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丹心

第43章


妇人低着头不敢看人,脸红红的,她极少与父亲、丈夫外的男人交谈,很不自在。
  一会儿后,她又回来,声若细蚊:“姑娘还未好,相公再等等。”
  黄药师皱眉,心生疑虑,瞧着手中包裹,突地将其扯开。女子衣裙、兵法书籍摔落在地,却不见其它。
  他脸色一变,直接逼近妇人,喝道:“人呢?”难怪,封江月将包裹托付于他,原是为消除他的戒心。
  她的包裹中,本有一套衣裙,一套兵法书籍,《碧海潮生曲》的心法,辛弃疾的书法作品,以及他曾写的一篇分析天下局势的文章。
  但如今,只剩女子衣裙与兵法书籍,其余皆已不见。很显然,封江月早有准备,已将其带走。
  弱冠少年如临大敌,快速挡在妇人身前,紧张兮兮,生怕黄药师发怒。
  “还真敢逃!”黄药师低喝,目光扫过地下,微微一停顿。
  兵法书籍的封面上,有一行字:“字禀黄岛主:来呀,来抓我呀!”
  顿时,黄药师由怒转乐,笑着摇了摇头,瞥见拐角处有道后门,恍然大悟,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民居。
  这一趟,尤为顺利,封江月绕来绕去,有时往东,有时朝西,毫无方向可言。二十几日过去,她抵达嘉兴,已至夜间。
  八月初三,是她的生辰。她是孤儿,在被送至孤儿院那日,正是八月初三,便将这日定为生辰日。
  封江月抬头,望着天边重重叠叠的云层,略一沉吟,飞身跃上树,坐在树枝上,自腰间拔出玉萧,靠在树干上,吹奏着《碧海潮生曲》。
  在生日这天,吹奏这首曲,倒是别有滋味。
  她并未加诸内力,仅吹奏曲音。曲子仿真大海浩淼,她虽在岛上呆了半年,但所吹之曲,仍只有其形而无其神,少了一丝韵味。
  箫音环绕树梢,时而激昂,时而平缓,时而急促,极尽变幻之能,扰乱了夜色。
  突地,一缕琴音加入,悠扬悦耳,如月下松间缓缓流淌的清泉,安宁清静,山风徐徐,松涛阵阵,恍若天外之音。
  封江月一怔,箫音微乱。箫音模拟海上风云,必是狂风暴雨、险象环生,为动;但这琴音却清微淡远,出尘绝世,幽静悠扬,是静。
  她定力不深,未至炉火纯青,仅一会,箫音便随琴音而去,渐渐清雅宁致。
  《碧海潮生曲》到底是黄药师的绝技,她可不能丢他的脸。当即,她凝神沉气,加诸了内力,欲将萧音拉回,再给予琴音一击。
  箫音忽高忽低,愈变愈奇,隐有陡峭肃杀之意。曲调柔和婉转,却隐伏凶险,令人不知不觉中入伏。
  琴音悠扬,未有一丝滞意,如往昔一般,仿似大海中一只小船,任海上波涛汹涌,始终稳稳向前。
  封江月心奇,忍不住朝琴音来源望去。她武功虽不佳,但所奏之曲,常人也挡不住,弹琴者倒是定力极佳。
  五六丈远的松树下,一块大石上,一个人盘坐其上,其手指跳跃在琴弦上。月华洒落,映照在他身上,无端生出一丝空灵,朦胧如诗如画。
  暗夜下,一道黑色剪影,被斑驳树影环绕,被清冷月华缠绕。琴音绵延开来,宛若春风拂过大地,似雨水润泽万物。
  看不清他是男是女,但凭琴音而测,依感觉而定,若是姑娘,必是温婉;若是男儿,必定儒雅。
  封江月愣了愣,有片刻的失神,箫音呆滞。此刻月上中天,八月初三过去,她想了想,收去玉萧,跃下树,朝那人走去,微微笑道:“公子?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好啦,妹腔兄长来了,岛主没办法强迫女主做啥事了
☆、明己志
  琴音止,明明是戛然而止,却未有突兀之感,反而令人心生不舍,恨不得再听妙音。
  那人身法奇特,但见黑影一闪,他已至近前。一袭月白长衫,轻衣裘带,发以冠束,背负着琴,其容貌,在月色下看不分明。
  但教他清凌凌一立,仿似天下灵气皆汇于此,凝聚了周遭光彩,便是溶溶月色模糊至极,依旧损不了他一丝风采。
  “扰了姑娘雅兴,实在抱歉。”他微微一笑,声音极富有磁性,轻划过人的心灵,带来一丝痒痒的感觉。
  封江月浅笑道:“公子客气。月夜合奏,也算有缘。”这个人,莫名的,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似在何处见过一般。
  总之,她对他印象颇佳,甚至,有好感在内,萦绕于心中的,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倒也是。”他思了一思,微笑问道:“姑娘如不介意,结伴同行,可好?”
