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等等，房间似乎有点变化？
  在SR级妖怪自带的冰雪下，唐纸伞妖安静地收回了眼睛和舌头，两只脚合拢成为伞柄，停在角落里，假装是一把正常的油纸伞；涂壁直接后退一步，和墙壁融合；提灯小僧左看右看，忐忑地站在了涂壁旁边；天邪鬼黄遵从本性躲到了床榻下……至于管狐，它缩进了竹管里，从外表看，这完全就是根普通的竹管。
  伪装得不错。
  可当着雪女的面伪装，有意义吗？
  晴明不是很懂小妖怪掩耳盗铃的心态。
  多说多错。
  记着这句话，已换上紫色狩衣的阴阳师沉默地饮下式神端来的茶水，微微眯起眼睛。
  淡而清雅。
  上品。
  在只找到两张蓝符的时候，他还以为黑晴明很穷呢。
  雪女跪坐着，一边收拾碗碟，一边微笑着道：“大天狗大人也很担心您呢，黑晴明大人，需要通知大天狗大人回来一趟吗？”
  晴明思维高速运转，维持印象中黑晴明的形象，低垂眼睑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慵懒，实际却是为了避免眼神的对视。他连蒙带猜，含糊其辞，偏偏气势毫无破绽：“不用了，我的夙愿，还需要大天狗的努力，这次，不过是小小的意外而已。”
  “是，黑晴明大人。”
  阴阳师放下茶盏，姿态从容。他拿起枕边的折扇，和习惯的蓝黄两色交织不同，这一把黑紫交织，仿佛魑魅魍魉的阴气都吸附其上。轻轻以扇骨敲打着手心，晴明笑容自若，突然开启了一个和先前毫不相关的话题：“雪女，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在不露陷的情况下，能探听的情报太过有限。
  只希望这个安全的问题，雪女能答出些不一样的东西吧。
  “您是我跟随至今的安倍晴明大人啊，”时刻伴随着风雪的女子笑容温婉，神色虔诚，比起大神宫里那终身侍奉神灵的巫女来也不逊色：“在黑晴明大人身边，连我这颗早已被冻住的心，也觉得温暖呢。”
  “是吗……”
  直到雪女告辞，晴明才苦笑起来。
  结果并没有得到额外的消息。
  不过，让式神感觉到温暖的黑晴明吗？
  这个角色的复杂程度，似乎超出了他的驾驭能力。
  晴明敲了敲竹管：“可以出来了。”N级式神都跑得远远的，R级的管狐倒是聪明些，待在了阴阳师身边。
  随着声响，一个嘴巴尖尖的狐狸脑袋露了出来，接着是一对被挤得往后贴着皮毛的耳朵，刚一出来就迫不及待地竖立起来抖了抖，连带着额前皮毛上的心形花纹也动了动。狐狸上挑的双眼滴溜溜转动，见没了雪女的踪影，整个蹿了出来，速度极快地自竹管中冲出，而后趴在竹管上，随时做好了钻回去的准备。
  “鬼机灵。”
  晴明摸了摸管狐的前爪，使用了最后一张蓝符。
  有琴音响起。
  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十五的月亮仿佛近在咫尺，阴阳师打开窗户，恰好能瞧见美丽动人的玉盘，听见虫鸣似乎和着某种规律响起。他微笑着闭上眼睛，感受夜风的吹拂，让曲子如水流般抚过身体，在乐声停止时，柔声道：“你弹的是《流泉》吧？”
  浅淡的红光中，白衣琴师现出了身形，朝他施了一礼，消失在空气中。
  晴明听说过这个妖怪。
  SR级，冷淡，俊秀，以琴识人，名为妖琴师。
  许多妖怪以为，阴阳师只要身负强大的灵力即可，事实上并非如此，一个真正的阴阳师必须熟稔一切风雅事，和歌、汉诗、琵琶、笛，还有香道或者茶道，样样都要涉猎。失去记忆以来，晴明捡回这些，花了不少时间，好在或许是以前的底子还在，他学得很快，不久前，才在博雅的帮助下补过曲目。
  真是侥幸。
  茶已凉了。
  晴明浅浅饮了一口解渴，将管狐和它的竹管抱起来，向庭院走去。
  这儿的布局和他的宅邸几乎一模一样，茂盛的樱树缀满繁花，在院中打扫的不是小纸人，而是四只帚神。
  苍青色的眼中染上笑意，看起来，黑晴明的运气也不是特别好嘛。
  白衣琴师认真地将怀里的焦尾琴摆放在石桌上，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一首曲子弹起来。
  这回真不知道曲名了。
  幸好式神已经回应了契约。
  琴音轻盈柔美，在庭院中散开，倏忽一道黑影短暂地遮住了月光，随之而来的，是笛子的清音，吹笛之人显然有很高的造诣，笛与琴相合，化作更为完美的乐声，妖琴师冷淡的面色也柔和起来，甚至露出了笑意。
  晴明却笑不出来。
  靠在樱树的枝干上吹笛的男子，背后有双漆黑的大翅膀，再明显不过地说明了其身份。
