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花开

第70章


  侍侯马跃并不是件轻松的工作——他的胸、腰、腹都缠着绷带,睡姿只能那么趴着,两小时不到身子下面就汗浸浸一片。所以每两个小时汪小凤就得擦洗一遍。擦洗,说起来简单,可他一个大男人,一百五十多斤,而且不能大动,需要一只手抬着他的胸、腰、腹,一只手拿着热毛巾伸进去擦。每擦一次,马跃身上的汗倒干了,可小凤身上已是大汗淋漓。就这样累上一天,汪小凤已是精疲力尽、腰酸背痛。
  她伸了伸酸痛的胳膊,扭了扭发胀的腰肢,困意已袭上她的周身。她趴在马跃的床边准备舒舒服服地打个盹。可是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关于她和马跃的点点滴滴如“叮咚”溪水流进她的心海……
  那天,她随马跃到田里去玩,看他劳动,收工的时候下起了大雨,光秃秃的山梁上什么避雨的地方都没有。马跃见她被雨淋得浑身打颤,二话不说脱下外套扔给她,自己却光着身子在头里跑了,边跑边笑边说云疆的雨太稀有太珍贵了,他要借着雨好好地洗个澡。她当时就感动得稀里哗啦……
  还有一次,两人到集市上闲逛,中午的时候在小饭馆里要了两碗面,吃着吃着小凤发现自己的碗里竟比马跃的碗里多了两个鸡蛋,心里就一阵温暖。看到马跃那香津津的吃相,小凤猜想一碗面马跃肯定吃不饱,就谎称自己吃不完,谁想,马跃端过她的碗就“唿唿噜噜”地吃了个底朝天。哎哟哟,那饭可是本姑娘吃剩的呀!马跃的这一举动一下触动了小凤心里最柔软的情感……
  对对对,还有洗衣服的那件事。厚毛衣是小凤最懒得洗的衣物了,可是冬天里每个周末马跃都会跑来帮她洗这件难以对付的家伙。每次见他因洗衣服冻得发红的双手,小凤就会心疼得拉过来替他呵呵热气或是捧在手心给他暖上一阵。她常常想,什么是爱呢?爱一个人,必定是他做了你自己想去做却懒得去做的事情吧?
  跟马跃在一起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周末的郊游。他有一辆自己焊制的自行车,一到周末,他就会来到她的门前“叮叮当当”地按着车铃叫她。最开始,她坐在后面的架子上,之后她的位置由后座移到了他胸前的车杠上。在集镇,在郊外,在田野里,她由着他风驰电掣般地骑行,感受着爱和自由的快意……
  汪小凤就这样甜甜地回忆着,不由自主地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汪小凤发现何秀的床上只有那个小姑娘却不见了何秀,顿时心里一紧:她不会又跑出去找哥哥了吧?
  她翻了翻何秀的被子,在她的枕头下找到了一张纸条:小凤,我到昨天发现的那个地震现场去找你哥哥去了。别担心,我是跟专业救援队一起去的。快的话晚上回,慢的话就不好说了。小姑娘交给你照顾,回来谢你!
  汪小凤拿着那张纸条急急地冲出帐篷来到公路上,哪里还有何秀的影子呢?
  何秀走后,汪小凤几乎一分一秒地算着时间熬日子,直到第三天晚上,何秀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医院帐篷。
  “何秀,你找到哥哥了吗?”汪小凤见面就问。
  “没有。土石方量太大,要一边挖掘一边找人,进度很慢。”何秀一口气喝了一缸子水。
  “找到哥哥的希望有多大?”
  “唉,要说找到人当然应该能够找到,可是……”何秀哽住了。
  帐篷里只能听到紧张的“砰砰”心跳声。乖巧的小女孩赶紧为何秀递上一块手绢。何秀顺势将她揽在怀里。可爱的小松鼠转着乌亮的小眼睛注视着何秀。
  “专家说,七十二个小时黄金救援期已过,就算能够找到,存活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何秀的声音很小。明显,她说不出来。
  又沉静了片刻,何秀又接着说:“唉,人在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一辈子好长好长,似乎时间是用不完的,可是一旦失去,却觉得人生只不过只有那么一小段,所有的情,所有的爱几乎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我们永远不知道死亡和明天哪一个会先来。”
  说到这儿,何秀轻轻碰了碰默不作声的马跃,“哎,马同志,你说我说的有道理吗?人生,只有今世,没有来世,不要以为时间还早,不要以为年纪还小,不要以为生命很长,不要以为过了今天还有明天过了明天还有后天。真的,过了今天还不知道明天会是啥样。所以,我们能做的,必须要做的,就是把握今生,把握今天,并开心快乐的好好活着!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马跃点了点头,是啊,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或许此次之后,便是一辈子的错过,一个转身,一个松手,轨迹全部改变了……对于汪小凤,对于她的爱,对于婚姻,他差点都错过了。
  “何秀,谢谢你的这番话,谢谢你将这些深切体验跟我分享,可是我怕自己真的要错过小凤的爱了,因为她已有了更好的归宿……”
  “是吗?”何秀的语气忽然变得轻松起来,“那你想知道她的男友长啥样吗?来,你看看!”何秀说着将一张照片伸到了马跃面前。
  马跃痛苦地睁大了眼睛——原来,照片上那个被他骂了无数遍的男人竟是他自己……
  入夜,马跃和孩子都睡着了,何秀和汪小凤轻轻地走出帐篷,来到医院旁的小河边,一棵地震中倾倒的大树横在她们面前,她们坐了上去,仰望着空中如钩的月亮。月亮就像小船,飘荡在幽暗的大海中。
  惨淡的月光映照在一个挨着一个的帐篷上,就像一条一条的乌蓬船停泊在荒凉的孤岛旁,远远近近的树木就像被地震吓傻了一样,呆呆地静立着,忽远忽近的哭泣声在夜空里飘飘渺渺……
  “何秀,你真的要收养那个小女孩?”
