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第101章


准确来说,应该不算说谎才对。而是隐瞒了一件事情。」
  想起曾经和不二讨论过有关于「说谎」和「隐瞒」的不同之处,温格尔便改了口。
  没错,那并非是对迹部说了谎。那一天,她仅仅是简厄明要的把曾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好解释迹部向她询问的「为什么你要做那些你所谓『应该要做的事情』。」这个问题。
  那时的自己并不想说出口的,是那个她认为早就为时已晚的事。
  那个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如此残破不堪的原因,以及为数不多的时限。
  「呐,景吾」
  温格尔将仰望的视线拉回来,稍稍侧过头来看着比自己高那么一丁点的迹部。如黑耀石般的瞳孔毫不避讳的注视着那高雅的银灰。
  「我大概活不久了。」
  那认真的苍白脸庞被黑紫色的长发修饰的更加柔弱,逐渐发紫的嘴唇以及毫无血色的双颊带走了最后一丝色彩,细得让人毛骨悚然的手臂像是道路上那些干枯了的树枝……如果不是用温暖的衣物将此人包裹起来,想必她肯定不知道早就倒在了哪个地方。
  这样的温格尔带着十足认真的语气说出的话语,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而且还非常的有说服力。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
  迹部景吾正欲发作,张开的嘴唇却被冰冷的触感给打住动作。
  那是温格尔放在他唇前的手指。
  「先让我说完,可以吧。」
  笃定的话语,带着些许的笑容。
  迹部闭上了自己的嘴。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不过却是事实。」
  「从结论说起的话,那就是我曾被医生诊断活不过15岁——也就是今天。」
  「原因的话……那是个非常简单明了的故事。就像我曾和你说过的,温格尔家族做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我这样的大概算是十分轻微且微不足道的了。虽然到了现在还是不知道是谁,但我曾经被人试图杀害。」
  「——用毒杀的方式。」
  温格尔放下自己的手,看着迹部说出她一直埋藏在心底的事情。
  那个时候,自己不想告诉他的原因,大抵不过是因为觉得已经太迟了。
  毒杀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小学时期。那个时候铃木结衣早已离开了她以及埃德加?莱斯?温格尔,而飞鸟一家还没有涉足她的人生。
  那一天,就像所有的其它日子一样。她在家中看着埃德加请来的家教所要求完成阅读的书本,别墅中的女仆小姐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来敲她的房门请她按时吃饭。她跟在女仆小姐的身后慢慢踱步到别墅中的餐厅区,偌大的空间内只有她和那名来叫她的女仆小姐而已。
  那天唯一不同的是,在餐桌上摆着的并非是多到数不清的餐盘让整个在别墅内工作的人一起吃饭,而是只有在长条的法式餐桌的主位上简单的摆了白色的陶瓷餐盘以及左右两边的刀叉。
  她感到有些鬼怪,却也照常坐上座位。女仆小姐端来的瓷盘上是精心摆盘的龙虾套餐,旁边还有一杯色拉及千岛酱,还有倒了半杯苹果醋的高脚杯。
  那名女仆小姐的长相在她的记忆中早就模糊不堪,但她依须记得那个稍微有些尖锐的女声那么说道。
  ——「温格尔小姐,请好好享用您的午餐。」
  年幼的她没有发现那天的不对劲。包括无人的别墅,不同于以往的女仆小姐,从没用龙虾作为主餐的餐点……她只是顺着一贯的步调做着一如既往的事情,或许也包括像要早点回到房间内继续自己的阅读吧。
  等到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时,口腔内便溢满不曾有过的血腥味,仍不住将满口的鲜血吐在了铺有雪白餐桌布的法式长桌上,桌上的摆设也都沾上了飞溅开的血。她惊恐的看着那一片的鲜红,视线无比模糊,感到有什么浓稠的粘液从鼻孔流出,无法停止手指的颤抖……
  最后她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次醒过来之时,她看见埃德加坐在床沿边紧握着自己的右手,眼中那浓厚的哀愁完全收入了自己的眼帘。见自己醒过来后的那阵狂喜以及懊悔她都一一尽收眼底。
  他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抱着自己弱小身躯的手臂像是抓着心爱的泰迪熊一样那么紧。那个时候她还不是很清楚事情发生的完整过程,但是她是被温格尔家族的人陷害这件事情她还是感觉得出来的。
  不然怎么有可能能够调离她家别墅内的所有人员,只留下那个在她记忆中只剩下声音的女人呢?
