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丹心

第49章


  觉善慈眉善目,如拈花的神灵。他舌绽莲花,谈到因果,论道轮回,所谓前世因、今世果,今世运、来世还,说了一大通道理。
  洪七公瞠目结舌。虽知觉善在胡诌,但他一时也辩驳不了。佛家的因果论,与道家的阴阳气,古往今来,都无上下之分。
  封江月暗暗憋笑。那日,她初遇这和尚时,也着实被震住。一连串的话,他一点都不打结,啰嗦得令人惊诧。
  洪七公长眉一竖,瞪着觉善,复又哈哈大笑道:“这也算本事。来,吃吧。”
  “多谢施主。”觉善微笑,念了句佛号,又道:“女施主,我替你诵经,帮你借来世运。”说罢,不待封江月制止,他口舌同动,片刻不歇。
  四人对望几眼,皆是一脸无奈。经觉善这一打岔,四人暂且放下了芥蒂,互相张罗着,共同享用美食。
  与此同时,觉善念完了经,开始大快朵颐,一点都不客气。洪七公见状,左手探出,将一只羊腿抢来,问道:“出家人,能吃荤么?”
  “既已四大皆空,便该一切成空,何须什么戒律去束缚?”觉善微笑,嘴边还有油渍,又道:“心中有佛,纵处酒池肉林,亦能明净出尘。”
  “歪理。”封江月笑道:“佛若有灵,必将逐你出教。”
  几人正说笑着,忽听一阵琴音传来。封江月心中一凛,迅疾望向烟雨楼。琴音夹杂了丝丝内力,又从楼内传来,必是风伏兮所为。
  所幸的是,烟雨楼内一切正常,并未有打斗声响。但她心中也不乐观,那二人私下去商谈,总不会是为赏琴曲,必会有所争斗。
  果不其然,琴音曲调陡然一转,旋律不再优美清雅,竟有恣意狂傲之味,一如意气风发的少年。
  但细辩之下,曲调中又有愤世嫉俗之感,就如一名拥凌云之志的少年,空有满腹才学,却见山河残破、无人作为,因对现状不满,对世态愤懑,怒其不争,而孤高清傲,与常人有异。
  渐渐地,曲调高昂,有一抹潇洒,便如一个独行侠,行走于红尘百态中,片叶不沾身,独属于自己的精彩,任世间众人疑惑不解。
  曲调高低不一,就如人生起落。在曲调稍低之后,很快婉转缠绵,带有一丝旖旎,如相恋的男女,相知相许,心有灵犀。
  琴音之中,徐徐流淌出的情意,清澈而美好,如甘泉般甜美,自烟雨楼中飘出,一时间,让众人目光迷离,沉浸于其中。
  突地,琴音一颤,曲调斗转,似有滔天怒火席卷而来,如浓重乌云遮盖万里晴空,压抑得令人透不过气,沉闷得令人心慌。
  封江月怔怔然,呆呆地说道:“这似乎是……岛主的人生?”按照琴音判断,此刻正是陈梅二人盗经出岛,黄药师遭受背叛而愤怒之时。
  下一刻,便该是冯蘅难产而亡之际。她眸光颤了颤,忽觉心慌意乱。
  果然,曲风再度改变,忧伤的旋律弥漫而出。如泣如诉的乐声中,夹杂着悲痛悔恨,似火烧一般的灼痛,如铁块梗在喉中,几乎令人窒息。
  哀伤自琴音中流传而出,飘入众人耳中,蔓延进内心深处。一时间,众人皆被触及心中往事,哀痛弥漫在空气中。
  曲调哀伤缓慢,伴随着时光缓缓流过,依旧那么沉重,如石块堆积在心中,痛苦遗憾激增,再难看到世间万般色彩。
  云卷云舒,潮起潮落,花开花谢,万般景致,不过是过眼烟云。世界一直是灰暗的,重重叠叠的云层,如化不开的墨汁。
  曲调转暖,似一缕曦光,穿云破雾,洒落人间。渐渐地,温意萦绕人心中,如冰冷寒冽的冬天被温暖和煦的春天取代,苍白被绿意覆盖。
  冰雪融化,绵绵细雨飞落,润入泥土中,滋润着一粒粒种子。它破土而出,努力展开嫩芽,去迎接阳光,是一个全新的希望。
  温暖的大地上,和煦的清风拂过,清澈的小溪流淌,河边柳枝飞舞,到处都是阳光,绿意融融,花开似锦,世间之景,应有尽有。
  天地万物,生机勃勃。同样的世界,不同的色彩,不再只有灰白,而是充满希望,展现出人世间的种种美好。
  告别过去,迎接新生!
