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宋晓卿便和蒋迟去了公司,一路上蒋迟一句话也没说,到了公司门口,他默默地把车停下,宋晓卿看了他一眼,叫他并无说话的意思,只好下了车。
那个背影,他忍不住张望。
那个身影,她不敢回头再看,即使她什么也不明白。
到了公司已经是十点钟了,宋晓卿战战兢兢地进了办公室,键盘声、鼠标声、电话声以及打印机的声音响成一片,大家都很忙,无暇顾及她,除了凌露,还有那个总是在别人最囧的时候阴魂不散的刘雯。凌露只是看了一眼宋晓卿,眼神里满是不屑。或许在她看来,她心中那一场战争,她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哟!晓卿,你来得可真够早得啊!”刘雯尖细的声音传来,晓卿扭头冲着刘雯那张嘲讽的脸微笑了一下,走到了自己得办公桌旁边坐下。刘雯看晓卿毫无反应,只觉得自己无趣,但也没咄咄逼人,回到岗位上工作了。
“你怎么不反驳她啊?她太可恶了。”蒋蜜说道。
宋晓卿看看刘雯,再看看凌露,笑了一下,说:“哪里……我倒觉得她挺可爱的。”
蒋蜜也是看了看凌露,好像明白了什么,说:“也是,和某些人比起来,她确实挺可爱的。对了,我哥不是帮你请了假了吗?你怎么又跑来上班了?”
宋晓卿一惊:“请假?我不知道啊!”
“你刚刚怎么来公司的?”
“和董事长一起来的。”
“那他肯定回告诉你的啊。”
宋晓卿郁闷地摇摇头,去:“什么啊!这一路他一句话都没说,气氛闷地要死!”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蒋蜜愤愤地说道。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蒋蜜虽然不知道蒋迟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就变了,但她也看得出来他们二人之间一定有误会。
周六晚上,夜色渐渐笼罩下来。
小的时候,每到夏天夜幕降临的时候,爸爸总是会搬两张摇椅到天台上,带着宋晓卿去乘凉。成年人使用的摇椅对于年幼的宋晓卿来说显得过于宽大,但对于爸爸来说却好像有点小。父女俩惬意地躺在椅子上,望着天空,数星星。
“爸爸,这是什么星啊?”
“这是北斗七星。”
“就是这七颗一起吗?它们都叫北斗七星?你看它们正好在咱们屋顶,是我们家的吗?”
爸爸扭头怜爱地看着宋晓卿稚嫩的脸庞,清澈的眼睛:“是的,它们都叫北斗七星,你看它们在一起,互相陪伴。以后你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就向着它的方向走。”
所以宋晓卿从小很喜欢夏日的夜,虽然在这繁华的城市,她无法看到漫天的繁星。可她就是喜欢,喜欢它的风,喜欢它的静。
虽然她已经看不到那个方向了。
电话响了,宋晓卿拿起手机一看,是蒋蜜。
她有些不耐烦地接了电话:“蜜蜜啊,这大晚上的你也不让人清静。”
“清静什么啊,快出来!”
“干什么?”
“出来喝酒啊!”
“喝酒?算了算了,我不来了,前两天喝醉了现在还头疼呢。”
“你不来万一我喝醉了谁管我啊!”
“我……”
“好了好了,别那么多废话,我在老地方等你。不来我可跟你绝交了啊,先挂了,拜拜!”
“喂!喂?”那边电话已经挂断。
对于蒋蜜这种风风火火的个性,宋晓卿早已习以为常。无奈,她只好收拾收拾出了门。
到了酒吧,宋晓卿到处寻觅蒋蜜的踪影,许久依然一无所获。要说一无所获好像也不对,因为她在人群中看到了蒋迟的身影,蒋迟也几乎同时看到了她。宋晓卿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
“哦,蜜蜜说她喝醉了,让我来接她,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电话也没人接。”
“蜜蜜让你来接她?可她让我……”宋晓卿说着好像明白了什么,无奈低声自言自语:“算了,肯定被她耍了。”
蒋迟看气氛有些尴尬,便说道:“既然来了,喝一杯怎么样?”
