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的眼

穆若按照原先的计划，开始手头的工作。本以为自己会很介意别人的眼光，然而当身份被曝光，众人在背后窃窃私语时，自己的心绪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整个人出奇的静，灵感接踵而来，穆若一上午画出好几幅自己很满意的小样，不时转动铅笔，思考如何润色会更加完美。待设计稿改好，起来活动筋骨，余光扫了扫四周，办公室空空如也。看下时间，早已下班多时。心想雅菲这家伙真是重色轻友，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儿，自己也不知道和米林跑哪儿去吃香的喝辣的。
    “妹妹，忙完没？”穆若回头，轮椅上的莫熙成，正将手头那本超厚的书用书签夹好合上。白皙瘦长的手指，跟那本古铜色的封皮很是相称。不得不感叹莫宁家基因真好，男孩子都生的这么丰神俊秀，女孩子不得倾国倾城。
    “穆若，推哥哥去吃饭。”莫宁的声音从对面的座位上传来，雅菲办公桌上样稿堆砌的太高，自己刚竟没发现莫宁也在。也是她的愚钝，莫熙成腿脚不便，又怎会一人来到这里。
    “你们可不可以先帮我看看这几张样稿？”
    莫宁和莫熙成接过穆若的设计稿，看完后对视一眼。互相读懂对方的眼神，穆若的生母正是莫熙成的母亲花溪，她可是米兰著名的设计师，她设计的衣服，人称‘行走的艺术品’。众多名媛名模都以能够穿上她的作品为荣。如此看来穆若虽没能继承母亲的美貌，倒是继承了她的艺术细胞，好好雕琢，假以时日，造诣也许更甚母亲。
    看着两人的动作，穆若心里嘀咕，明明觉得比之前的都好，难道还是很差。
    “穆若，我在这几幅作品中看到女孩子的柔情，恭喜你，你的作品已经拥有灵魂，这可是成为优秀设计师的密码。”莫熙成对穆若竖起大拇指。
    “真的吗？我的作品也有灵魂了。”穆若狂喜，眼泪都从眼角笑出来。
    “熙成没有骗你，我这几幅里可以看出女孩子的坚毅，这几幅作品的确已经拥有它独特的灵魂。”莫宁也是打心眼里开心，比自己当年坐稳莫氏总裁还要开心。
    “今天我请客，带你们去吃好吃的。”穆若豪言要请客吃饭。
    “那就去孙大娘那儿。”莫宁提议。
    “好，我这就来打电话。”穆若也好久没见孙大娘他们，正好去聚聚。
    “孙大娘，是饭店的名字吗？我只知道大娘水饺。”莫熙成也被他们的快乐感染。
    “那可是我的秘密基地，走吧！再晚，下午上班会迟到的。”穆若简单收拾好桌子，一行人出发。待三人到达，容洺和纪凡已帮着孙大娘夫妇摆好碗筷，就等着他们开吃。容洺心情很好，一直在请教孙大娘做菜秘诀，显然没有被上午明心艾的迁怒所影响。倒是纪凡第一天回纪氏上班，精神有些不济。
    穆若把莫宁给二老准备的礼物送到里间，莫宁在纪凡身侧坐下，摸了摸他的头，纪凡回以会心一笑。众人皆没有饮酒，不知道是太饿，还是二老手艺太好，众人皆食指大动。连莫熙成都默默地添了一碗，穆若和纪凡两吃货更甚。容洺直呼要投资饭店，请二老去做大厨。老人家笑着说他晚了一步，因为莫宁和穆若已经帮他们选好新地方，准备开个私房菜馆。
    容洺听后，捶胸顿足，“为什么我老是棋差一招。莫宁，你这也要跟我抢。”
    “容先生，莫先生是个好人，您可不能因为这事埋怨他，他是看我们祖孙三人可怜，给我们条活路。这里马上就要拆迁，我们老两口除了这点手艺，实在没有什么能活命的技能。上海的房价那么高，租金那么贵，要不是他，我们真的要走投无路了。况且我也只能做做家常菜，真做不了大饭店的主厨。”孙伯一听容洺在埋怨莫宁，忙过来解释。
    “孙伯，他说笑呢？您别听他的。”纪凡在桌下踹了容洺一脚，这家伙怎么死性不改，老是油嘴滑舌，说话没个轻重，孙家二老一看就是本分的苦命人，他调侃莫宁也就罢了，还稍带上人家老人家。