  琴音美妙温暖,引导着人的情绪,从恣意潇洒到情意绵绵,自哀伤悔恨至重获新生,一切阴霾都已过去,只剩温馨与希望。
  琴音止,美妙之音依旧萦绕心中。曲音终了,但希望未尽。风伏兮走出烟雨楼,径直朝封江月而去。
  她的脸上挂着泪珠,是为之前悲音所染,但悲痛心情已被琴音平复。
  “我与他谈了许久,”风伏兮微微倾身,摸了摸她的头,微笑道:“用一句话形容:他在努力地向你靠近,而你却在后退。”
  封江月一怔,又听他笑道:“我虽用琴音引他,但无法臻至完美。想要他真正告别过去,如曲音中一般重获新生,这世上,唯有你能办到。”
  风伏兮含笑问道:“你要不要迈出一步,予以他回应,陪他共度风雨?不然,单论他一人之力,恐难以走出。”
  也不待封江月回应,风伏兮微微一笑,低语:“如你不愿试,那我带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  号外号外,作者家中有事啦,存稿又没啦,隔日更啦,隔日更啦,当然如果有空闲时间,就日更的。
☆、曲终散人远去
  ——他在努力地向你靠近,而你却在后退。
  封江月沉吟不语,心中好生为难,迟疑不决,半晌后轻声问:“哥哥有好的建议么?”
  “不急在一时,”风伏兮含笑道:“再等一等,总有破局之日。”
  尽管,这二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场之人都是高手,一字一句皆听在耳中,均是一脸诧异。
  正在这时,一抹青影自楼内飘出,身姿轻逸。封江月抿了抿唇,咽下正欲说出口的话,换了另一句:“也好。”
  风伏兮望过来,微微点头致意,取下琴,将其安置在一旁,坐在封江月边上。
  黄药师步子一顿,立于那几人三丈之远,目光微转,望向封江月。
  刚刚在烟雨楼内,琴音即止时,风伏兮向他笑道:“在桃花岛上,尊夫人最喜之物中,藏有一物,黄岛主不妨去看看。”
  阿衡留下的?他当即一怔,正待询问明白时,却见风伏兮负琴而去。
  暗色之中,似乎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黄药师身形微转,换了个方向,径直去了湖边。
  这一幕,倒让封江月有丝诧异,猜不出他的心思。她的目光顿了顿,在他身上停驻了一会,才落在酒菜上。
  食,不知味。席上六人,除洪七公、觉善、风伏兮外,剩余三人皆心不在焉。
  柯镇恶倚着一株柳树,双目无光。他以耳代目,听声辨物,牢牢瞪着黄药师,凶煞至极。
  对此,黄药师并未理会,剑眉微微上扬,嘴角边微带冷笑。欧阳锋背对众人,吩咐蛇奴取来桌椅酒菜,独自饮酒吃菜,好不畅快。
  洪七公吃饱喝足,又伸了个懒腰,高声问道:“药兄,这南湖可还有个什么名称?”他生性爽直,实在受不了这气氛,决意相助一把。
  黄药师立于湖边,闻言偏转过身,回道:“鸳鸯湖。”
  洪七公大笑道:“既是鸳鸯,当成双成对。你女儿女婿闹别扭,你这丈人也不劝劝?”
  郭靖一跃而起,指着黄药师,怒道:“他杀了我五位师父,我怎能还叫他丈人?”
  “稀罕么?”黄药师冷笑道:“六怪还剩个瞎子,我叫他也活不过明日。”
  柯镇恶一听,纵身扑将过去,便欲去拼命。郭靖后发先至,一掌拍去,与黄药师对了一掌,被震得倒退两步。
  他还欲上前,却遭洪七公喝道:“我说过不准动手,听不到么?”
  郭靖立时收手,不敢再上前,恨恨地瞪视黄药师。
  洪七公问道:“黄老邪,江南六怪英雄侠义,当真为你所杀?你干什么乱杀无辜?老叫花瞧你这副样儿挺不顺眼。”
  “我爱杀谁就杀谁,你管得着么?”黄药师回道。
  洪七公登时无语,显是被噎了句。但他素知黄药师性情古怪,当下也只能摇摇头,无话可言。
  见郭靖眼眶红透,黄蓉急了,叫道:“爹爹,他五个师父不是你杀的,我知道,你说不是你害的。”
  黄药师默了默,就着月光,见女儿容色憔悴,心中大为爱怜,横眼朝郭靖一瞪,见他满脸杀气,心肠又复刚硬,冷冷道:“是我杀的。”
  “爹爹,你为何要自认杀人?”黄蓉哽咽,伤心中又有恼怒。她略略倾身,拍了拍封江月的肩,问道:“你就不说两句么?”
  黄药师本欲回她所问,但听她这后一问,眸光动了动,咽下到口的话。
  “说啥?”封江月装傻充愣,见黄蓉瞪眼望来,似恍然大悟一般,微笑道:“口说无凭,蓉儿,早日寻出真凶,才能还岛主清白。”
  黄蓉恼怒至极,握紧了竹棒,差点又想一棒敲去。黄药师收回目光,凝望着南湖,似在观赏景致。
  风伏兮笑了笑,兀自倒了杯酒,旁若无人地饮着。封江月左手微动,扯了下他的衣袖,脸上尽是疑虑,却不知从何问起。
  “一条路,”风伏兮轻笑,目光略及湖边,又道:“无论成败,总能打破如今的僵局。”
  黄药师目光一凝,朝他瞥去一眼,却见对方微微扬眉,正朝他举杯示意,当即收回目光。阿衡,到底留下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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