“嗯,好吧!”宋晓卿没有想拒绝,她突然很想留住这样的时光。
得到回复后,蒋迟便转身跟吧台服务员说:“来一杯啤酒,有没有牛奶?有的话也来一杯。”
服务员不解地看看蒋迟,大概是没有见过这么特殊的要求。
“有的,先生请稍等。”
一旁的宋晓卿下巴都差点掉下来,问道:“牛奶?你让我来酒吧喝牛奶?”
“女孩子多喝牛奶才好,喝那么多酒干什么。”蒋迟眼神有些闪烁,这让宋晓卿有些暗暗欣喜。虽然这是酒吧,但牛奶也无所谓了,即使它们再怎么不搭。
路边长椅上,蒋蜜和余鹏正百无聊赖地坐着。
“真不知道你叫我出来干什么?坐在这里发呆啊!”余鹏说道。
“唉……我这不是没地方去又没人陪嘛,再说了,也是为我哥和晓卿好啊!”
“哎!我说你,怎么以前我追晓卿的时候不见你这么热心啊?”
蒋蜜翻了一个白眼,说:“切!你以前是一厢情愿,我干嘛要帮你啊!我现在撮合的可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一对碧人,而且有一个还是我亲哥,我当然比谁都热心啦!”
说到这里,余鹏的脸上突然有些不悦,沉沉地低下了头。
蒋蜜推了他一下:“喂?怎么啦?我……我不是有意的。”
良久,余鹏慢慢抬起头,对着空气大大地顺了一口气:“没事,我早就看开了。你说得对,爱情这东西本来就应该两厢情愿才能存在,如果只是我一厢情愿,再怎么努力也是没用的,勉强在一起,既伤害的对方,也……伤害了自己。”
“还会伤害别人!”蒋蜜脱口而出。
“别人?”
蒋蜜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神情紧张,说:“我……我是说那个沈源啊,他不是你哥们儿嘛……还有我哥……对,我哥!嗯!”
余鹏疑惑地看着她:“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蒋蜜将头扭到一边,支支吾吾地说:“哪里……哪里有紧张。好啦好啦,我有点饿了,咱们去找点吃的吧。”说完起身快步走开,余鹏也只好跟了上去。
酒吧里,蒋迟三杯酒下肚,仍不见蒋蜜来,只收到蒋蜜发来的一条报平安的短信。他只好结账带着宋晓卿离开了。
外面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蒋迟看了看周围,说道:“我不能开车,要不咱们到处走走?”
“嗯。”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走在路上,不知道要走向哪里。
“蜜蜜真是的,看我怎么收拾她。”宋晓卿突然说道。
蒋迟好像没有听见宋晓卿突如其来的话,依旧自顾自地向前走着。宋晓卿觉得有些扫兴,有些生气地问:“你好歹应我一声啊?”
“啊?哦……”明显他并不知道宋晓卿在说什么。
但宋晓卿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管怎样,那种静得要死的尴尬气氛终于打破了。
“那终于肯说话了?”宋晓卿笑道。
“我又不是哑巴,为什么不说话……”
“我还以为……对了,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宋晓请继续找话题。
“嗯?你说。”
“你为什么叫蒋迟啊?迟……好奇怪的名字。听起来慢吞吞的……”
蒋迟听了,停下脚步等着宋晓卿跟上来:“什么慢吞吞的……我当年在我妈的肚子里多待了两个星期才出来,所以就取名叫蒋迟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啊!嗯,那取得好。”
“那你呢?你为什么叫宋晓卿?听起来像古代人的名字。”
“我呀,我妈妈以前特别爱《新白娘子传奇》,人人都喜欢白素贞,可我妈就喜欢小青,于是就给我取名叫小青了。可我爸觉得这两个字太普通了,就找算命的根据我的八字给我改了两个同音的字。我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有什么意义……”
“确实,像是拼凑的,好随便的名字。”蒋迟笑道。
“哼!哪儿有你的随便啊!幸好我没有在我妈肚子里多待俩星期。”
“宋迟多好听。”
“我还唐诗呢!”宋晓卿呛道。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调侃,一路留下爽朗的笑声,他也忘记的他以为的那场“相爱”,而她,也以为二人从此敞开了心扉,不再莫名其妙地陌生。
正说着,宋晓卿的电话响了,她笑着拿起电话接听。