  封江月瞠目结舌。在宋代,极重礼数,在月夜下,一个男子对姑娘这般,可不正常。不由得,她起了疑心,回道:“为何?”
  莫不是,她遇上登徒子?但依此人风采,倒也不像。
  “在下姓风,名为伏兮。”风伏兮微微一笑,直言道:“来此是为寻人,或许,姑娘便是我要找的人。”
  “你一定寻错了人。”封江月回道,忽觉态度过于生硬,便又一笑,问道:“你不知那人的身份?”
  风伏兮含笑道:“不知。”
  “那你如何寻?”封江月诧异,只听他笑道:“只能凭感觉。”
  封江月想了想,也不隐瞒,直言道:“但我,绝非那个人。”她又非这时空的人,与风伏兮毫无关系,岂会是那人?
  “或许。”风伏兮并不辩驳,但也未放弃同行之意。他略一沉吟,笑道:“你我便以兄妹相称。”
  封江月点头应允。单身男女结伴同行,未免让人说闲话,如此做法,倒可少了些麻烦。她微笑着唤道:“哥哥。”
  这个称呼,让她心中有了丝涟漪,鼻子微微一酸,就好像,忽然寻到了久别的亲人。在这一刻,她心有触动,笑道:“我真希望,我是你要找的人。”
  “那人,我对她一无所知,只能凭感觉去寻。但至如今,你是最可能的。”风伏兮含笑道:“只因,我会与你琴箫合奏,会为你停留。”
  封江月怔了怔,问道:“对她一无所知?那你为何寻她?”
  风伏兮沉吟片刻,答道:“她是一位极度杰出的军事家,我们需要她,需要她参与一场战争。”
  “那你该去战场找……”封江月话语一顿,摇了摇头,笑道:“据我所知,当今各朝代,并没有女元帅或女将。”
  “如何寻她,我毫无头绪,只能凭感觉。”风伏兮含笑道,一点都不气馁,问道:“夜已深,你如何安歇?”
  “寻处客店。”封江月望向弯月,怔怔发了会呆,忽然弯唇浅笑,颇为自得:“估计,他抓不到我。”
  两个多时辰的箫音,若黄药师在附近,必能听得到。但显然,两人不在一条道上。
  封江月摇头叹息:“聪明人,心思总是多。”
  实则,当初为寻黄蓉,二人出岛后,来过这一带。这二十几日,她所到之处,皆是旧地重游,按理而言,黄药师寻到她较容易。
  但可惜,他想岔了路。他大概以为,她若要逃,必会小心掩藏行踪,所到之处不说山野荒地,也是未至陌地,哪想到竟是故地?
  她正想着,便听到风伏兮询问:“他是谁?谁要抓你?”
  “咱们一边走,一边讲。”封江月笑道。对于这位初识的兄长,她倍感亲切,心中藏着的事,也想对他倾诉。
  她需要《武穆遗书》,必得去寻郭靖,但依她身上的盘缠,约摸去不了大理,只能在醉仙楼守株待兔。
  原本,她已定下了行程,只等拿到《武穆遗书》,就北上去金国。经客店一幕,面对黄药师的求亲,她有一丝动摇。
  但有些事,她尚未想清。纵然黄蓉不阻,难道那些问题就不存在?只不过,它蛰伏了下来,隐藏在深处。
  这般糊里糊涂地嫁掉,她一点也不愿。
  思来想去,她决定先逃走,独自上醉仙楼,去找郭靖拿《武穆遗书》。但按剧情,黄药师亦会至醉仙楼,她到时还得再寻机逃离。
  除去现代相关事外,对风伏兮,封江月毫无隐瞒,自上桃花岛,到今日与他相遇,大致情况,均讲述出来,又询问他的意见。
  她本想远走高飞,但经客店的求亲,心中有了丝犹豫,想再赌一次,又怕失败而回,再受那日之痛。
  风伏兮听后,眉眼含笑,声音轻柔:“你要平等,但事实上,你并无能力要求平等。你唯一可做的,只有逃。”
  封江月一怔,豁然开朗,复又叹息:“我打不过他,若是不逃,他想做什么,我都只能接受。我也想破釜沉舟,再去赌,但又怕……”
  她苦笑道:“若我能认命,做他心中的‘退而求其次’,也就不必烦心;若我能拥至高武功,便不需如此被动,可潇洒恣意。”
  “武功再高,也没有用。他伤你,轻而易举。”风伏兮微微一笑,轻语:“你需要炼的,是心。你的心强大起来,才不惧一切。”
  “哥哥的意思是……”封江月喃喃问道:“待我强大得不惧疼痛时,再去赌他的情?”那样,即便失败,她亦能受得住。
  风伏兮失笑,摸了摸她的头,点头道:“到那时,你眼中见到的,是更为广阔的世界,而情与爱,对你而言,也许只是人生中的点缀。”
  封江月怔怔出神,突地眉眼一弯,笑道:“只是点缀……若真有这一日,我又何必再去赌?”去赌一个男人,是否会为他亡妻而弃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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