  他曾在黑晴明的式神绘卷中，惊鸿一瞥的SSR级妖怪——
  大天狗。
  ***
  黑晴明日记：
  只要晴明没遇上大天狗……
  作者有话要说：
  黑晴明的flag生效√
  抚摸晴明，点蜡，允悲
  高冷妖琴师登场，斗技偶尔见到他
  天邪鬼黄是爱恶作剧的小妖怪，会藏在床底下打鼓让人睡不着啊啊啊还没写到一目连宝宝，他在黑晴明那边出场_(:з」∠)_
  黑白晴明CP真的好冷，瑟瑟发抖，讲真，出个本会有人要吗？短篇，估计加上车才能凑到10W字QAQPS：《流泉》采自梦枕貘的《阴阳师》
  
  第29章 一目
  
  晴明手重了些，管狐有些难受地晃了晃脑袋，发出“啾”的叫声。
  狐狸是这样叫的吗？
  被这个问题分走了注意力，再次回神时，他已经重新平静下来。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没发生的时候总想着避免，可真的面对那样的情况时，却会发现，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起码他还套着黑晴明的壳子呢。
  晴明淡定地想着，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人设已经稍微偏离了善良温柔舍己为人等。
  琴音与笛声汇合，天音也不过如此了吧。
  紫色狩衣的阴阳师席地而坐，姿态洒脱而轻松，他看着樱树上的大天狗，面容柔和，甚至带着欣赏。
  这个时代的审美要求男子蓄发，短发一向不为贵族所喜，认为这是不庄重的体现，可只要瞧见了大天狗，便知道这见识是多么狭隘。忽略那漆黑的翅膀，执笛的青年容颜映着月光，清冷而肃穆，自唇瓣流淌而出的乐声和着夜色下淡淡的花香，昔年辉夜姬披着羽衣下凡之时，只怕也不过如此。
  想到黑晴明常在庭院里欣赏这般美妙的音乐，而自家院子里总是被充满了山兔活力满满的叫声，晴明突然觉得被比下去了。
  唔，不过有了妖琴师，应该可以换风格了。
  月上中天。
  该来的总会来。
  大天狗停在眼前的时候，晴明有些晃神。人的精神如同丝弦，绷紧了是会断的，但过于放松的后果，就是他想睡了。怀里的管狐已经抱着竹管陷入了梦乡，看起来香甜得很，晴明及时打开扇子掩住嘴唇，小小打个呵欠，才重新恢复了仪态，朝着面前的式神露出微笑。
  唇角的弧度和黑晴明大人不同。
  大天狗几乎是立刻确认了这点。
  如果坐在这里的还是黑晴明，即使听见了妖琴师的琴音，大天狗也会克制住合奏的欲望，首先向黑晴明问安，但那时，他已发现了不妥——身体没错，但内里的灵魂有微妙的差异——为了防止自己情绪失控伤到黑晴明的身体，这精通笛曲的大妖怪暂时忽略了阴阳师。
  短发的式神压低了声音：“你是谁？”
  宅邸一如往常，三尾狐和帚神也就罢了，雪女也没发现不对吗？这样的话，此时眼前的这个人，应该就是……
  “初次见面，我是晴明。”
  ……果然。
  大天狗脸色不怎么好看，率先转身：“去房里谈。”
  晴明乖乖跟着走了。
  琴音止歇，妖琴师很没有同伴爱地自行离开不知踪影，帚神凑到树下去扫羽毛——刚才大天狗在不敢扫，院子里，还剩下空闲的雪女和三尾狐，此时正面面相觑。雪女首先开口：“好像有点不对……”
  到底是哪里呢？
  以往总是孤独地生活在无人的雪山，对于人情世故，雪女陌生得很。
  与她相比，三尾狐则对人类世界熟悉多了，她瞧着那紧闭的门扉，心中浮现出数个疑团，倏忽间，一个荒诞的猜想闯入脑海，三尾狐拉住雪女的手，即使四下无人，仍是凑近了小声道：“大天狗大人经常这样进出黑晴明大人的房间吗？“雪女疑惑：“是啊。为什么这么问？”
  “唔……”红衣的妖娆女子以指点唇，看向虽然比她厉害得多、却十分单纯的女妖：“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时间稍稍倒回。
  同样的夜空之下，黑晴明也遇到了麻烦。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首次使用这个法阵，两人的情况也是罕见，黑晴明稍做思考，便得出了晴明的灵魂在自己身体里的结论，那么当务之急，似乎是赶紧去找人。但这样便出现了两个问题：一是即使汇合了，下次使用咒术还得是月圆之日，即是至少等一个月；二是他没办法解释如何知道地点的，而且……
  晴明的式神里没有胧车！
  也就是说，为了不露陷，即使他有胧车也不能用，那么两人都有的、不会多嘴的、具备飞行能力的式神是——
  轮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