  那一次的毒杀如果不是因为年迈的老管家担心自己在家的年幼的大小姐而来巡视巡视的话,搞不好莱登丝?妃?温格尔这个人早就已经在那年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可惜,照医生的话来讲,仍旧发现的太晚。被下毒杀害到送医救治的时间拉得太长,毒素已经蔓延到身体的各个器官。当时因为温格尔还年幼无法承受完整的手术计划,只得暂时性的把侵害最严重的部分切除后,用药物控制毒素的蔓延。而在手术成功过后,温格尔却昏迷了两个礼拜迟迟不醒。本来就连医生都劝说埃德加没什么希望时,温格尔却奇迹似的醒了过来。
  但醒了过来并非代表着她康复了。反倒是为了保持自己的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行,温格尔在那之后常常陷入长时间的昏迷,醒来的时间一年之中寥寥无几。虽然醒着的时候看似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可那长时间的沉睡便是身体器官衰竭的最佳证明了。
  那时所下的毒并没有被根治,因为找不到根治的办法。只能一直持续使用药物控制着,但却还是无法完全止住蔓延的状态,只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在埃德加死前,他和温格尔就已经知道了温格尔无法活过15岁这件事情。而在那之后被埃德加雇来照顾温格尔的飞鸟一家自然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在毒杀害过后,埃德加索性隐瞒了温格尔活着的事情。对家族内部人员宣布温格尔的死讯以次来打断他们对自己女儿的恶意。在那之后虽然温格尔已经不再受到波及,可是埃德加自己却身陷泥沼之中,最终还是死于家族内部纷争中。
  「………之后就像之前说的一样,家族的其它人都去世了,只剩下我而已。于是我继承了温格尔之名,成为了最后的温格尔——并且我也会在不久之后消失。」
  「这就是我上次没有说出口的事情,我所隐瞒的事。」
  「也是我今天想和你说的事。」
  将自己一直以来隐藏于内心的事情第一次摊在阳光底下说出口,在寒冷的冬天中温格尔感到内心松了一口气。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卸下负担吧?
  迹部安静的听着温格尔再一次吐露的过去,他有点想要不华丽的晃着脑袋告诉自己刚才所听到的一切都是假的,这只不过是温格尔在说笑话罢了。
  但温格尔那认真的眼神——再加上一点也不像是在说笑话的样子——他怎么样也无法自欺欺人。
  活不过15岁……
  明明从今以后才是自己决定要抓紧着她的手要一起走下去的时间……
  15岁……
  这是个什么样的时限?
  从小学开始便知道,自己的一生将会终结在这一天。不论自己做了些什么,自己的一切都会比其它任何人还要更早的来到终结。
  一瞬间,迹部想起了炎炎夏日,他坐在网球场场内的板凳上,头上盖着自己的毛巾,一点也不希望其它人来打扰他输球的失意的时候。
  那个时候温格尔对他说了些什么?
  ——「不要说的好像这一次就是你最后一次打球一样,输了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般。你根本不了解真正的『最后』以及『结束』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别那么轻易地说出来。」。
  啊啊,对了,是那句啊。
  所谓的「最后」以及「结束」……那个时候的温格尔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对这自己吼出来的呢?
  自己不过是因为输球而感到天塌下来一样,而温格尔却是在好几年以前就知道了所谓自己的人生将会终结在寒冷的15岁之际。
  那个时候的自己,到底是有什么资格对着早已知道自己命运的温格尔说些什么丧气的话语啊!!
  呵………
  太讽刺了。
  果然…不过过去还是现在,甚至是未来,他们两个都要持续背道而驰吗?
  ……不。
  他不愿意如此。
  他要抓住的,是那个一用力就像是要被他这段的双手。两个人从相似的起点开始,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接着又再度回到了同一个选择的岔口上,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向同一条路。
  他只愿意选择这样的一条路。
  不管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困难挡在他们的面前。
  活不了多久?别开玩笑了!从现在开始他一定会去找世上最好的医生来为她治疗,请最好的研究团队来根治她体内残留的毒素,给予她最舒适的修养环境来换取她将来的健康。
  他才不会向「过去」低头!!
  绝对不会!!
  迹部景吾紧了紧手上握着的提袋,咬着一口银牙,额前的刘海将他的表情遮了起来。
  「呐,莱登丝,本大爷问你个问题。」
  「……?」
  「在球场的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安慰本大爷?啊嗯?」
  在说出自己的事情之后,温格尔没有想到迹部第一个问的居然是这个毫无相关的问题。
  但她仍就回想起那个夏日在球场边缘,自己第一次的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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