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所以，是的，出门寻找那只妖狐口中“大妖怪”的人变成了博雅、神乐、八百比丘尼，晴明没有跟去。
  明日就是月圆了，为了让分离灵魂的术一次成功，他还是需要做些准备的。
  小白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不时回头瞧一眼自己的主人，晴明瞧着那小小的身影，有些出神。
  他的记忆是从京都北面的黑夜山开始的。
  彼时，失去了过往的阴阳师晴明遇见了同样失去记忆的小少女神乐，同病相怜的两人一起下山，而随着靠近京都，晴明下意识地朝着某个方向而去，或许是惯□□，他走入了庭院，在结界欢喜地接纳了同源的灵力时，晴明发现了樱树下沉睡着的小白，唤醒了他。
  即使小白也不知道更多，却自称是他的头号式神，一直与他形影不离。
  仔细推测的话，神乐那时也许已经被献祭过了，但仪式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完成，使得她的体质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受伤后可以自动愈合，还有了失忆的后遗症。神乐原本的身份，博雅应该是知道的，可博雅那样耿直的人，知道的并非内-幕，否则早已藏不住了。
  失忆前的自己为何将小白准备好呢？
  晴明一手托腮，抑制住询问黑晴明的冲动。
  尽管这位“半身”也自称失忆，晴明却有种直觉，黑晴明知道很多东西。
  可惜两人的立场是敌对的，资源无法共享。
  真的是敌对的吗？
  如果……
  相处的细节化为片段映入脑海，晴明温声道：【回到自己的身体之后，有什么打算吗？】似乎奇怪他问出的这个问题，黑晴明停顿了一下，才道：【你知道的。】是的，在第一次梦中相见时，青年便诉说了他的目的，让京都笼罩在黑暗之中——【这样做，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呢？】黑晴明没有回答，反而道：【晴明，你在劝我？】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青年啼笑皆非。
  【是的，】身着繁复蓝色狩衣的阴阳师并没有气馁，也没有害羞之类的情绪，他的语气平和，笑容温雅，隐约带着清晨露水的芬芳，风姿仪态都无可挑剔：【我在试图找出一个减少冲突的方法。】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一下，仿佛和着诗歌的韵律：【那么，你的目的，能告诉我吗？】在对方说话之前，晴明眨了眨眼，柔声道：【如果这个目的还能告诉谁，我是唯一的人选了，对吗？】一个词似是在舌尖百转千回，被平安京众多贵族女眷爱慕着的阴阳师叹息般道：【半身。】不得不承认，他的模样相当诚恳。
  精致的容貌、秀丽的轮廓、光滑的肌肤，风和阳光，樱树下的阴阳师专注的表情有种难言的魅惑，远近的景物似乎都褪去了颜色，只留下他处在世界的中心，不，或许就是整个世界。——如果此时在晴明面前的是个女子，想必已经连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也愿意与其分享，只为换得一缕微笑、一丝垂青，然而黑晴明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他也的确笑了出来。
  青年的回应十分直接：【晴明，如果想要引诱我的话，光是这样可不够啊。】他勾起唇角，饶有兴致道：【唐国有个词，叫“以身饲魔”，你可以试试。】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语，黑晴明便不再开口，而晴明翻遍了记载唐国风俗的书籍，也没找到这词语的含义。
  日初升。
  今晚便是月圆。
  再次来到荒芜的神社时，身边只有小白陪伴。
  晴明本想连小白也不带的，然而他无法解释原因，在被发现后，只好把它带上了。
  活泼的狐狸式神在脚边蹦跳着，抬头打量着神社：“晴明大人瞒着大家，就是为了来这里吗？”小白低头嗅了嗅：“很淡的妖气味道……奇怪，这里供奉的不是神灵吗？”
  天光未曾黯淡，视野清晰。
  晴明看清了神社的模样。
  石阶上存留青苔的痕迹，腐朽的柱子上落满了灰尘，植被高矮不一，道路两旁的灯和参道有蜘蛛结网……“这个神社在许久以前就有了，近期翻新过，不过，几乎没有人来参拜呢。”
  被遗忘了。
  阴阳师喃喃道：【失去信仰的神，会怎样呢？】
  黑晴明冷冷答：【会死。】不屑的语气接着道：【消失到完全没有痕迹，失去力量和形体，这样的神灵，真是惹人发笑。】号称八百万神明的国家，除了始祖神三贵子等顶尖的存在，其他的，未免太过身不由己。更何况，即使是始祖神，伊邪那美命不也堕落到黄泉，被道反之石限制了自由吗？神灵这种生物，看似伟大，其实悲哀。
  自然，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黑晴明永远不会说出口。
  【我明白的。】或许是半身之间独有的联系，晴明似乎明白了他的些许想法，重复道：【我明白的。】阴阳师柔和了眉眼，道：【放心，我不会成为神灵。】
  谁担心你了？