“喂……哦,哥……什么?”宋晓卿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两眼一黑,晕倒在了地上,手机也立时摔成了几块。蒋迟见她倒在地上,慌忙上前,想也没想,抱起宋晓卿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开往了医院。
一路上,宋晓卿的额头直冒冷汗,眼角满是泪水,嘴里喃喃自语,也听不清说什么。蒋迟也是担心地不得了,却又手足无措,只得抱着她,紧紧握着她的手。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电话给宋晓卿带来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她此刻内心的恐惧与痛苦。
这个夜晚很难熬,医生说宋晓卿只情绪突然激动才会晕厥过去,没有太大问题。可躺在病床上的宋晓卿迟迟没有睁眼,蒋迟守在病床前,眼睛一刻也不敢闭。他很担心她,很想为她分担痛苦,可是此刻,他连她的痛苦是什么都不知道。
外面的天已经开始发白,蒋迟还是没有睡意,只是一直看着宋晓卿。突然,宋晓卿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神里满是恐惧。
“晓卿,你醒啦?”蒋迟惊喜地说道。
宋晓卿看了看周围,突然扯掉了手上的输液管,从床上跳下来直往门外冲。蒋迟见势,忙上前将她抱住。
“别拉着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宋晓卿此刻已是泪如雨下。
蒋迟不明白缘由,已经慌了:“晓卿你怎么了?”
宋晓卿艰难地想要挣脱蒋迟的手臂,哭着说:“让我回家,让我回家好不好?”
“你这样怎么回家?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晓卿不再挣扎,浑身已经瘫软,慢慢跪倒在地上,头发乱成一团,两鬓的头发已经浸湿。她抓着蒋迟的手臂,望着他,眼神里满是哀求:“我想回家……蒋迟,我想回家,我妈在等我……在等我。”
“好好!回家,我陪你回去。”蒋迟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此刻只想顺着她。
蒋迟很快办完出院事宜,回到病房带着如行尸走肉般的宋晓卿离开了。蒋迟打电话给蒋蜜,询问了宋晓卿家的地址,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关了手机。直到登机的那一刻,宋晓卿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两眼空洞,低着头像个傀儡一样。
蒋迟帮她系好安全带,披上毯子,就开始等待飞机起飞。又发现宋晓卿的头发还是那样凌乱,便伸手过去为她撩起两边散落的头发,并为她抚平。宋晓卿两眼慢慢有了神,抬头看着蒋迟:“蒋迟,谢谢你!”
“你终于说话了?你……没事吧?”蒋迟说道。
蒋迟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宋晓卿一听到“你没事吧”,就立刻潸然泪下。
蒋迟不由自主地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宋晓卿也没有拒绝,倒在蒋迟怀里哭得更伤心了。
“妈妈走了……她走了。”宋晓卿边说边抽泣。
“去哪儿了?”显然蒋迟没有明白宋晓卿的意思。
“她去另一个世界了,她就这样离开了。她有勇气面对几十层的高楼,竟也忍心扔下我,”
听到这里,蒋迟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把她抱得更紧了,任她放肆地哭。
就是那个电话,攻破了宋晓卿内心所有的堡垒。宋骋怀说母亲从顶楼跳了下去,他没有说母亲为什么要跳楼,他知道说也无用。
到了B城,一路上都有人在谈论宋家的事。小城市就是这样,哪家有个什么事,总能很快地传遍全城,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听说城北的那个薛裁缝没有?听说被儿媳妇逼得跳楼了。唉……多好的一个人啊!”
“哪里……听说是被亲家逼的。”
“亲家逼的,那也还不是等于儿媳妇逼的。”
“唉……这薛裁缝人又贤惠,手又巧,用一台缝纫机供了两个大学生出来,没想到如今却是这个结局。”
“谁说不是呢!可大学生又有什么用,这件事归根结底还不是怪她那大学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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