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不过一生凉

第42章


陆母从厨房出来,嗔骂陆宏,走过去抢过攀舒手里的绳子,“我来。”
    她的手很宽大,粗糙结实,皮肤黑里透红,额头眼角布满皱纹伤疤等年轮的印记。
    “谢谢阿姨,我学学。”攀舒笑道。
    “给她玩,城里孩子没弄过,当玩儿。”陆宏在后边笑道。
    “那可小心一些。”陆母讪笑,不住眼看攀舒,赞道:“小女娃真脆嫩。”
    只有黄瓜才说脆嫩吧?自己成黄瓜了呢,攀舒抿唇笑。
    早餐是糙米粥,陆母自己腌的咸菜和咸鸭蛋。
    陆母说,吃粗粮消化好,有营养。
    攀舒微笑,听她絮絮说农家的各种好,山里空气清新,山民间彼此无私相助什么的。
    “行啦,不用说了,我不会再要求你跟我进城。”陆宏剥了一个咸鸭蛋放进攀舒碗里,笑着跟她说:“我刚买房子那会,把我妈接去城里住,她住了半个月,死活不住了,非要回来。”
    “城里有什么好。”陆母撇嘴。
    城里和乡下,各有各的好吧,攀舒沉默,听他母子扯皮。
    “要是出生在城里,阿蕙就不用死。”陆宏冷不丁说。
    陆母身体一颤,嘴唇哆嗦,半晌没说出话来。
    “咸鸭蛋真香,阿姨,这是怎么腌的,教教我。”攀舒扯开话题。
    吃过早饭,陆宏带攀舒进山。
    山里生活其实说不上清苦,靠山吃山,有许多野生菌菇,野菜,还有猎物。
    只是,要钱是没有的。
    离城太远,把东西捎出去贩卖太麻烦。
    有进山收货的贩子,收购价却极低,卖给他们,所得廖廖无几。
    攀舒跟着陆宏在山里转,学会做铁丝套逮兔子,也跟着他捉过狍子,捉过山鸡。
    陆宏给攀舒了顶山鸡毛帽子。
    五彩斑阑的羽毛,戴到头上,攀舒觉得自己成了山鸡。
    从l城出来那晚,手机没带,攀舒也没想过要用手机跟外界联系。
    山里信号差,陆宏的手机也经常没信号,他带了笔记本电脑,用流量卡上网,一天里隔两三个小时就上网一次,查看收发邮件。
    他说,有探监消息就马上带攀舒回去。
    攀舒没问他工作怎么办。
    他跟她关系亲密,姜淳渊和贺美娜结婚后,恐怕无法在中恒干下去了。
    陆宏带着攀舒走动时,许多村民停下来跟他说话。
    攀舒从他们的对话里,断断续续拼全了陆宏和阿蕙的故事。
    阿蕙出生不久,母亲过不惯山里的清苦,跑了,出了大山没再回来,父亲伤心,疯疯癫癫,不久病逝,其时阿蕙刚七个月,哇哇哭,陆宏一岁,陆母有奶水,收养了阿蕙。
    阿蕙很乖巧,很美,和陆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村民们叹息,说阿蕙没福气。
    有情人未必能终成眷属。
    攀舒想起姜淳渊,心口钝痛。
    日出日落,月升月隐,也不知过了多少天。
    秋风寒,这一天,小山村迎来入秋后的第一场暴雨。
    陆宏在暴雨前去帮村里一户人家修补屋顶还没回来,攀舒和陆母坐在堂屋里边剥花生边说闲话。
    陆母瞅瞅屋外雨幕,突然问道:“宏仔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
    也算麻烦吧,得换工作。
    攀舒笑道:“阿姨你不用担心,陆哥工作经验丰富,有很多大公司聘请他的。”
    “我听着,不是工作上的事。”陆母蹙眉,手指往外指,小声说:“你没注意到,我发现他躲着我们接打电话,昨天,躲到那边那林子里去,我悄悄跟过去,听见他说什么一定要争取缓刑,立即执行人死了,就什么都完了。”
    争取缓刑,立即执行!攀舒激凌凌打冷颤。
    难道她爸那头出事了?
    不,她爸已经审判过,无期徒刑,不可能又再出来什么争取缓刑不能被立即执行。
    出事的是谁?
    攀舒手里的花生陷进肉里。
    “阿姨,你还听到什么?”她颤声问,竭力保持冷静。
    “好像说什么,是,我知道咱们得做最坏的打算,可是万一捂不住被她知道了怎么办,她会活不下去的。”陆母站起来,学陆宏通话时的样子,眉头紧蹙,一只手握手机,一只手不停挥动。
    暴雨如注,风很大,从地面猛烈刮过,带起一片水波。
    瓦屋顶微微震颤,攀舒站起来,扑到门边。
    有些头晕,心脏抽搐,痛得难以忍受。
    “闺女,你怎么啦?”陆母走近,不解焦急。
    怎么啦?
    攀舒双腿虚软,像是置身航行中的大船上,极度的颠簸,心脏阵痛之后,浑身虚脱乏力。
    “阿姨,我去找陆哥。”攀舒说,恍恍惚惚迈出门。
    “雨这么大,别去,要去也带上雨具再去,我给你拿雨笠蓑衣,等等。”陆母喊,进偏房拿雨具。
    攀舒听不到,直怔怔冲进暴雨中。
    连天席地大雨,树枝摇摆,树叶在枝头悉索,像是经经历海浪的疯狂冲刷。
    头发湿了,衣服湿了,满头满脸的水珠,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出事的是姜淳渊!
    她怎么那么不了解他。
    他那天上午才陪她去告贺美娜,对贺美娜那么绝情,怎么可能娶贺美娜?
    他一惯视钱财如粪土,并不重视中恒,怎么可能因为中恒旁落贺家而和贺美娜结婚!
    自己真蠢,竟然毫不怀疑。
    道路泥泞,每抬一步都似提着千斤顶。
    黄泥浆顺着雨水卷起,裤子污-秽狼籍,胸腔很疼,喘-息急促,呼出来的热汽像一把火。
    攀舒疯了似往前跑着,只想马上跑到陆宏面前,问清真相。
    
