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三生醉红颜

124 醒来


建安六年冬,西越假盟悬中攻打北陵。待悬中军队北上攻城,南昌、西越陈兵悬中西南边境。东溟隔岸观火,按兵不动。
    眼看悬中之民践于夷蛮马下。西越御驾亲征的成王忽然暴病而亡。
    原来成修诡计承祚,不服于众。酷刑镇压,虽有收效但流于表面。他觉得这是因为他没有功绩的缘故。所以假盟于悬中,后结于南昌。期望此次能马踏悬中,成为西越开疆之主。
    谁想开疆不成,反而客死异乡。
    成修一死,西越军队群龙无首,登时大乱。西越一乱自然就顾不上攻打悬中,与南昌的结盟也自然瓦解。
    其后几年,西越几个成年、未成年的公子拉帮结派,斗得你死我活。根本没时间理会攻打悬中的事。
    天时地利人和。现在天时不顺,人和已失。三失其二。是为大不吉。南昌方面的谋士纷纷劝陈王撤兵回城,择日再战。
    陈王拔刀指天,大笑:“此也是会看脸色的小人。若顺它,则被它愚弄。若逆它,则愚弄于它!”
    男儿汉都做过马革裹尸的将军梦。一番鼓舞,三军将士俱都热血沸腾。
    行程不改,挥师北上。
    人家那边君王御驾亲征,这边君候还是坐镇西京,居中调度。模样瞅着根本没当回事。宫里的宫人们却知道君候没有外面传的那么轻松淡定。宣政殿的灯火彻夜不息,上半夜各色儿官袍的朝官来来往往,下半夜各型号的影子从宣政殿的窗子飞进飞出。后来就传出“悬中君候是鬼王转世,能唤鬼兵”的话来。
    宋迦南最近着实忙。忙着应对南昌的发难;忙着给成修下药;忙着挑拨西越内政;忙着把长陵城城主从东溟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回来;还忙着制造些宫廷丑闻,朝廷内乱什么的以供萧王消磨闲暇时间。
    从白天呢忙到黑夜,又从黑夜忙到白天。偶尔困极了打个盹儿,不到几息便梦到自己上朝登梯的时候踩空了,径自醒了就看着外面黧黑的夜色发呆。这时间的君候许是连着没休息好的缘故,看上去少了几分威严气势,竟是有些脆弱。
    自小跟在身边伺候的内侍见状,挥退了身后待命的宫人,端着参汤低声劝道:“君候您好歹顾惜些自己的身体啊!您是咱悬中的主心骨,大战将临,您这主心骨若倒了,可叫咱们百姓如何安心?!”
    宋迦南闻言笑了下,端起参汤抿了几口:“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不晓得是不是灯光的缘故,以往明艳无匹的笑容,此刻看来好似落了灰一样晦涩落寞。那内侍眼内一热,扑通跪下了:“……君候,莫怪奴婢多嘴……小姑,她不可能再回来了,您这样折磨自己又是何苦?”
    内侍以为他会暴跳如雷。心惊肉跳,屏气凝神的等了几息。却等来轻轻地一句“我知道。”
    西窗涌进一阵风,吹得灯火摇曳,室内灯影几重。宋迦南突然就泄了之前撑着的劲,倾身倚靠小榻的后背觉得十分疲累。俊美无俦的脸隐在阴影处,平时寒冰凛凛的桃花眼里光影明灭,似有水迹流转。
    “出去。”
    内侍迟疑了一瞬,还是遵照命令。弓腰垂首退出殿外,给仔细掩上门后,便笼着袖子立在门前看着天边的星子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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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仪酒醒来时正好听见宋荻暴露被擒拿入狱的消息。之前认定是宋荻害她,她就心心念念的想着报复回去。
    把宋荻的秘宅什么的调查了清楚,借着姜城的手送给小宋;其后坑了他手下亲信,又给他倒腾处几条足够他自刎谢罪几回的罪名。什么卖国通敌,倒卖国私,谋逆造反,弑父夺位……桩桩件件都够他王室除名,抄家赐死。原先端着便是存着‘把他引到西京再动手,最好能逼着他也自、焚一回’的意思。
    谁想到临了临了还出了叉子!竟是表错了情,恨错了人。
    从前看的一个话本子说一女鬼死后戾气难消,非拉着凶手给她偿命。得偿夙愿后,立马心满意足的魂销魄散。由此可见,当你以一件事为终生奋斗目标,并且在孜孜不倦的努力下终于实现时,你会发现那之后长久盘桓的不是功德圆满的欣喜,而是没有目标的茫然失措。
    公仪酒没来得及体会这种复杂情绪,就又陷入一种奋斗目标还在的另一种复杂情绪。
    盯着承尘许久,转首看向青衣乌发、负手立于窗前的男子:“我……还活着?”
    窗前男子身形一震,半响才转身看她:“有我在便是你到了阎王殿也能把你救回来。”
    外面鸟语喳喳,天气十分明媚,这样远远地看着都叫人温暖了心情。窗前的男子转身那刻,阳光有霎那间的停留。眉还是原来的青黛远山眉,眸子还是原来的清透琉璃。不悲不喜,无怨无增。陡然叫她生出一股岁月静好的沉醉来。
    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公仪酒想的出神。谁曾这样许过她呢。凤目修眉,依稀是副宜室宜家的好相貌。后来他果然对得起他的好相貌。领着怀有身孕的妾室殷殷嘱咐,仔细照顾。她虽是任性,可也知道任性也分时候,赌气依言而行。
    她同他相处,难有此般乖觉的时候。她以为她这样乖觉的应了,他必定觉出不同细细反省。
    但他仅是笑着摸摸她的头顶,赞她终于长大了。说实话那一刻失望,粘稠的无法用语言描述。
    相信天底下任何一个女子都不情愿替自己的爱人照顾他另一个女人和子嗣。
    有一天那妾室流产了,他红着眼睛掐着他的脖子咆哮:“……公仪酒,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害死了我和阿缥的孩子!你这样心肠歹毒的人根本不配做母亲!”这是他给她的诅咒。
    后来她果然没做成母亲,至死都还是处子的清白身。
    情深不寿,爱极成伤。
    说得大概就是她了。那个时候,伤心失望终于酿成死心绝望。
    接着这个世界上唯二的亲人,酒鬼爹染病身亡。那个总是为她遮风挡雨,披荆斩棘的男子,终于还是死去。
    不管她怎样伤心、难过、不舍、委屈,他都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认知在卫瞟领着她来到府邸从未去过的一处火池,才清楚明白。
    卫瞟。卫瞟。
    这个名字从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前世,还是前世的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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