    “对的，孙伯，我在说笑呢！我和莫宁可是好兄弟，我们经常这样开玩笑的，经常的。”容洺一边揉着脚一边向孙伯解释。
    “那就好，那就好，可不能因为我糟老头，让你们生出嫌隙。”孙伯听后，安心不少。
    “莫宁，孙伯那边装修找人设计没？”莫熙成问莫宁。
    “我跟穆若带着二老一起选的店铺，合同刚签，我们平常都挺忙，没什么空闲时间盯着，我打算让凯瑞找家有经验的装修公司，连设计带装修和采买一部到位。你不会是打算？”
    “是的，我打算亲自设计。”莫熙成点头。
    “你不是小CASE不接的吗？况且，你刚恢复，也不适合太劳累。”
    “在穆奶奶的调养下，除去腿脚，我的身体各项机能都已恢复，给餐馆画个设计稿真的累不着我。”莫熙成看莫宁一副管家的样子，跟莫老头如出一辙。
    “哥，你以前是家装设计师？”因为职业的关系，穆若只要一听到设计两字，两眼直放光。
    “算是吧！年少时，画图曾是我唯一的玩乐。”莫熙成回忆起那段年少时光，心里有些难受。
    “穆若，熙成可是很厉害的建筑设计师，莫氏在美国的总部大楼就是出自他之手，那时他才十八岁。世界建筑工程最高奖普里茨克建筑奖都曾要颁奖给他，可惜被他给拒绝了。”
    “熙成哥不会是建筑师界那位天才少年boom吧！”容洺惊呼，当年的boom在一次世界建筑师年会上以夸张不羁、特立独行、独具匠心的设计一下子抓住众人眼球，一时名声大噪。可惜他太低调，众人倒是有幸一睹他的作品，没人见过他本尊。甚至有传言说他根本不是个年轻人，而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学究，只是以年轻来博得名声，好让自己的作品卖个好价钱。然而传言很快就不攻自破，只因他除却给莫氏集团设计过几栋大楼，别的任何CASE都没接过。
    “其实我更擅长的是家装设计。”莫熙成仍是一贯淡淡的语气。
    “哥，你不会收我很贵的设计费吧！”穆若知道这种钻石级设计师的设计费一般都是天价。
    “免费。我从这两位老人家身上，感受到家的温暖，我很想送给他们一个温暖的设计。”儿时的莫熙成一直梦想着有一天，可以自己设计一个家，和家人过着平凡幸福的日子，可惜随着父母早逝，奶奶携妹妹离家出走，爷爷变得喜怒无常，对他也更为严厉。陪伴他的永远只有看不完的报表和拆不完的暗招，哪里还有爱他的家人？设计的再独特的房子没有家人又怎么称之为家。梦想已死的他一天比一天沉默，一天比一天生无可恋。
    “哥，我要当你作品的第一个读者。”穆若眼巴巴的看着莫熙成。
    “我今天可是你作品的第一读者，公平起见，我的作品完成后自是第一个给你看。”莫熙成宠溺的看着穆若。
    莫宁总觉得莫熙成看穆若的眼神有些奇怪，表面看着他像是对着穆若笑，但他眼神的焦点又似乎飘落在别处。就像刚刚那个宠溺的眼神也是涣散的。难道他不喜欢穆若，他可是穆若真正的亲哥哥，流着同样血液的亲兄妹。也许只是自己太紧张穆若，才会曲解一个脑部重伤刚恢复人的笑容。
    “熙成，我们租的店面有三层，一楼二楼用做营业用房，三楼你看能不能设计成生活区？晓峰也长大了，不适合再跟孙家二老挤在一个房间，他需要有自己独立的空间。”莫宁原本是打算三楼做仓库，他和穆若另外到附近给租套商品房，这样一来他们生活也可以舒适些。可二老死活不同意，说什么人要惜福，不能再浪费那个钱。要是不答应，他们就卷铺盖回老家自生自灭。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莫宁尊重老人家的选择。
    莫熙成点头说没问题。几人用完午餐，和孙家二老告别，老人眼含泪花，坚持将他们送出巷口。现今社会，世风日下，人皆重利，像这几位愿意出钱出力无偿帮助他们的人，真的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