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小闺女 · 上下

第98章


    他虽然挂着巡查民情官风的名头,但实际上也担着监督番薯种植的任务,若是番薯种成了,这功劳免不了有他一份。退一万步说,就算种不成,同他也没什么关系,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怎么可能不欢喜?
    他正是美滋滋的想着明年秋日如何风光回京,不想车队却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青天大老爷留步,求您给老婆子作主啊!逆子杨山不孝,恶孙杨诚刻薄恶毒,枉读圣贤书!抛祖弃宗,天理难容啊!”
    “青天大老爷,小民状告柳树沟杨举人之父强抢民女!可怜小民的妹子啊,在杨家做牛做马,马上就要被作践死了,大老爷救命啊!”
    原本热闹的街市,突然上演这样请命喊冤的戏码,诡异的静了那么一瞬,转眼立刻炸开锅了。
    有那相熟的农人,仔细打量跪在车前的老婆子和两个汉子,还有那对衣衫褴褛的夫妇,惊愕道:“这不是杨家老太太吗?还有郑老虎两口子,他们怎么跑这里来了?”
    旁人有喜欢传闲言的就赶紧问:“你认识这几个人?他们有什么冤,怎么跑来拦车?这车里坐的是大官?”
    那农人也是看得发懵,含糊道:“没听说他们家里有事啊,这车队也是从外面回来的吧,我只听说杨家的举人老爷去皇上住的那个城里做文章,考大官了。”
    “啊,这是甘沛双才子里那位杨家老爷的本家?”
    甘沛地界极小,最近几年只有杨诚王兴祖两人中了举,加上又是拜在同一个先生门下,早传的尽人皆知,这会一听说是杨家,看热闹的路人眼睛更亮了。
    车里的连海乍一听到杨老太太几个喊冤就黑了脸,恼得恨不得下车把他们扔到天边去。
    他跟在自家主子身边,杨家之事可是太清楚了,没想到杨家人居然连脸皮都不要了!
    丁巡查也是有些惊疑不定,可瞧瞧连海的脸色,心下琢磨着这事许是有些蹊跷,他也见过些大世面,随即不慌不忙的高声应道:“本官初来甘沛,怎能当街断案?来啊,先把这些苦主带去县衙,待本官查证后,再行斟酌裁断!”
    护在马车旁的连家护卫早就盯着杨老太太等人咬牙切齿了,这会一听见这命令,也不等皇都里跟来的兵卒动手,立刻上前揪了几人就往县衙拖去。
    杨老太太等人大惊,他们本来打着告状的名头,指望这京官申斥几句,撵开他们就完事了。到时候,杨山一家为了守住杨诚的清白名声,害怕他们继续闹下去,定然会任凭他们割肉喝血,也不敢闹个两败俱伤,让他们榨个千八百两银子,总是极容易的。
    可惜他们谋划的开头异常顺利,这结局却出了大偏差。他们是苦主啊,告状不成,怎么还要被扔进县衙大牢?
    “呜呜……我不去县衙!我不要下狱,我是告状的!”
    “救命啊,官官相护了,青天大老爷欺负老百姓了!”
    杨老太太加上郑家两口子平日都是嘴巴俐落的,惊恐之下真是什么顾忌都没有了,哭喊的高亢嘹亮,一路上不知情的人听见了还真以为甘沛出了什么惊天冤案。
    刚进城就背了黑锅的丁巡查也更恼了,原本还想先问问事情来龙去脉的,这样一闹他也来了脾气。一到县衙就直接同迎出来的县令寒暄吃喝歇息了,至于杨老太太等人……先去大牢吹吹风,醒醒脑子吧。
第四十五章 荣华归田家
    柳树沟里,早在几日前,县令就亲自登门道喜了。杨诚中进士授官,王兴祖承继爵位的喜讯,杨家上下连同周边方圆几十里的乡亲都知道了。
    杨山欢喜的当即吩咐下去,杀猪宰羊,就要大办流水席,倒是被杨柳儿拦着。
    先前杨诚中举就已经庆贺过了,如今再大肆张扬就有些太过了,毕竟杨诚已是官身,需要考量的事情也多,不如等他回来,询问之后再决定。
    杨山虽然知道小女儿的话有道理,但到底忍不住那股骄傲得意,大手一挥,直接把猪肉、羊肉分给村里的家家户户也算庆贺了,而连家没有主子在,他也没吝啬,自家把牛头村杨氏族人那一份也出了。
    杨柳儿拦不住,可想想王兴祖回来之后就会同家里提出他们的亲事,她心头甜得浸蜜一样,也顾不得计较这些小事了。
    柳树沟里的家家户户听说主家少爷做了官,又得了赏赐,自然也是欢天喜地,倒是牛头村里的杨氏族人看着送到家里的大块肉,心里懊悔不已。
    当初杨老太太闹得那么欢,但凡他们拦一拦,杨山一家也不至于出宗,如今岂不是可以大开宗祠,告慰祖宗了,而同族兄弟们跟着杨诚沾些光岂不是名正言顺?可惜,世上没有卖后悔药啊。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柳树沟里的众人这几日盘算着杨诚一行人要回来了,于是男女老少都是满村乱臆。里正喊了一群后生把官道到村口的山路上,所有的积雪都清了,扫的是干干净净,更别提村里的青石路面了,简直都能当镜子照人了,就是路边的柴垛也都堆得整整齐齐,生怕丢了主家的脸面。
    就在众人忙得热火朝天,拉长脖子盼着杨诚回来的时候,却突然传来消息,说杨家老宅同郑家拦了皇都大官的车马,状告杨山不孝、杨诚刻薄,杨家强抢民女!