第37章 chapter37
“告诉我,姜淳渊出什么事了。”攀舒死死抓住陆宏的手臂,温漉漉滴着雨水的一双手,像铁爪,深嵌进陆宏肌肉里。
    “这么大的雨你出来做什么。”陆宏薄责,把自己的雨笠盖到攀舒头上。
    “快告诉我,别顾左右而言他。”攀舒尖声叫,拔掉雨笠,狠狠扔掉。
    雨水淌进嘴里,尾音颤抖破碎。
    陆宏默默看她,半晌,没跟房子的主人道别,拉着她出门。
    “好,我告诉你。”
    大雨中,雨水冲刷过他的眉眼,惯有的满不在乎消失。
    警局讯问贺美娜,贺美娜矢口否认指使过蒋谊强-暴攀舒,也否认和蒋敬光夫妻碰过面,警局指出转账记录,贺美娜出示了证明,那是她的一家古董寄售店购买一个古瓶的付账,有□□,时间也对上了。
    传讯古董店老板,古董店老板证实贺美娜说的是真的。
    那个古瓶是蒋敬光夫妻寄售的,此前已付过寄托费,所以卖出款项全额直接转账到蒋敬光的账户上。
    霹雳一声响,闪电的光划过眼前。
    攀舒脑子里飞速回忆着那一天和蒋敬光夫妇的见面,蛛丝马迹,无一不表示,蒋敬光夫妇突然回故里,被他们找到,是一个圈套。
    攀舒紧攥起双手,关节绞得格格作响。
    “我们中计了,蒋敬光夫妻反口,咬了淳渊哥哥是不是?”
    “是的。”
    警员再次传讯蒋敬光夫妇,蒋敬光夫妻反口,推翻了之前的口供,说没人指使蒋谊强-暴攀舒,并说,杀蒋谊的,就是姜淳渊。
    “他们空口白牙,想攀诬就能攀诬成功吗?”攀舒跳起来,眼睛红得几乎滴血。
    “不是空口白牙,证据很充分,这是一个很久以前设好的局。”陆宏叹气,“你爸差点被灭口,是因为他在监狱里提出上诉,说他没杀蒋谊。”
    那一天,攀永领回女儿后,满心仇恨,怒冲冲去找蒋谊算账,打听很久,晚上十点多到蒋谊家,蒋谊斜躺在沙发上,他跟蒋谊说话,蒋谊闭着眼一言不发不理他,他怒不可竭,冲进蒋家厨房,拿出菜刀,冲蒋谊一刀砍下去。
    蒋谊脖子瞬间血流如注,他呆了,急忙去捂,没捂住,慌乱中,探了一下蒋谊的鼻息,发现他已没了呼吸。
    攀永六神无主,左思右想,回家后,拿了存折和女儿身份证,到银行开户,把家里的钱全转到女儿户头,然后跟女儿说了那些绝情的话,离家后,到警局自首。
    在坐了六年的牢后,那天,攀永偶然听同监房的一个犯人说起他杀人的经过,惊讶地发现,蒋谊应该是在他到来前就已经死了。
    他砍了蒋谊后,去触蒋谊还有没有鼻息时,蒋谊的脸颊和鼻子冰凉冰凉,刚死的人,肌肉还有温度,而且,他一刀砍下去,蒋谊连叫喊呻-吟都没有,只是身体幅度很小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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