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恐相逢是梦中

第48章


  昌彘听闻,虽知对方能够料到,乍然一听还是有些惊讶“还不算好,我以为你的命也会随着那把火去的,你看看,现在你不还是好好的在我面前吗?”
  文妧哼声冷笑“你想杀我?”
  昌彘直言“自然,不过文府小姐可以放心,您这次前来我昌府的消息早已传过扬州城大街小巷,我想杀您,却不能是现在,说起来,您将这个传出去的意图,不就是为了保全自己的一条命吗?”
  文妧不再看天上那抹月色,转而低眸看向自己绣着银线的袖口,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灰。
  耳旁昌彘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如今我想要杀你,就像你想要举发我一样的困难。”
  文妧冷道“昌府府主还是收手的好,我文府愿意出钱买下那地匹再建回新的房屋,让那些在江南岸幸免于难的人能够回到祖宅。”
  “哈。”昌彘口中颇有些不可思议,起身拂袖道“文府小姐可真是心软,可你能给我多少银两?你也不想想,那块地匹若是盈利起来,入账的可都是数不尽的银子,若非如此我何苦费尽心思在上面动手脚?”
  文妧听言,心中还是划过一抹痛感,她抬眸,眼光直直探向对方的眼帘“这么说昌府主是承认那把火是自己所放?”
  那一瞬从对方直视的眼眸中读出一抹狠色与威严,昌彘一愣,心中竟生出了几丝忌惮,随即又再次被利益所蒙盖反问“怎么?难道文府小姐心中还有其他的人会烧起这把火?”
  文妧佯装不知昌府纵火的缘由,只问道“我很好奇,是什么力量让你能够肆无忌惮的烧起这团火,而不惧怕官府的追查,还有那日你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带来了一群杀手。”
  “不是还没能杀掉你吗?”昌彘一笑“很多东西,即便你身居文府世家的直系血脉都不可能知道,就比如江湖势力,他们可以毫无痕迹的坐下一桩桩的事情,即便留有痕迹,也有办法可以抹去那样人的存在。”
  文妧垂下眼眸,掩饰着其中的冷笑“哦?是怎样的江湖势力?”
  昌彘唇齿清晰,只说了三个字,却早已足矣“沉—旭—阁。”
  文妧起身,眼中对昌彘所呈出的皆是淡漠,她拍了拍袖口的灰尘,身后却传来了昌彘颇有些激愤的声音“文妧,只要我还没死,江南岸那块地匹,我要定了!即便是你买下来,我既然能烧第一次,也就能继续烧第二次!”
  文妧回头,眼中终于有了一抹凌厉之色,她看向昌彘那肥硕的身材,良久忽然冷笑着出声“府主似乎对沉旭阁派来的高手,很有信心,难道您就没有想过,百密必有一疏?”
  昌彘的心猛地一跳,虚眼看着文妧“你想说什么?”
  文妧联想到最近昌彘所做的一干事,从不留余地的陷害自己,到刺杀自己,又与沉旭阁联手将明火抛向江南岸那群无辜的百姓,若没有娴孟君与钰臣的精细谋划,没有风萧拿来的密信,没有楚凌轩的相伴,难道弱者就应当被昌府这样性格低下的所谓‘强者’宰割吗?一切不过是利益,正如当年的徵钦,无论和自己相处多久,到了最后依旧还是如她母亲的一副狠恶模样,也许这就是本性难移罢了。
  她转身看向昌彘,自己并非没有给他机会,直到刚才他未曾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文妧想只要自己出门,带走那些安插的人,拍下官府卖出的地匹为那些人再修葺‘家’便好,他们还能好好的继续生活在祖上曾经呆过的地方,可是,昌彘的心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虚伪,明明没有那样的能力,偏偏要去做那样的事情。
  “陛下穷途励志,想要让百姓安居乐业,却不想身边竟然聚了你们这样的奸诈之人。”她冷冷一笑,略微侧过头,看向门外的黑暗中“长史大人可听清楚了?”
  昌彘的心一沉,只见前方黑暗处似乎有脚步声响动,顷刻便看见一个衣着墨绿常服,提醒微胖的男人走近屋内,直到明处他才看清,出现在眼前的,正是扬州长史薛仲!
  昌彘忽然明白了一开始为什么文妧良久不说话,那时候自己还当她在沉思,却不想是在看着屋外的天色等天黑,只因天黑了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忽然想到了前两日与蜀中社的人前去第二次刺杀文妧时从天而降的那位少年人,那之后蜀中社的人曾和自己说过,最好不要得罪文府,因此近两日自己才未曾寻找机会。
  那日隐约之间似乎听到了庄主一类,昌彘此刻才明了,若说能令蜀中社这个天下第二武林帮派都为之忌惮的,不过只剩下了天下第一庄,楚辞庄的人,若真是楚辞庄的人,那突破蜀中社重围进入自己府中,简直轻而易举。
  昌彘脸上骤白,却还是硬撑着“只长史大人一人听见刚才的言论,说不准是受了文府什么好处罢了。”
  话音刚落,却听门外的暗角中传来一阵威严的男声,声音中隐约透着些贵气不容侵犯“若本官也听见了呢?”
  听到话声,薛仲连忙恭敬着向一旁挪开了步子,昌彘只见本应离开扬州的澹台太尉,却不知为何再次出现在了扬州,甚至自己的府邸,昌彘只觉膝间一软,随后肥硕的身体便一身坠地,眼中带有着丝丝绝望。
  