  “是啊,她没爹没娘的,好可怜。我已经决定做她的妈妈。”
  “可是你还没有结婚,以后带着个孩子怎么过?如果哥哥能幸运地回到家,我想他倒没什么意见,可是,若是换个别人,人家能接受吗?”
  “我才不管那么多。如果你哥哥明天不回来,那我就等到后天,如果后天不回来,那我就等到外后天。他一天不回来,我就等到哪一天!”
  “如果你万一等不到怎么办?”
  “那我就不结婚!”
  “你傻呀你?!”
  沉默,很久很久的沉默。
  好久之后,何秀兀自笑了,“嗨,说那么遥远、那么凄惨干嘛?说不定明天早上一睁眼你哥哥就回来了,说不定他还为我们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餐,说,何秀,小凤,我回来啦,来,咱们好好吃顿团圆饭!”
  何秀的这番话说得小凤心里酸酸的。是啊,哥哥要是能回来该多好呀!
  “是的何秀,说不定哥哥那时刚好有事离开了危险区呢?”汪小凤说着,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眼里闪着希望的光。“说不定明早就真的回来了呢?”
  小龙,你真的会回来吗?
☆、震后巧遇
  第五十八章震后巧遇
  奔波了十来天,刘云萍终于到达了到处残垣断壁的云疆建设兵团。
  一下车,刘云萍就拉住一位救援队的战士询问兵团团委所在地。等她匆匆赶到那位战士所指位置时傻眼了:这里哪还有什么办公用房呀?完全是废墟一片!那我儿子汪小龙呢?刘云萍的心里一惊:他该不会有事吧?
  儿子没找到,女儿总该找得到吧?可是跑了半天,结果看到的也是一堆废墟。刘云萍的心里虚慌的不行。一分钟见不到孩子们她就一分钟放不下心。
  “哎哟哟,我怎么不先去找何秀呢?地震之后,小龙和小凤说不定已加入随时转战的救援队伍了,怎么可能找得到呢?可是水转山不转,找到何秀不就找到他们了吗?”果然,刘云萍很快就在临时医院找到了何秀。
  “阿姨——”何秀一见刘云萍,脸上立时现出孩子般的欣喜,那样子就像走失的孩子突然之间见到了妈妈,就像一叶失去舵手的孤舟偶然间发现了新的大陆。何秀的心里顿时感到有了依靠。
  “何秀——”刘云萍快步迎上去,一把抱住头发凌乱、眼睛红肿、一脸疲惫的何秀,“你们都还好吧?”她问。
  何秀没有回答,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见她这样,刘云萍已经知道了情况的不好。她没再追问,只是默默地抚着何秀的头,默默不语地把她揽在怀里……
  过了许久,何秀才从刘云萍的怀里松开。刘云萍为她擦了擦泪,挤出一丝笑容,“怎么?不请我喝杯茶?”
  何秀破涕为笑,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见到您高兴得都忘了。”
  来到临时宿舍大门,何秀冲院内喊了一声“小凤”。喊声未落,一间帐篷的门帘一挑,汪小凤迎了出来。
  汪小凤见妈妈来了,张开双臂迎了过去,眼泪“扑嗒扑嗒”地直往下掉。
  她们一个个不是好好的吗?哭什么呢?该不会是小龙和马跃有什么闪失吧?刘云萍的心里隐隐地担心,嘴里却没有问——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进到帐篷里,刘云萍见一个小伙子趴在床上,腰上缠着绷带,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知道这腰上的伤最为麻烦,弄不好会落下个终身瘫痪。他不会是小龙吧?
  “妈,这是马跃。”汪小凤介绍道,“为了救我,他被砸折了腰骨。”
  “哦?”刘云萍应着,感激,心疼,担心,诸多感情在她的心里交织。
  “阿姨,地震发生的时候我们仨是在一起的,马跃本来有机会逃出危险,可是他却把危险留给了自己——他先是一把把我推出危险区,又一头冲进屋内趴在小凤的身上,在房屋轰然倒塌的瞬间,他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砸向小凤的房梁砖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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