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湄不成蹊

临近春节的农村热闹非凡。
    沿途大一点的村镇不时有集会，大家都在采购年货。下了高速公路是秦王镇，那是成蹊读书时经常路过的重要村镇，现在秦王湖已经被改造成一个颇具规模的旅游胜地，如果是在夏天的旅游旺季，高速路口将会是另外一番水泄不通的盛景。秦王镇到成蹊的老家黄家台村还有二十里路，现在都是宽阔的柏油马路。从镇里打车到村里不过十块钱。
    天色尚早，成蹊打算在集市上给养父母置办点年货。说实在话，成蹊这个儿子当的不是十分称职。自从上大学后，成蹊没有在家完整的过一个春节，工作后更是每次过年都值班，虽然科里并不是每次都安排成蹊值班，但离家太远，明知不能和亲人团聚还不如把团聚的机会留给其他人。换另外一个角度，在过年时值班相对还轻松一些，毕竟像他们这种择期手术的科室到节日期间病人总会少一些。
    宽阔的马路被商贩占去了一大半，吃穿用度应有尽有。虽然每次回来都会给养父老段零花钱，但老人总是舍不得花销。老段常说自己都是快入土的人了，身体上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最大的福分，能吃饱穿暖就行了；母亲更是把成蹊当成最大的盼头，每次知道成蹊要回来，总是提前几天把好吃的东西齐齐的准备出来。有时候因为工作的原因，归期又改，好多吃食都变质了，老母亲也舍不得吃，常常念叨这个是我们石头最爱吃的，一定得留着。每每当成蹊看到母亲精心为自己准备的奉若之宝的在别人看来早已不稀罕的吃食时，泪水不由充满眼眶。
    成蹊为老父亲挑选了爱吃的沙琪玛，松软的蛋糕，母亲爱吃的小零食。过年的鸡鸭鱼肉，并且为父母挑选了过年的新衣服。想想自己的童年回忆，每当过年别人家的孩子穿着光鲜照人的新衣服出来玩时，成蹊总是穿着母亲缝制的土里土气的衣服，羞涩的站在远处看其他的孩子尽情的展现快乐，心里仍有一阵莫名的酸楚。
    看到儿子回来，老两口兴奋异常。母亲端出刚蒸熟的年糕，油炸的丸子，热腾腾的大锅熬菜。邻里们听说成蹊回来了，也都过来看他，堂兄段召武端着碗站在院子里对成蹊说：“三婶子（成蹊母亲）已经到村头看你三趟了，怎么才回来！”
    成蹊笑笑，没言语。
    召文笑着说：“啥时候赶紧领个媳妇回来，看别人家的孙子都上初中了，三叔着急啊！”
    成蹊也是笑笑，嘴里说：“马上，马上。”
    宁静的乡村因为春节的到来热闹了许多，往年垃圾成山的小街道异常干净，自家的厕所也新翻修了。大家的住房都统一粉刷了外墙，路旁也种了好多的梧桐树。
    段召文告诉成蹊，这些都是市里新换了书记，要建设生态绿色邯山，改善农村环境。
    “看到镇里通向村子的路面加宽了吗？”段召武问成蹊。
    “看到了，什么时候加宽的？半年前回来还没有呢？”成蹊说。
    何氏矿业集团的发祥地就在这大山深处，这条路经常被拉矿石的重型卡车破坏，简直就是一条酒窝大道，乡亲们走在这条路上，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腿泥。原来坑坑洼洼的路面已经平整如新且加宽为双车道，这在重峦叠嶂的大山深处着实不易。
    “山里边的铁矿都已经停产了，政府下令全部封存。不知道吧，老何被抓了，就是开矿的那个老何！”段召武说。
    “早该被抓了，挖了咱们多少矿！把山里的环境破坏的精光！”段召文指着远处的群山，  “四爷爷说把山里的风水全给破了！”
    “这路啊是旅游公司修的，后山要建设一个旅游区，估计明年‘五一’前能建好，有山有水的，挺好玩，我们都在给旅游区打工呢！”召武接着说。
    “一天一百块钱，修台阶和栈道。我说三叔，过了年得给那个老板说给你涨点工资，除了你，没人会用石头垒那个碉堡！”段召文一边说一边捂住了嘴。他知道三叔不愿意让成蹊知道自己这么大岁数还在给别人打工挣这份苦力。
    老段摆了摆手，“很轻松，一点都不累！我就是教教这些年轻人怎么用石头砌房子。”
    成蹊看着老父亲满头银发，佝偻的背影，一阵心酸。
    “石头，倒不是太累！”段召文也给自己打圆场，“三叔不用背石头，就是指挥这些年轻人怎么放石头才能把那个碉堡砌好，要不我们都不会。上个月他们那帮人砌的那个碉堡已经快塌了，老板很生气。我们队幸亏有你爸，所以砌的这个特别牢靠，看着也俊，老板很高兴。”
    “你放心，我们都会照看三叔的！”召武也说。
    成蹊知道，村子里会用石头砌房子的老人越来越少了，有的岁数大了动弹不动；有的是条件好了渐渐将这一项技能忘却了；更重要的是现在村子里都是砖房了，石头房子倒成了一种文化遗产。
    老段憨厚的笑着说：“我闲着也是没事，真的一点都不累，比我年轻时干的活轻巧多了。老板挺好，伙食也好。”
    父亲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成蹊破例在家住了一晚上。明天下午的飞机就要赶回厦洲，科室还有好多工作等着他，临近春节，手术排的满满当当。
    所幸现在通了高速，从家里到真定机场可以不过邯山市区。堂兄段召文也买了车，准备第二天送他；凌晨五点兄弟两个便动身启程。
    母亲早早的准备好早餐，荷包鸡蛋的打卤面。看着儿子贪婪的吃相，母亲更心有不舍，眼圈红红的。
    “三婶子，石头再回来给你领一个漂亮的儿媳妇！别难受了啊！”召文给婶子开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