  这样说，无疑是心虚和欲盖弥彰的表现，黑晴明咽下反问，转移了话题：【画法阵吧。】带着玄奥线条的法阵直到傍晚才准备完毕，在夜色开始弥漫之时，晴明以血液和咒文，启动了法阵。
  强烈的光芒让小白闭上了眼睛，期间它几次睁眼，被刺激地流下泪来，总算等到光芒消失，连忙跑到主人身边，关心道：“晴明大人，你没事吗？”
  阴阳师看着小白，表情一言难尽：“……没事。”
  ***
  黑晴明日记：
  ……换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黑晴明的内心是崩溃的。
  白晴明同理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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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在看《直播破案现场》，更晚了_(:з」∠)_
  周四都在过国际反枕日吗，作者必须现身说法一下，50级的时候，宝宝才打到针女四星暴击六号位呢QAQ
  第26章 童女
  
  喜悦的呼唤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晴明集中注意，却仍然迷迷蒙蒙听不清晰，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只能看见迷蒙的影像，那是蓝与白的交织。
  这是怎么了？
  身体绵软又沉重，十分生疏难以操控的感觉，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的确不是。
  视野渐渐清晰，晴明看见胸前披散着的黑发时，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是了，那个分离灵魂的术，将他的灵魂塞入了黑晴明的躯壳里，这真是……晴明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两人本是同源，因而在套上对方的躯壳时并不至于发生不适，他此时出现这些症状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躺得太久了。
  想起这点的时候，晴明立刻察觉到饥饿。
  “黑晴明大人，您总算醒来了！”
  对了，蓝与白——是雪女的色彩。
  晴明试着指挥不听话的手支撑自己坐起来，动作缓慢，已然清晰的视线注意到雪女似乎想要来搀扶，却犹豫着停了下来，在床榻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道：“黑晴明大人，您……”
  她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又没有考虑好说辞。
  看样子，黑晴明和他的式神关系并不是那么亲近呢。
  好消息。
  不需要演技，晴明自然而然地表现出了虚弱，轻声道：“雪女，能帮我取些食物来吗？”
  雪女开心地应答：“啊，好的！”
  难以想象。
  在温泉的那一次，虽然没有正面看到雪女，但对方声音中的冷静和强势是错不了的，那个别出心裁的威胁也让人记忆犹新，没想到在黑晴明面前，雪女是这个样子，言听计从地好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一样。
  室内的温度上升了些，晴明还是觉得冷，用被子裹住了自己，他知道，这和季节无关，纯粹是躺了太久造成的。
  先吃点东西，再去外面走走吧。
  不管接下来要做什么，首先都得先恢复行动能力。
  该说幸好没有穿帮吗？
  式神和阴阳师的契约，是建立在灵魂上的，然而直到SR级，妖怪才有分辨人类灵魂的能力，敏锐的如同姑获鸟，被召唤时能够分辨出双魂时阴阳师灵魂上的不协调，迟钝些的如同雪女，并没有发现晴明的破绽。
  当然，若是换了个毫无关联的孤魂钻进黑晴明的身体里，她肯定会发现的。
  到了SSR级的妖怪，洞察力就更是不凡了，比如双魂期间，他在黑晴明的式神绘卷上看见的大天狗。
  希望不会遇上。
  虚空中，式神绘卷在面前展开，晴明瞧了瞧SR里的姑获鸟和犬神，又瞧了瞧R级里的山兔和萤草等，才算是有些安心。——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在身体拥有两个灵魂的情况下，一个灵魂在召唤时选择让步，式神就会和另一个灵魂结契。
  因而姑获鸟在晴明这里，还有另外十个R级式神也在，都是那天黑晴明用他的符纸召唤的。
  “黑晴明大人，我进来了。”
  雪女端着托盘，和三尾狐一起走了进来，解释道：“我做的食物都是冷的，三尾帮忙热了一下。”
  但凡狐狸，都是会玩火的。
  关心地打量着主人，雪女将几案摆在床榻前，又将食物放上，拉着似乎想说什么的三尾狐走了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晴明若有所思。
  从式神的举动推断，黑晴明在式神眼里应该是个骄傲的人，平时和式神并不亲密，因而即使他处于多日昏迷后的虚弱期，雪女也没有上前搀扶，更别提喂食了。如果说是担心周身的冰雪影响阴阳师的康复，那拦住三尾狐便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