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半人半骷髅的苍溟海,邢战想好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不忍心多看,又不能避开视线,以免让人误会。
尴尬地呆坐了一会,邢战走向窗户:“开着窗会不会太冷?你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吹风吧。”
“没事。”苍溟海抬了抬手,但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把手缩入袖子藏好,“不要关窗。”
邢战疑惑地望着苍溟海。
“开着窗户,空气会比较好。”苍溟海淡淡地解释。
邢战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平日就能隐约闻到他天谴之毒发作腐烂的气味,现在他都成了半具枯骨,若是关着窗还怎么能待人?
风起,吹散一屋子的浊气,透过微光,邢战几乎能看见衣衫下的骨架,他十分怀疑如果现在苍溟海站起来走几步,会不会直接散架?视线落到枕边的玉偶上,一个面目模糊但刻着宋游玄八字的玉偶,邢战忍不住叹息,他已经分不清楚这么多年支撑着苍溟海活下去的究竟是爱还是恨。
察觉到邢战的目光,苍溟海拿起玉偶,用尖细的指骨在它脸上刻划。
邢战不忍心道:“你都……这样了,还拿着这替身人偶干什么?不怕越来越……”
“与其两个人都受天谴之毒折磨,不如一个人承担。”苍溟海无所谓道,“最坏的结果,无非是烂光,我早就有心理准备的。”
“你这是何苦呢?宋老板他……他真的很自责……”
苍溟海低垂的脸上隐现快意,快意中还带着难以言喻的残忍,对宋游玄,也是对自己。
他爱他,甚至愿意为他承受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最终化为一堆枯骨,他恨他,恨到默默地用自残的手段折磨他。用伤害自己的生理来伤害对方的心理,这种方式只对真爱的人有效,偏偏宋游玄就能被他伤到体无完肤。
邢战只得转移话题:“我去看过苍泊了,他身上的鬼面已经没了,虽然人还不清醒,但应该没有大碍。”
“谢谢。”
苍溟海似乎已经知道了,虽然他闭门不出,但邢战可以想象宋游玄每天在门外向他汇报苍泊的状况,心里又是一阵唏嘘。
“我多嘴问一句。”邢战指了指他的脸,“你们这个毒……有办法治吗?”
苍溟海没有说话,仅剩的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邢战。邢战被他看得心底发毛,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又无法准确抓住。与宋游玄与苍溟海二人的相遇就似乎带着些宿命,虽然与他们的往事并没有关系,但如今已被栓在了一起。
“安心休息。”离开的时候邢战说,他打开门看见宋游玄在客厅里睡着了,修长的人蜷缩成了一团,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见见他吧,就当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
苍溟海深深望了他一眼,又将脸转向窗外,头发遮掩下的半张白骨微微颤抖。
回到水月人家的时候已过了晚饭时间,邢战随便弄了点晚饭。他吃得不多,最近总是没什么胃口,胡乱塞了几口便进了小屋。
他躺了一会,可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除了满腹的心事,更要命的是他的头很痛。确切的说是左眼痛极,好像有把刀子在眼窝里戳捣,以致于疼痛的神经影响了整个大脑,尤其是夜深人静时,头痛欲裂。邢战是个能忍痛的人,可在这无穷无尽的折磨下,也开始觉得吃力。
一只眼睛无法视物,使得房间更显昏暗。此时此刻,疼痛加剧,邢战知道宫牧必然在某个地方与厉鬼争斗,只要宫牧一施法,他的眼睛就会疼得要炸裂。但他不想跟任何人说,特别是宫牧。
越睡越清醒,越清醒越疼,实在是疼得受不住了,邢战干脆起床穿好衣服,离开茶坊。
穿过集市,邢战独自在街上闲逛,冷风吹过,疼痛稍有缓解。晃着晃着来到了湖边,寻了一张空椅子坐下。
中元节那日他们还在湖上放了灯花,如今所有的河灯都被清理,只剩一盏幽暗的路灯照亮一小片湖面。晚风吹皱湖面,虽然冷清了些,倒别有一番清净。
望着湖对面点点灯光,邢战长舒一口气。
“出来吧,偷偷摸摸的干什么。”邢战往椅背上一靠。
树后,一个削瘦俊挺的人走出来,坐在邢战身边,是郎谦:“我看你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就跟出来了。”
“你这是偷懒啊。”邢战调侃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前邢战极力掩饰,就连一只眼盲都无人知晓,但郎谦细心,总是瞒不过他。
“就要开学了吧。”邢战道,“开学就成一条高三狗了,加油,考完就成龙了。”
郎谦笑笑,现在回想起来他很感谢邢战劝他接受赔偿金,尽快结束官司,如今有了钱母亲病情稳定,自己也能安心学习,如果当初死憋着一口气,官司缠身,势必会导致母亲悲痛伤神,自己为了承担家庭负担被迫辍学。往后就得看他努力奋斗,翻身成才。
“开学后我就不能天天来了,不过周末还是可以过来帮忙的。”郎谦道。
邢战嫌弃道:“我这茶坊没你就开不成了还是怎么的?你就安心读你的书吧!别到时候考不上大学,怪我影响你学习!”
郎谦又笑,他并不爱笑,大部分时候都瘫着张脸,对着客人都摆不出营业性的笑容,幸亏相貌好,即使不笑看上去都很干净帅气,讨人喜欢。但面对邢战,他终于能放下防备,露出少年心性。
郎谦又想起一件事:“战哥,你前面在屋里休息时,有个狐狸脸来找过你。”
“什么狐狸脸?”
