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醉月微眠

    “好的，马上来。”中年男子又看了眼狐狸，这才憨笑着跑回自己那堆面粉摊前，从蒸笼上拿了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放在我们的桌上，拿起桌上的茶壶和茶杯，替我们倒了两杯茶，用他那粘满面粉的手，将茶杯放到我和狐狸跟前。
    我亲手将筷子递到狐狸跟前，用自己听了也要竖寒毛的温柔声音道：“大哥，快趁热吃吧，微服私访就是这样的啦，只有亲身体验百姓的生活，才能了解他们的疾苦啊。”
    我看着狐狸接过筷子，半眯着眼睛看着我，我笑得更加灿烂了，一边说着“吃吧吃吧，快吃吧”，一边用筷子夹住一个包子便欲往嘴里送。
    “这是浅浅第一次请客，我也不好意思推拒了。”狐狸伸筷也夹住一个包子，微笑着看着我，说得无比的淡然。
    我的下巴险些掉在地上，结结巴巴的道：“为……为什么我请客？我身上没有银子的。”
    “是浅浅这一大早要出宫逛逛的。”狐狸坦然地看着我，一点点的愧疚心虚都没有，话说的好象就该是这样似的，身为男人，身为人家老公，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呢？
    “我身上真的没有银子，今天就大哥买单吧，下回我请大哥吃好的。”我不死心的陪着笑脸拍马屁。
    “哎，我从来没有带银子的习惯。”他突地坐到了我身边，状似万分可惜的对着我轻声道。
    “夜风呢？暗卫呢？”我转头从左到右在我们周围找了一圈。
    “出宫门的时候我让他们今天都别跟出来了。”他说完，细看了一下用筷子夹住的包子，伸手便想往嘴里送。
    我闪电一般将自己夹着的包子放回笼里，伸筷又将狐狸的包子抢回来，小心翼翼地放回笼里，看了看一个不少的包子这才有点安心。
    “大哥，我们不吃了，我们走吧。”我的脚在桌子下踢了踢狐狸的，低着声建议道。
    “浅浅才拉着我坐下，这会子没吃东西又要走人，好象不太好吧？”狐狸的桃花眼里有得意，有算计，还有戏谑。
    该死的臭狐狸，敢情虽然答应我出宫，心里还是不乐意的，而且屁股虽在这坐下了，却还是不打算在这里吃东西呢！我就说嘛，臭狐狸一早明明赖床不起更不愿意出宫的，我用犯规补救政策让他陪我出宫，这厮忽然笑得一脸淫荡的说好，难道一早就有了预谋又想拿我开心、寻思让我出丑？天呐，他现在不会身上有银子还故意说成没银子吧，毕竟之前无数次出宫，他身上都没有不带银子的记录呢！我怒，臭狐狸你既然不想出宫，又不想吃东西，嘴巴还不肯承认，现在想借我的口说出这些，今天我偏要让你吃，哼，难道凭我的聪明才智还蹭不到一餐白食不成？
    “老板。”我大声叫道，不就是吃霸王餐嘛，我有的是办法哩。
    “小哥什么事？”那中年男子又搓着面粉手跑了过来。
    哎，可怜的人儿，要被吃霸王餐了！我略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轻声道：“我大哥不喜欢吃包子，这一笼包子能不能换成四个大饼？”
    那中年男子看了眼包子，忙说道：“好的。”
    说完将两笼包子拿回去，不一会儿又拿了四个大饼过来。
    我看了大饼一看，忙说道：“哎呀，大饼里有葱，我大哥他不吃葱的，麻烦老板换四个馒头吧。”
    中年男子二话不说拿走四个大饼又拿了四个馒头过来。
    我盯着馒头，沉思了一会儿，面有愧色道：“实在抱歉，老板，馒头太干，我突然又想吃面条了，这个……”
    中年男子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狐狸，很快又将馒头换了面条来。
    我对着中年男子感激地笑笑，然后拿了筷子开吃，中年男子这才放心地走了回去。我嘴里吃着面条，示意狐狸也吃，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也学着我样子，开吃了起来。我懒得理他，埋头一阵苦吃，直到将汤也喝光光，这才摸着滚圆的肚子心满意足地看向狐狸，他居然也将面条吃完了，桃花眼正笑看着我，脸上却是一副“现在怎么办”的神情。
    我起身，抹了抹嘴，然后拍拍狐狸的肩道：“大哥，走吧。”
    还没走两步，中年男子搓着面粉手便拦在了我们跟前，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们道：“两位小哥，你们还没付帐呢。”
    我眨巴了几下眼睛，问道：“付什么账？”
    “两碗面条的账没付呀！”
