辞,语重心长地说道:“银落,你只是还不知道这对六界意味着什么。如若你现在不想要也无妨,日后你想通了来找我就是。”
“好!”银落见秉日这样说,便也只好先应了下来。
银落本就因为本灵的残缺无法与元兆抗衡,现在又得知他竟然承了黎光的齐天之力,心里不免更加着急,可是不记得那些过去,找回本灵根本无从下手,银落思来想去,如今能帮自己只有渊古,他肯定是知道这一切的,可是说来也奇怪,已经二十多年了,渊古怎么会还不回来……
赤焰金龙被唤醒,银落本灵归位,边春山本应重获神泽庇护,重新焕发生机,恢复往日灵力充沛,福泽有余的景象,可是银落却不慎堕了魔,是以如今这极东之境日日被瘴气缠绕,黑气漫天,只有桃思宫内依旧仙气缭绕。过去这二十年来,桃思一步也未踏出桃思宫,更不曾回去那恒昌宫。这日银落忽然想到,那渊古就是胆小鬼一个,该不会撇下那恨天宫一个烂摊子不管独自回了那边春山巅称王称霸逍遥快活去了吧?虽然自己也觉得这想法有些荒唐,但银落还是决定回那恒昌宫看看。
站在恒昌宫门外,银落的脚踩在厚厚的枯叶上,看着早已黯淡无光的鎏金宫门,到底还是失望了,恒昌宫一派萧索,根本不是有人住的模样,渊古显然不会在这里藏身……
银落看到鎏金宫门正上方恒昌宫三个大字蒙着的厚厚的灰尘和挂着的蛛丝不禁有许多感慨,虽然自己不能记起那些事,但是落七重透露过自己是因为历劫未成才堕了轮回,黎光那老头当初执意赐名恒昌宫却怎么会想到如今这边春山荒废成这般模样,历劫未过,永堕轮回,成了凡人,修仙不成,如今又堕入魔道,做了妖魔圣尊,自己以前是胡闹,现在是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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