“那人穿着西装,手里拿本书,眯眼笑的时候像一只狐狸,我在仓库搬东西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我身边,还把我吓了一跳呢。”郎谦极淡定地描述,并没有从他脸上找到受惊吓的痕迹。
邢战暗自好笑,表面上一本正经:“你这孩子怎么随便给人起绰号呢?他来干什么?”
“他说看你睡了,不好意思打扰你,叫我转告你,书中的记录又有变化,请你务必谨慎。”
邢战心头一紧,郎谦说的人无非是崔判官,崔判官口中的书除了生死簿,还能是什么?记录又有变化?宫牧的生卒自然是变了,但他特意来告知完全没有必要。那有变化的还能是什么呢?
郎谦看他脸色都变了,也跟着有些紧张,正想宽慰几句,就看见一行血泪从邢战耷拉的眼角涌出。
“战哥,你的眼睛!”郎谦惊愕。
邢战只觉左眼刺痛,用手一摸,摸到一手的鲜血,眉头随即紧锁。
竟然流血了,宫牧究竟在干什么?
郎谦毕竟是半大孩子,看到邢战毫无预兆地流血,顿时慌张,他连忙去买了瓶矿泉水,拿纸巾沾了水擦拭。
邢战神情淡然地擦去鲜血:“没事,别慌。”
郎谦平静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
确实,三天前的晚上,邢战半夜痛醒,也是摸到了一脸的血,第二天枕套被单又是换又是洗。
郎谦道:“前几天我帮你倒垃圾,看见里面都是擦过血的纸巾,还以为你跟牧哥干了什么呢。”
邢战大为窘迫:“你这孩子在想什么呢!不学好!”
“战哥,你真不用去医院看看吗?”
“不用。”邢战捂着眼睛,剧痛让他的眉角止不住颤抖,心里不禁又为宫牧担心。
“战哥,我陪你回去吧。”
“我想再坐一会。”回去了也是一个人,疼痛也愈发明显,还不如在湖边吹吹风,看看风景,缓解一下痛苦。
“那么我……”郎谦话说到一半。
邢战的血流个不停,止都止不住,鲜血模糊了他的双眼,感觉到郎谦站了起来,与什么人说了句话随后离开,正要出言询问,一个绯红色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湿润的纸巾抹上眼角,邢战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了宫牧。
“你怎么来了?”邢战情不自禁微笑。
宫牧沉着脸,不见以往勾魂的笑容,妖冶的脸庞多了几分凝重,他仔细地为邢战抹去脸上的血渍,一言不发。
他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邢战看得出来,每次他战斗结束,脸色都会比平时白一些,眉心的九瓣莲亮如宝石。
宫牧心如刀绞,他早知寄身在邢战的眼睛里会对他的身体有影响,但没想到影响会如此之深。一想到自己灵力增强的代价是邢战身体的垮塌,他就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可如果不尽快恢复力量,一旦危险降临,连保护的能力都没有。
“行了,别擦了。”邢战不耐烦他婆婆妈妈的,夺过纸巾胡乱抹了几下。
宫牧顺势坐在他脚边,头枕在他膝盖上。
好像浇下一瓢热油,邢战心口直发烫,但又觉得大庭广众之下的不太好意思,扯了宫牧一把:“起来。”
但是宫牧就死赖着不起来,大猫似的在他大腿磨蹭。
邢战也拿他没有办法:“眼下你有什么计划?”
“找到化忌鬼,解除他留在你身上的印记。”
邢战迟疑了一下道:“会很难对付吗?”
邢战所担心的正是宫牧所担心的,中元节一夜的诱捕可谓彻底失败,化忌鬼吸收了厉鬼,实力增强不少,贸然动手,胜负难料,可化忌鬼附身的阴影日夜笼罩,一日不除一日不宁。
“那晚他也受了伤,而且那么多厉鬼他一时半会消化不了。”宫牧避重就轻道。
邢战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难道他就那么难对付?难道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克制他?”
宫牧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邢战。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不,你说得很对!”宫牧精神一振,琉璃般的眼睛迸发出神采,他扑到邢战身上亲了一口,“我太爱你了!”
邢战茫然:“什么乱七八糟的?”
宫牧化成长发绯袍的模样,月光下顾盼生辉,风华绝代:“我要去一趟天庭。”
邢战一怔:“不是说不能回去吗?”
“他们的规矩,我什么时候守过了。”宫牧骄傲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可能会花点时间,我会抓紧回来的。”
这事来的太突然,邢战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愣了半晌,千言万语化成一句:“那你小心点。”
宫牧粲然一笑,搂着邢战亲了好几口:“等我!”
黑暗中,宫牧渐渐隐去身形,散成一道霞光飞上天际。邢战凝目远望,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南天门下,天兵天将挡住了宫牧的去路。
“休挡我道!”宫牧一声怒喝,蟠龙枪一扫,直奔天庭。
身后跟着一群追兵,宫牧不管不顾,横冲直撞,停在一座琼楼宫阙前。甫一近身,玉阶上华光四射,重重锁链交织成网在光芒中隐现,刺得宫牧一阵战栗。宫牧冷笑一声,将长枪往地上一插,趁锁链动荡之际,冲上楼宇。
他一脚踹开大门:“我看你还能躲到什么时候!”
跪在殿堂中的人惊愕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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