    杨家突然之间就炸开锅了,杨山气得一口血喷了出去,杨田直接就红着眼睛,一路跑去了牛头村,可杨家老宅却只剩钱氏、王氏同几个糊了满脸鼻涕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杨老头,他居然也在到处找媳妇和儿子。
    原来,当初惹了祸逃跑的杨老二昨晚回来了,不知他这一年躲在哪里混日子,又听说了杨诚做官的消息,这才壮着胆子跑了回来,拉着老娘和兄长刨根问底个没完没了。
    杨老头恨他当初害得家里人差点死在矿坑,本要打折他的腿,不曾想媳妇和大儿子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死命拦着,今早三人更是一起没了踪影。
    听到这里,杨田恨得一脚踹翻了桌子,狠狠的把老娘和兄长伙同郑家夫妻拦京官,状告三哥一家的事说了。
    杨老头听了,气得差点昏死过去,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立时破口大骂,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怎么骂也无济于事了。
    杨柳儿本来带着春分和冬雪在准备吃食,结果被父亲吐血的惨烈模样吓得脸都白了,一边喊人去请大夫,又让人进城去找杨志和魏春回来。
    杨山本是怒火攻心,吐出心头一口瘀血倒也松散了,杨志同魏春劝了几句,又分头去打听消息了。
    杨柳儿其实很想埋怨父亲待老宅那几个极品太厚道,但转念想想又把话咽了回去,只能尽量搜罗些琐事说给父亲听,指望二哥即将回来这事能重新让父亲打起精神。
    魏春是个办事麻利的人,一边找人打探县衙里的情形,一边就让人快马往府城方向迎杨诚和王兴祖了。
    因为如此,所以在杨诚离甘沛还有一百多里时就知道家里的变故,他也顾不得随马车前行,直接打马就往家跑,王兴祖惦记着杨柳儿,也随后追了上来。
    两人带了三个护卫,足足跑了大半日,踩着冬雪月色终于再次回到了家。
    杨山一见到儿子,未曾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其中没有欢喜,满满都是愧疚。
    “儿啊,阿爹连累你了!阿爹没想到……没想到……”
    杨诚眼见父亲躺在炕上,瘦得脸颊都陷了下去,眼里血丝密布,心里疼得刀割一样,“扑通”一声,他跪了下来,哽咽的道:“阿爹,儿子如今是官身了,杨家再不是任人欺负的农户,你好好养病,这事很快就过去了。”
    王兴祖原本还望着杨柳儿上下打量,怎么都觉得她的小脸也是瘦了一圈,听到这话就赶紧附和道:“大叔,师兄如今是六品官,即便罪证确凿也要报到皇都,由皇上裁断,那位巡风使大人这次出京是奉命协理师兄试种番薯,同师兄相处熟识,定然不会轻信人言,一定要明察秋毫,还师兄和杨家一个清白。”
    “真的?”杨山一听那位京官同二儿子有交情,立刻就放了心。
    他当日急怒之下吐了血,虽然也是气恨老娘和兄弟狼心狗肺,但更多是担心二儿子刚当官就被抓了把柄,谁知道那位京官会不会嫉妒儿子年少得坐高位啊。
    “当然是真的。”王兴祖又送出一颗定心丸,抬着下巴得意的道:“大叔,小侄如今头上也顶着庆安伯的爵位呢,那位丁大人不过是五品言官,巴结小侄都来不及,怎么敢造次?”眼见他这般模样,杨田同闻讯赶来的陈二舅等人都笑了起来。
    杨山勉强放了心,杨柳儿赶紧劝着他喝了药,众人这才退出屋子。
    事情果然同王兴祖说的那般,第二日一早,丁巡查就派人来送信,名义上说是询问试种番薯之事,末了却又添了几句。
    杨诚回信表达感激之意,至于杨家之事,只有四个字,秉公处理。
    丁巡查接了信,当下还有些不以为然,隐隐埋怨杨诚初入官场,不懂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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