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迟拿起桌上的一颗提子放进蒋蜜的嘴里:“怎么到哪儿都有你插嘴的份儿!”然后扭头对宋晓卿说:“不过她说得也八九不离十了,爸说想见见你。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就说干脆去家里过年。”
“伯父不是都见过我了嘛……”
“上次那不尴不尬的情形也算见过了啊……这次是以他未来儿媳妇的身份去见的。”蒋迟说道。
“那我呢?爸爸怎么不说让余鹏也去?”蒋蜜又插嘴道。
“你刚刚不是说丑媳妇儿迟早要见公婆的吗?要见也要你先去见我爸妈吧!”余鹏说道。
蒋迟点点头,说:“我爸也是这个意思。他说你俩要真决定在一起,这个春节蜜蜜就去余鹏那里,去了再带余鹏回来见爸。”
蒋蜜嘟嘟嘴,说:“哼!爸爸有了儿媳妇就不要女儿了!”
宋晓卿上前安慰道:“伯父这是为你好,咱们不能失了规矩不是?要让人家知道咱们蜜蜜是个识大体的人。”
“干嘛非要见他父母啊……”
“你不见是不是?你不见我可带别人见了啊!”余鹏佯装生气地说。
“你敢!”蒋迟和蒋蜜一齐吼道。
众人哈哈大笑。
现代社会,除夕夜也许少见了以前诸如守岁之类的风俗,但却多了另一个“习俗”:看春晚。
于婶放假回家团年去了,蒋蜜跟余鹏回了A城,蒋迟在外面订了一桌年夜饭叫送到家里来。饭还没有送到,他和宋晓卿陪着蒋父看春晚,蒋父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蒋迟说他爸爸每年都看,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你懂什么!这是习俗,每年只有一次,你想想,全国人民此刻都同时在看着同一个节目,不管是好笑的,还是感动的,大家都在同一频率,那多好啊!”
蒋父笑道:“晓卿说得对,以前他和蜜蜜在家,吃完饭要么就出去玩了,要么就回屋上网了,都是我这糟老头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看。看到再好笑的也笑不出来了。”
宋晓卿瞪着蒋迟:“你们真是的……太不体谅老人家了。”
“谁在说我坏话呢?”屋外传来蒋蜜的声音伴着钥匙开门的声音:“我可都听见啦!”
门打开,蒋蜜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余鹏,手里提了一大堆东西。
“蜜蜜!你们怎么回来了?”宋晓卿跳了起来。
蒋蜜走进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累死我了!是这样的,余鹏他爸妈说怕你们三个在家过年太冷清了,所以就今天中午把年饭吃了,让我们下午就飞回C城陪家人。”
说话间余鹏也进来了,把东西放在桌上,向蒋父问好:“伯父您好!我是余鹏。我爸妈让我代他们向您问好。”
蒋父上下打量了一下余鹏,欣慰地点点头:“蜜蜜的眼光不错!对了,你们回这里了,那你爸妈不就没人陪了吗?”
蒋蜜摆摆手,说:“哪儿能啊!余鹏家里可热闹了,他姐姐姐夫带着他外甥回去过年了,他还有一个奶奶,加上他爸妈,热闹得不得了呢!”
蒋蜜摆手间,众人看见她的手上带了一个通透的玉镯子。
宋晓卿问道:“蜜蜜,你干嘛带个玉镯子啊?你平时买个耳环都要买最新款的,怎么会带一个款式这么旧的镯子?”说着便要去摸那镯子。
蒋蜜把手往回一收,得意地说:“这可是无价之宝,奶奶送我的。她说这个镯子已经传了好多代了。”
宋晓卿“噗嗤”一声笑道:“我说怎么那么宝贝呢!”
