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他继续阐述：【看到来的是手无寸铁的平民，身上也没有怨念，你就心软了吗？即使没有恶意，也不代表不会造成伤害。】【你在关心我？】
  啊，不说话了。
  晴明失笑。
  天上的月已经有了近乎完满的模样，离月圆，还有三日。
  晴明几乎是无法控制地问出：【为什么……会想要让黑暗笼罩京都呢？】这是早在第一次梦中相会时便知道的、黑晴明的目的。在灵魂共用一个身体的几日，两人默契地没有提起，可这时，不知道是气氛太好，还是月色太美，晴明问出了这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没有冷嘲热讽，对此，黑晴明仅仅是轻轻笑了笑，道：【这是我的夙愿。】【夙愿？】
  【到了那时候，你会知道的。】
  可真的到了那时候，就来不及了吧？
  晴明这样想着，却知道黑晴明不会再透露更多了，他思考着怎样套出消息，忽而发现远处的山峰有些熟悉。
  眉眼间染上温润的色彩，便装的阴阳师道：【是这里啊。京都北面的黑夜山——我失去记忆以后，遇见同样失忆的神乐的地方。】他心中一动：【我曾经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要为了京都的安全献祭神乐……】试探的语气。
  【啊，的确发生过。】
  即使看不见灵魂，也能够想象青年唇角愉悦的弧度，带着清晰可见的恶意。晴明却顾不得这么多了，急切地追问：【为什么？】长久的沉默。
  在阴阳师以为黑晴明不会回答时，他听见了轻柔的声音：【八岐大蛇。】苍青色的瞳孔霍然紧缩。
  这个词透露了太多，惊涛骇浪在晴明心中掀起，无数猜测流转，过了很久，他才道：【被须佐之男杀死的大蛇？】【晴明哟，别太天真。】黑晴明的语气似乎很认真，又似乎充满了调笑的意味：【妖怪可自人心生出，神明需要信仰维系，那么，人人皆知的八岐大蛇，又怎么会彻底死亡？】晴明无言以对。
  传说中，八岐大蛇爱吃的祭品，正是纯洁无瑕的少女，所以那时候，要献祭神乐吗……？
  他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然而，如果未失忆前的安倍晴明，是如今的自己和黑晴明结合而成的话，依照樱和红叶身上发生的事情推断，那个噩梦很可能就是现实。
  月光下，阴阳师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
  山中的路并不好走，碎石遍地，晴明感到有些脚酸时，发现了鸟居。
  这是个废弃的神社。
  木质的结构被风雨侵蚀，露出了斑驳的痕迹，内里破败不堪，蜘蛛的网遍布。
  没有神的气息。
  不在了吗？
  晴明踏入神社，抬头看去。
  正中的神像上蒙着厚厚的灰尘，已辨不出原本的模样，阴阳师询问道：【月圆之日，你要在哪里摆阵？】将灵魂送回身体，自然是需要阵法辅助的。
  宅邸中，除了晴明，还有神乐和八百比丘尼两个阴阳师，尤其后者，占卜师在误食人鱼肉得到不死之身后，也不知走过了多少地方，见多识广，如果在庭院中施法，很难说会不会被看出端倪。
  【就在这吧。】
  晴明召唤出了帚神，接到打扫任务的式神非常高兴，兢兢业业地开始工作。
  阴阳师步伐优雅而快速地走出本殿，完美避开了帚神的大扫除，在他身后不远，扬起的灰尘恰好止步。
  黑晴明有点想笑。
  灯笼鬼照亮了前方的道路，也照出了周边的景象。
  晴明在参道上行走，眉头逐渐蹙起。
  从布置上看，这个神社曾经有辉煌的时候，而后没落了。妖怪通常不喜欢神社……为何感受不到神灵清冽的气，却似乎有淡淡的妖气？——有妖怪来过吗？
  阴阳师提高了警惕。
  这样淡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妖气，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小妖怪留下的，也可能是足以控制自身力量的大妖怪……可别在紧要关头，和对方撞在一起。应该是想多了吧，京都附近，有妖气再正常不过。
  “晴明大人！打扫好了！”
  帚神蹦出来，两只大眼睛欣喜地瞧向阴阳师，得到了晴明温柔的笑容：“谢谢，帚神。”
  本殿里的神像显示出了原本的模样。
  带着龙的……神灵吗？
  阴阳师垂下眼睑。
  不知为什么，想到要和黑晴明分开，晴明竟然有些不舍。
  两个灵魂共用一个身体时，似乎没有谁更有优势。
  大致地说，谁显露在外，谁就能掌控。
  在荒村，黑晴明先醒来，所以前几天，是他在支配身体，而此时晴明在外，所以，除非晴明主动让出，否则黑晴明无法依照意志活动。那么，其实按照雪女说的，把青年的灵魂禁锢住，也没什么不好吧？
  至少，对方没法做什么了。