☆、第六章:看字写字
  
  扬州的百姓只知道一夜之间整个昌府都完了。
  扬州原本审理文府井尸案的公堂依旧是那么的严谨肃静,堂上坐着的却是去而复返的澹台太尉和紧随其后的薛长史,堂下坐着的乃是文府与韦府的府主,而堂下跪着的也不再是文府的那位‘少爷’,而换成了当初陷害对方的昌府府主昌彘。
  公堂之下的他,卸去了一身的金贵饰物,脸上却早已不复从前的光鲜,眼角下布满了丝丝缕缕的皱纹,在牢中与文妧谈了一夜的他曾想过绝口不认,却被堂下泛红双眼的江南岸百姓驳斥叫嚣。
  其实早在昨日,当太尉与长史大人出现在府中那一刻,昌彘心中便觉得不妙,自己的昌府近日以来因为和沉旭阁的合作,一直都由蜀中社的人暗中保护着,无论是谁走近,甚至路过过门口,应当都有那位领头的黑衣人来报,可这次,直到那两位贵人出现在自己眼前,都没有任何人前来报道哪怕是府中的小厮。
  那时候的昌彘并未参透其中含义,然而在这一夜之后,他却将从前未曾仔细想过的东西,全都和文府的那位小姐,挂上了钩。
  之前出现的那个武功造诣颇深的,为蜀中社所忌惮的面具少年应当正是楚辞庄庄主,而文妧乃至整个文府应该都在其保护范围之中,还有去而复返的澹台太尉……昌彘心中有些懊恼,若是能够再早一些发现这些,也许便能够对文府中文妧病重的消息产生几分的怀疑,若没因此而自大动手,而是联合沉旭阁先一举将文府拿下,今日处于这牢笼之间的肯定不是自己。
  良久,他似乎感觉到牢房前的光微弱了稍许,再次抬头看去时,正好对着文妧那张清秀的脸,而此刻他心中却在思量着如何才能继续活下去,他看向文妧,目光中已有了一丝妥协“文府小姐来看我,这是个什么意思。”
  “昌府府主可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牢笼之中?”
  昌彘不言,旦听文妧踱着步继续谈论“崔府乃是祖上先辈产业,而昌府却是后发□□,一路之上昌府府主行路颇顺,可知自己今日错在了哪儿?。”
  昌彘眼中含有不屑“错?文小姐说笑了,这世间百姓由于蝼蚁,谁能居于高处便可具备支配他们的能力。”
  文妧冷哼“府主竟然这样看待?”
  昌彘侧头,不看文妧“他们乃是蝼蚁,若接受我给他们的银两恩赐好好去别处生活也就罢了,可他们偏偏借口说要死守那什么祖宅不愿离去,他们也不想想,那块地若是给我一日能够有多少的收益,而在他们的手中不过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说完他再次看向文妧,眼中含着自己心中定义的所谓‘真诚’“文小姐与我同算世家经商,不妨想想其中利益,况且您身后定然还有势力作保,可别随便因为几个蝼蚁便不识大体。”
  文妧走到牢边,背身看着牢房走廊尽处的阴沉月光“小女子不才,心中言论与府主所想不敢沟通。”
  昌彘无奈“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今日昌某落得如此下场,文小姐作为始作俑者依旧愿意来看我,难道不是看中其中的利益,想要给我一条路?”
  文妧垂眸眼神深邃“你错了,在我眼里刚才确实还有救的价值,因为你有责任向那些人忏悔,可现在的你已经没有这样的资格了,”她再次看向昌彘眼中却如同看待一个死人一般“我与府主衡量人利益价值的标准不同,与你而言不过是利用与互持,而我,不屑于你那样的的利益,我救一个人是因为觉得他的人性之中尚且还算为善,可如今您在我眼中,什么都不是。”说罢文妧转身离开,再也没有任何的逗留。
  清晨日照,当堂坐上的澹台开口问罪时,眼中忽然射出一股阴狠,厉声道“我有何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澹台太尉冷道“既然如此,那便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下去吧,此事本官会回到中央,亲自面圣禀告!”
  昌彘脸色变青转而煞白,最终还是沉沉地垂下了头。
  澹台将从昌府中抄来财产的大部分全都用来重新修葺江南岸,岸上的百姓遭此一劫也算是因祸得福,心中对文府众人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助更是感激不尽。
  事情似乎已经过了一个段落,文妧心中却辨不清滋味,这几日脑海中一直浮现着昌彘口中那些所谓的正义之辞,而舅父离开时也曾说过,昌彘毕竟没有犯上人命,纵使禀明了从前的陷害之举,如今的自己终归再也不是一国的公主…他说不宜惩罚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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