“看着你们年轻人这么有活力,我这个老头子可是羡慕得不得了呢!”蒋父说道:“余鹏、蜜蜜,你俩跟我来书房一下。”
众人皆不明白蒋父这是何用意,但他已自顾自进去了。余鹏和蒋蜜也只好跟着进去。
到了书房,蒋父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们:“中腾纪元的百分之五十股份我早已经转到蒋迟名下。这是另外百分之五十,是留给蜜蜜的,哪知她一直不务正业,所以迟迟没有给她。如今我心爱的女儿都找到自己爱的人了,我也该放手了。你们俩只要在这上面签个字就行了。”
蒋蜜听着蒋父这些言语,顿时觉得心酸。蒋父从小就对她疼爱有加,她却从没让他省心过。
余鹏看了看蒋蜜,又看看蒋父,思量了一会儿,说:“伯父,这我不能要。”
蒋父摇摇头,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我把这些给你们,也是为了我的蜜蜜以后不吃苦。”
蒋蜜也说道:“爸,我也不要。我想好了,结婚后我就和余鹏搬出去,我相信余鹏不会让我吃苦的。”
蒋父想了想,收回文件,说:“那这样,这文件我还是给你们留着,暂时不给你们。余鹏,我知道你想自己打拼,但这个社会也不是你努力就能有收获的。你下个月开始就来中腾上班,至少在这里,你的才干不会被埋没。”
见余鹏还是很犹豫,蒋父又说:“你不会连这点心愿也满足不了我吧?”
蒋蜜连连推了推余鹏:“你就答应了吧!”
余鹏想了想,终于郑重其事地点头答应了。
这个春节,好像所有人都心想事成了一样。
威尼斯和江南水乡果然差别不大,除了路上偶尔会有一两个看似落魄的流浪歌手,在宋晓卿看来很多景致甚至比不上江南。如果把威尼斯比作公主,那么江南便是小家碧玉;如果比作莲花,那么江南便是水仙;如果比作落魄的皇族之路,那么江南便是在那万千岁月中无数脚步踏过的痕迹。
低调的奢华更让人喜爱。
本来不是当地的旅游旺季,小城里来往稀少的人似乎对这里都很熟悉,在这样的季节还会来此处的,即便不是本地人,也算是本地人了吧。宋晓卿和蒋迟走在宁静的青石小道上,蒋蜜和余鹏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他们好像总有看不完的新鲜。余鹏曾说,是蒋蜜让他觉得生活并不是只有赤橙黄绿青蓝自,它其实还有好多好多数不清的颜色,让人愉快。
“这样很好!”宋晓卿说。
“什么很好?”蒋迟问。
“你不觉得自从余鹏和蜜蜜在一起之后,整个人变了好多吗?”
“是有些改变……好像……”蒋迟找不到形容词。
“好像更明朗了。”
很贴切的回答。
正说着,余鹏和蒋蜜从前面街拐角走了出来。
“哥、晓卿!你们在这里啊,可让我一阵好找!”蒋蜜兴奋地叫道,跟着向他们跑过去,余鹏也紧随其后。
宋晓卿说:“得了,你们一眨眼就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还说找我们,你……”
声音戛然而止。
蒋蜜愣在了那里,见宋晓卿瞳孔放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蒋迟也不明白其中缘由,看看余鹏,他也愣在了那里。
蒋蜜扭头问道:“余鹏,你干嘛呢?”
回头瞬间,蒋蜜才发现从中间巷子里走出来一个女孩。她穿着一件条纹T恤,做旧的牛仔裤,扎着一个马尾,给人说不出的感觉。好像很朝气,可又好像很沧桑。
“你是纪玲玲?”蒋蜜脱口而出,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可她当时脑海里就只有这一个名字。
纪玲玲没有说话,同样是看着宋晓卿发呆。
“玲玲!”余鹏叫道:“真的是你!”
纪玲玲转身看着余鹏,眼泪夺眶而出。她平静了这么多年的心,再一次翻起了巨浪。
余鹏小步跑了过去,说:“玲玲,没想到真能遇见你。我……”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蒋蜜跑去挽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抚着他的胸口做安慰状:“哎哟哎哟!好了好了!别激动,这不碰上了嘛!”