  ***
  黑晴明日记：
  不祥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啊放心白晴明不会黑化100%的_(:з」∠)_
  对不起民那断更前两天的时候的确是大姨妈太汹涌，后来其实好了，但陷入看文模式无法自拔，嗯，表白一下《盗梦宗师》的作者……不要打脸QAQ所以后面会随机掉落多更哒_(:з」∠)_
  抱住，不要抛弃我……
  
  第20章 闲谈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晴明默写着清心凝神的咒文，陷入了深沉的思考当中。
  此时是翌日清晨。
  阴阳师再次换上了繁复的蓝色狩衣，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维持时令的术已然恢复，樱树上再次挂满了粉色的花儿，时常有花瓣飘落，让小纸人动作不停。一束阳光从花儿的缝隙中穿过，洒在面容沉静的晴明身旁，形成一个个俏皮的光斑，景象如画般纯美。
  姑获鸟从屋中走出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在她身旁，数个幼崽跟着蹦出，软绵绵、白花花的小兔子趴在山蛙身上揉了揉眼睛，耳朵动了动，惊喜道：“哇，晴明大人！”
  “晴明大人回来了！”
  “早上好！”
  不一会儿，阴阳师身上便挂满了小妖怪。
  狐狸式神摇了摇两条红白相间的尾巴，趁机道：“晴明大人，下次遇见危险请务必立刻召唤式神，昨天我们都很担心的！”
  这句话轻而易举地引发了共鸣：
  “晴明大人，萤草可以帮你治疗的……”扯着阴阳师袖摆的绿衣服女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好像随时要哭出来一样：“萤草很有用的……”
  “我可以给大家加油哇！”山兔一个蹬腿跳出，挂在了晴明脖子上，暂时抛弃了被压迫的蛙先生。
  “晴明大人，你应该更加信任我们。”
  抱着只小号二口女，戴着斗笠的女子这样说道。
  深夜才回到自宅的阴阳师闻言苦笑。
  咦？
  安抚着式神们，晴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妥：家里什么时候有二口女幼崽了？他的运气一向不怎么好，召唤出的SR屈指可数，如果有二口女的话，绝不会忘记的——是姑获鸟捡来的吗？
  【你看看腿上。】
  黑晴明的提醒声响起，阴阳师低头，就看见一只妖狐幼崽，正努力地攀着他的腿往上爬，小小的一团，即使被众多式神挤地眼泪汪汪，依然不放弃。
  又一只SR幼崽。
  等等，这白色的耳朵，白色尖端带点紫的尾巴，别在脸庞的面具，还有脸上的绯色的妖纹……真的好像认识的那一只啊。
  正想着，妖狐被挤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恰好落到继小妖怪们之后来到晴明身边的其他式神旁，被抽出剑单膝跪地表忠心的兵俑刺到了尾巴：“嗷——！！！”
  变了调的惨叫。
  一刻后，昨天很晚睡下、刚才被吵醒的八百比丘尼熟练地替小妖狐包扎着可怜的尾巴，顺手摸了摸其上触感柔软的毛，疑惑：“小家伙，萤草来帮忙治疗的时候，为什么要拒绝呢？”
  “小、小生……”
  狐崽抽抽搭搭，好不可怜。
  这怎么说呢？
  本以为可以和晴明亲密接触，结果却来了个完全不感兴趣的大姐姐吗？即使是神乐也好啊！
  然而他的心理活动暂时没人理会，晴明正在安慰自责的神乐：“是我不够警觉，神乐，不会再犯了。”
  粉衣小女孩摇了摇头：“晴明，我明明跟着你的。”
  “我们两个，都是不称职的阴阳师呢，”晴明微笑着摸了摸神乐乌黑的发，望进她的眼底：“今后要一起努力了，神乐。”
  “嗯！”
  粉衣小女孩重重点头。
  小白仰头：“晴明大人，后来真的没发生什么吗？”
  阴阳师再次解释：“只是个误会而已。”
  昨天的遭遇，当然不能详细地和同伴们说清楚，晴明将事情用误会概括，细节则直接回以苦恼的微笑，加上下不为例的保证，才算是勉强过了这一关。
  黑晴明近距离围观，只觉得对阴阳师的了解又深入几分，嗤笑道：【狡猾。】晴明不为所动：【我并没有说谎。】
  淡淡的嘲讽中不掩欣赏：【的确，事情因误会而起。】
  即使神乐等的理解肯定和事实不同，然而所谓的“误会”是真实存在的——三尾狐和雪女以为，黑晴明的灵魂被他主动禁锢，而这显然是错误的，事实上，谁也不知道许多妖怪的技能混合会发生什么，那是个意外。
  青年看着石桌。
  万年不变的经文外，桌上又增添了书籍，有关于黑夜山附近民俗的、也有阵法结构考究，还有神的传说类……最终，他的目光落在晴明默写的咒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