    我又眨巴了几下眼睛，说道：“这面条是我拿馒头换的，付什么账？”
    “可是馒头你也没付账啊！”
    “老板，馒头是我用大饼换的。”我说得理直气壮。
    “你那大饼也没有给钱啊！”中年男子有些急了。
    我笑道：“大饼我是用包子换的啊。”
    中年男子的脸已经有些红了，结结巴巴地道：“可……可是你包子也没有给钱。”
    我忙大声说道：“老板，那包子我们根本就没有吃，你干嘛要我们给钱啊？”
    中年男子一下子呆在当场，我立马拉着狐狸跑路。天杀的狐狸，从开始到现在倒像是看我表演似的，连跑路都要我提醒他，什么人哪，害我白吃小老百姓的，说出去多丢我一国皇后的脸啊！呆会儿让夜风送些银子回来，咱可不能搜刮民脂民膏。
    拉着狐狸跑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停下来边抚胸口边顺气，结果看到身边那人一脸风清云淡优哉游哉，连口粗气都没喘。天怒，上天真是不公平，穿来穿去为嘛不让俺穿到有绝世武功的侠女身上？
    “曦岚！”我眼睛瞄到一个白色背影，一把拍开狐狸伸过来想替我顺气的手，抬脚就往那个身影跑去。
    “浅浅……”狐狸几步拉住我，声音里有丝疑惑。
    我一边急欲挣脱，一边手指着白色身影消失的方向嚷道：“大哥，是曦岚，是曦岚，快追上去。”
    “浅浅，他在叶苍，战事未了。”狐狸揽着我腰，声音里微有丝无奈。
    是的，清林与曦岚现在还在叶苍，龙曜天青两军已至叶苍皇城叶州城外汇合，大破叶苍指日可待。而寒星那边，修若大军也已逼近寒星皇城寒州，顺取寒星也是意料中的事。至于修若，太子伯伯依旧关在北宫，老老头身体虽算不得好，但还能撑些时间，云老头的继位已是再明朗不过的事了。一切的一切，都按照预期中，或者心中最好的方向发展着。唯有我自己，心中依然有一抹牵挂放不下。
    自那天曦岚离开后，我常常梦到他，有时候梦到他在战场受重伤又昏迷不醒，有时候梦到他坐上那把龙椅，一旁天青王得意的笑。每每梦到这些，都会惊醒，然后埋在狐狸怀里流泪，一边为曦岚心疼着，一边庆幸狐狸并没因此动怒。
    或许曦岚的付出，在某种程度上也感动了狐狸，或者说让狐狸心存感激，所以狐狸对我这样的行为才会一再包容。
    “可是我刚才明明看到他了，我绝不会看错的，大哥。”我不会看错，那一定是曦岚，我不是光看一个相似的白色背影便将他当成是曦岚，曦岚身上的气质，是谁也不能模仿不能替代的。虽然这时候的他，理应在前方战场上，但上回我大婚的时候曦岚不是一样巴巴地赶过来了么？我以为自那以后再也见不到曦岚了，曦岚亦不会再来看我，但心里却又希骥着曦岚再次出现在我眼前，一身白衣飘飘，出尘若仙。
    他不说话，却拉着我的手，按我手指的方面，朝着曦岚消失的方向走去。我快步跟着他，一边四处张望，寻找着那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大哥，我没有看错，真的是曦岚，真的是曦岚，他明明往这方向来了，可为什么我就是找不到他？”或许是狐狸拉着我，或者其实是我拉着狐狸，两人在这条街直走到死胡同里，都没找到曦岚，甚至都没看到有白衣人出现。我心里闷得慌，闷得难受，声音隐有哭腔。
    曦岚，之后虽一直有打听他的情况，但并无联络。我曾试着写信给他，但那些信如石沉大海，并无回音。当我不再去打扰他，只远远地想着他，只远远地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却让我又突然遇见了他。曦岚既来了龙州，我怎能不找他，怎能不当面问声好，怎能不正式向他道谢？如果可以，我还希望能和他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如所有朋友间的久别重逢，虽然我知道这只是我的奢望。
    “浅浅别急。”他忽而拥我入怀，不顾路人诧异的眼光，轻拍着我背，低低笑道，“若他真来了龙州，却又不来找你，那便是来看临产的煌王妃。”
    我猛地抬头，一不小心头顶撞到狐狸的下巴，一边皱眉抚着头顶，一边细想狐狸的话。很有道理啊，前方战事未了，天青与龙曜大军刚至叶苍皇城叶州，这种紧要关头，曦岚若还跑到龙州来，既不是为我，那么这种时候龙州唯一能让他赶来的，莫不是临产的煌王妃——他三皇姐天槿瑜？
    “大哥好聪明。”我看着狐狸，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一手拉过他的手一径折回往煌王府的方向走，一边吐了吐舌头，轻道，“大哥都不介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