“这位是……”纪玲玲问道。
蒋蜜放开余鹏,笑着说:“你好,纪玲玲。我叫蒋蜜,是余鹏的未婚妻,也是晓卿的好朋友!”
“晓卿……”纪玲玲愣了一下,转身一看,宋晓卿还是僵在那里。
纪玲玲慢慢走到了她的面前。
“晓卿……我……”她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
“你好!我叫宋晓卿,是经管系的新生,请问需要我帮忙吗?”宋晓卿突然大声地说道。
好熟悉的话语,听到这个,纪玲玲终于伸出手臂抱着宋晓卿哭了起来。
“晓卿,对不起……”
“不、不、不!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宋晓卿也哭了起来。
作家白落梅说:世界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几个人到了一家盆栽小店坐下,这家店是纪玲玲开的,生意并不好,但她每日侍弄那些花草,也觉得满足。
“真想不到,我还能再见到你们。”纪玲玲感慨地说道。
宋晓卿没有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纪玲玲,她瘦了很多,眼神好像也不似从前那样清澈。
不过能再见,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从前,也就无憾了。
“你还好吗?”余鹏问道:“当初为什么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余鹏还是这样,任何事情都要问得清清楚楚。
纪玲玲看了看蒋迟,有些为难神色。
“哦,我忘了给你介绍了!”宋晓卿说道:“他是蒋迟,我男朋友,也是蒋蜜的哥哥,你不必忌讳的。”
纪玲玲惊喜道:“男朋友?”
蒋迟点头微笑说道:“你好,我叫蒋迟。”
“真好,你们都有了自己的归宿。”纪玲玲再次感慨。
“那你呢?玲玲。”余鹏问道。
蒋蜜狠狠地掐了一下余鹏,疼得他“啊!”的一声惨叫。
宋晓卿拉着纪玲玲的手说:“沈源……他让我转告你,他说他对不起你!”
“你见过他了?”
“嗯。”
“哦!我说呢……”蒋蜜惊道:“我说晓卿哪儿不好去,非要来威尼斯,原来是早有预谋啊!”
余鹏:“你还好意思妄称晓卿闺密呢,连她的心思也不知道!”
蒋蜜不屑地说:“说得好像你知道似的……”
“我当然知道!”
“好啊!你个死鱼!知道竟然不告诉我!我跟你没完!”说着蒋蜜就伸手作要挠他的样子。
“好啦好啦!”余鹏掰开她的手:“别闹了!”
纪玲玲说道:“余鹏变化也挺大的。”
“嗯,他不再向往花园,而是拥有了世界。”宋晓卿说道。
“我在这里待了几年,一直在想,假如我回去了,遇见了你们,那大家会是个什么样子。这个设想看不到边际,好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可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是啊,都变得太快了。”
特别是纪玲玲,她已经没完全没有了从前那种活力。可奇怪的是,宋晓卿并不觉得那么难以接受,这好像都是顺其自然的事。
“你什么时候回去?”宋晓卿问。
纪玲玲垂下眼皮,想了想:“回去?也许很快,也许……也许很久。”
宋晓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没办法说动纪玲玲什么,事实上也没有任何理由去说动她,因为这座水上小城原本就是她的梦想。
“等你结婚的时候吧!”纪玲玲又说道:“等你结婚的时候我就回来,一定回来。”
纪玲玲这个回答让宋晓卿既惊喜,又害羞。喜的是这个回答让她可以确定自己在几乎玲玲的心中还是那样重要,羞的是自己和蒋迟远远没有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
“那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吧!”蒋迟突然说道。蒋蜜看蒋迟的反应,和宋晓卿措手不及的脸,捂着嘴不停地偷笑。
“你可以直接把请柬寄到这里来,我没有用手机。”纪玲玲答道。
宋晓卿和余鹏很惊讶,她曾经是那样一个网瘾少女,严重的手机依赖症,她的手机绝不能离开视线十分钟以上。
可是这样好像也挺好,只是突然觉得她好像会随时消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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