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风云

第一百七十四章路上
    声音低缓清越中徽带了丝糯糯的音调，明一默然半晌，低声道：“是仆想的少了，主母身子受得了么？
    问了这句，明一蓦然查觉到是句废话，受得了受不了又如何，如今形势迫人，早一刻赶到幽州，也好早一步做下打算。
    苏玉掩嘴打了个呵欠，抬手拉了薄毯搭在身上，道：“没有事，小心赶车罢，我歇一会儿。天气闷燥，多喝些水好些，子夜，将水囊给明一递过去"
    子夜轻声答应了，拿了水囊从车窗处递了出去。
    车马踏踏响动，沉沉夜色笼罩下，一溜火把光蜿蜒移向远处。
    车队驰了一夜，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过了迥地，距幽州城还有二百余里。青龙叩叩车壁，低声问道：“主母，热气儿上来了，人没有甚么，就是马跑的很了吃不住，不如找个林子歇歇罢"
    车厢里又闷又热，子夜索幸推开了两侧的小窗，苏玉见太阳火辣辣直烤下来，随护在马车周围的星河星箕几个，胡服已是汗淋淋贴在背上，吩咐道：“找个阴凉有水的地方，搭下帐蓬，今儿个白天不走了，歇到太阳落下去再说"
    青龙应了一声，打马奔去前队。
    走了不过一刻，车队下了大路，拐进郁郁葱葱的杂树林，青龙领了人从后面几辆马车顶上卸下麻布绳索，喊星河几个：“就这片空地，你领人将周围的杂草除净，别爬了蛇虫过来惊了主母，你…去那边溪中看看，要是有鱼虾就捉些回来，炖了汤给主母用，主母说了…等太阳落下去再赶路"
    星河星箕几人应了声，各自领了人铲草搭帐，摸鱼捉虾……
    当下众人便在树林中歇息。
    到了下午，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乌云从翻卷着笼罩了半边天空，远处近处不时响起沉沉闷闷的雷声。
    一场暴雨将至。
    这里暴雨将下末下，百余里外幽迥两地的接攘处，正是细雨绵绵时。
    前几日萧戈回来，萧柯吩咐明四萧杀给苏玉收拾正院，几个人直忙了一天，谁知道第二天下晌，几个人点了亲兵打算出城时，萧柯悠悠骑了马出来，萧杀明四两个人对视一眼，心下知道萧柯这是要亲自去接苏玉。
    明四萧杀两个人不闻不问，偏萧戈冒了傻气，打马追上萧柯道：“咦？我们几个去接主母，郎君这是要去哪儿？"回头瞅瞅身后，又咦了一声“只郎君自已么，怎么明六几个不跟着服侍"
    斜了这个傻缺一眼，萧柯沉下脸，道：“我去哪里，还要向你示下么？"
    挨了白眼儿，搁了旁人就该灰溜溜闪到一边去，偏萧戈犯了拗，追着道：“兀咎儿的大军就守在迥城…昌城，北境这边到处都是这个奸贼派来的细作，郎君孤身出城，实在不妥当，不如……"
    话说了半句，萧柯勾唇笑道：“既然到处都是铁勒的细作…"说了这句，转眸看了明四“叫两个亲兵来，让他领着去抓奸细，记住…往迥城昌城方向，一探都要十里"
    太阳烤的人都快焦了，还要一探十里。听到提起方向，萧戈才算明白过来，只是主子发了话，只好前去探路。
    萧戈前探十里…又前探十里…再前探十里，一直探到迥地接边界。
    午食过后，天阴了下来，到了傍晚，下起了小雨。
    急驰到一片山丘处，萧柯勒住了马缰，沉声问明四：“此处离迥城多少里路?"
    明四知道萧柯担扰兀咎儿派兵出城，更怕苏玉这队人遇上铁勒大部队。从萧戈回到幽州，北地的勋军哨探就忙的脚不沾地，原来一天一报铁勒大军的情况，近四五天都是一天两报三报。
    明四萧征几个人，更是天天轮番盯着哨探线报，唯恐出了岔子。
    这种时候萧柯问，显然并不是真想知道路途远近，而是要问铁勒大军的动向。
    明四心里有数，道：“回郎君，此处是迥地与幽州的交界处，距迥城大约…有三百来里"说了这些，见萧柯拧眉望着远处，又道“郎君是担心主母么，今晨出幽州时仆还接了探报，说兀咎儿耐不住热去了冥山，迥，昌两城的守城兵将都缩在城中避暑气"
    萧柯道：“以夫人的脾气，一旦上路，必会连夜急赶，算算时间应该到了附近"眯了眯眼，转口问：“你备了多少人手？"
    明四低声禀报：“回郎君，知道近两天主母要到，萧征昨天就调了“鹰魈"小队撒在这一路上。今日恐怕对方的奸细察觉，仆几个不敢调多了人马，只挑了百十个亲卫，换了寻常人家的衣衫出来，郎君是……"
    “百十个人够了"萧柯沉声吩咐“你叮嘱下去，人马散开，树林，有湖有溪水的地方…仔细找找"
    明四拱手揖礼，道：“仆这就吩附下去，郎君放心"回身吩咐“你们十个……去那边儿，阿岈，你领人往南，顺大路，看看靠近溪水的树林里"
    明四一叠声的吩咐下去。
    萧柯知道苏玉怕热，这回，说不定仍是晚上赶路，太阳出来了就找凉快地方猫起来。
    天已傍晚，又起了风……这小东西是收拾了东西上路，还是索幸找个地方避雨……想了这些，萧柯抬头看了天际，大团大团灰黑的云向南边卷去，远处偶尔传来闷闷的雷声。
    亲卫领命散开。萧柯跨在马上，极目望向远处。
    乌云几乎压到树上，风刮着树桠“吱吱嘎嘎"乱响。叶落如雨，地上瞬时落了厚厚一层。
    抬头看看林外，明一低声道：“子夜，主母还睡着么？"
    子夜推开小窗，悄声道：“昨儿个夜里，马车颠簸一夜，主母一夜没有睡踏实，趁这会儿凉快，让主母多歇一会儿。你有事要问么？"
    明一压了嗓音：“眼看这就是一场大雨，不知道主母是赶路，还是想找个地方避避。不另外找地方也成，上午搭的几座帐蓬还没有撤，现下正好用上"
    风陡然一停，不过十几息，豆大的雨珠噼哩叭啦的砸了下来。树叶上…枝桠上一片“嘭嘭"声，雨落了下来，明一抬手拉住马，低声道：“算了，不问主母了，我看看能不能卸了马，将车拉到帐蓬里去，哎…你去顾着主母……"
    树林子外头已经是水濛濛一片，明一伸手去扯马缰，青龙与两个戴了竹笠的男子到了车旁，明一哪里顾得上看，扯了缰绳道：“刚刚去了林外么，雨大不大，哎…别站着，帮我一把"
    青龙闷声拽住缰绳，对了明一瘪瘪嘴巴，甚么意思？明一还没有恍过神儿，萧柯上前两步，沉声道：“夫人在这辆车上么？"嘴里说着，摘下竹笠扔给青龙，抬腿登上马车“愣着做甚么，还不快些卸马，也别颠来颠去挪动了，明四，叫人来，在马车上头搭个帐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