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后十年

但他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的痛苦我能感同身受，你们不心疼，我心疼。我这个做妈的，只好亲自保护他了。”
  沈曼说完了，然后直直地与老夫人对视着。
  老夫人和战平都惊讶地长大了嘴，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尤其是老夫人，她完全被沈曼戳中了痛脚，血淋淋地撕开她内心的阴暗，她无法承受这样的状况，于是脸已经完全扭曲了，像是个老妖怪一样狰狞可怕，她想反驳，想跳起来给这个女人一耳光，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因为这个一向非常淡然的女人，突然变得气场全开，简直像是只护着幼崽的母豹子。这一刻，她完全被这个女人给压制住了。
  战冲也被震惊地哑巴了，一直目瞪口呆地看着沈曼。
  沈曼拍了下他的头，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夹，放在桌上，在诡异的寂静中接着说：“本来想等着大家吃完饭再说，但看来你们都不是很想吃，那么我就现在说了。战平，这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字了，财产方面应该不会有争议，你的东西我不带走，我自己努力所得，当然你也不屑。不过如果你有异议，请联系我的律师。”
  “曼曼！你胡说什么！”战平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慌忙就要拉沈曼的手。
  沈曼面无表情地躲开了他，起身去拿自己的外套。
  “妈，你认真的？”战冲都吓了一大跳，感觉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他是知道的，他爸妈虽然很无奈，但感情是有的，怎么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啊。战冲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不该他开口，只是有些傻地看着沈曼。
  “早就想这样了。战冲，你不要觉得有负担，不是因为你。你的事情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而已。”沈曼低沉地说着：“不过的确也是受了你的感染……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白活了这么些年，居然没有小辈们有勇气，一直窝囊着，非常不符合我的性格。然后又想，我也向你们学习，勇敢地追求自我，任何时候重新开始，都不算晚。对吗？”
  战冲不再说话了，他和沈曼是互相理解的，沈曼真的想从婚姻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他就算是不支持，也不可能反对。
  战平却吓坏了，立刻就要去追她，但被气急败坏的老夫人一把抓住了，她宛如发疯了一般惊声尖叫，声音像是指甲划过玻璃一样刺耳：“让这个狐狸精滚！臭不要脸的！你敢给我叫板！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要滚就滚！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战冲猛地站起身挡在沈曼面前道：“奶奶，我不准你这么侮辱我妈，请你给她道歉！”
  老夫人龇牙咧嘴地朝着战冲怒吼：“还有你这个小白眼狼，是谁把你带大的！啊！是我！这个狐狸精骂我，你就向着她，她要是要杀我，你是不是要给她递刀啊！别忘了你是姓战的！”
  战冲脸色发黑，厉声道：“奶奶，请你不要让我失去对你的最后一点尊重。”
  战平完全慌了，根本顾不上战冲和老夫人的争执，冲到沈曼面前，拉着她的手慌忙地请求她的原谅：“曼曼，你别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我只想离婚，离婚以后我们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你就别管我和我儿子的事情了。”沈曼非常无情地开口
  战冲依然和老夫人对峙着，她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突然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然后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眼眶有点红了。
  她的儿子和孙子，怎么能和那个女人亲近呢？为什么会这样，她已经为他们付出了一切。
  沈曼依然面无表情，她没有难过，也没有高兴，并没有顾忌战平的挽留，又开口，扔出了一个炸弹。
  “妈——抱歉，在离婚协议生效之前，我依然要叫您‘妈’。”沈曼顿了顿，又道，“最后一件事要说。真的不要再把战冲当成小孩子来看到了，你们根本不知道他有多么聪明、多么隐忍。你们真的以为他还是和当年一样，任由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战冲脸一僵，回头看着沈曼，神色复杂，但他想了想，并没有阻止沈曼继续说下去。
    
    第87章 Sweet
  沈曼依旧用那种镇定自若一切都掌握在手里的语气说：“妈，半个月之前凌晨弘堂集团发了声明，称阳光旅游的技术总监肖华云曾在弘堂任职八年，期间涉嫌渎职、侵吞公司财产、窃取公司技术、骚扰公司女员工等等，并且弘堂还提到了会对阳光旅游提起技术方面的诉讼。您作为袁氏的大股东，公司遭遇这样的阻击，不想着关心公司的公关，还有心情在这儿和您的小孙子怄气吵架。”
  老夫人方才还歇斯底里的，现在却瞬间呆了，沈曼说的话，她都听不懂。她只知道这些年她作为袁氏的大股东，袁家没让她亏过。
  阳光旅游是一个旅游服务类APP，开发时间不算久。而他主要的创始人肖华云原来就是袁氏的员工，之后跳槽在弘堂集团旗下科技公司任职，离职之后又回袁氏，还创立了和弘堂集团的旅游APP相似的阳光旅游，而后又野心勃勃地赴美上市。
  老夫人不懂生意，但袁舒云哄得她很开心，为她描绘了一个光明的未来，她相信她的“孙媳妇”，公司的事情她从来不会参与，反正她也不懂，她只知道袁氏能让她赚钱。
  沈曼也知道她听不懂，于是言简意赅地说：“就是肖华云和袁氏以前坑过弘堂集团，弘堂集团一直隐而不发，选了你们上市不久的时机突然发难，让阳光猝不及防。而且我想以李总的能力来说，他应该不仅仅是想要击垮阳光旅游，而是对整个袁氏都虎视眈眈。”
  “你到底什么意思！”老夫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惊慌地看着沈曼。
  沈曼毫无表情地继续说：“我要说的重点是，您的小孙子，和弘堂集团的李总关系非常好，他很早就知道了李总的部署。非常聪明但是并不厚道地做空了袁氏，狠狠地赚了您一笔，您的半生积蓄正在大幅缩水。我猜如果他们还有下一步行动的话，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日子里，您的钱会被李总和您的小孙子联手给坑完。所以，您还是收敛一点为好。”
  战冲都吓了一跳道：“妈，你……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我虽然不算是什么大企业家，但至少是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的老油条，最近我一直在注意袁氏的情况，也在注意你。最近袁氏这么多异动，稍微一联想就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我想来想去居然觉得很骄傲，我儿子不是个会吃亏的人啊，果然长大了。”
  战平听完只觉得心里一惊，他从未想到过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有了这么缜密的心思，他没有冲动，没有做蠢事，而是异常冷静、默不作声、步步为营，干了这么一件堪称“大逆不道”、“犯上作乱”的事。
  “奶奶，我不是真的要你的钱，咱们都是一家人，钱都还在，你可别着急。我会照顾你的，你要用钱找我拿就是啊，只是，你别再管我的事情了。”战冲看着老夫人，虽然感觉有点抱歉，但还是很坚定地继续说：“要不你揍我一顿？反正你别为难修哥。”
  老夫人身体摇晃了起来，眼珠子快速地翻动，显然是被气得要晕了过去，一直说不上话的战平慌忙去把她给扶到沙发上坐好。虽然是吵得不可开交，但沈曼和战冲还是非常关切地给她端茶递水。老夫人不一会儿就开始哭，眼泪刷刷地掉，大骂战冲为了个外人欺负她，她哭的声音很大，但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气势，而是真的变成了一个无助的老太太。
  听着她哭得那么响亮，战冲也放心多了，她身体很好，估计是气不坏。淡战冲心里还是有些五味杂陈，老夫人对他是亲情多一点，还是控制欲多一点，他也说不上来。但能肯定的是，他抓住了她的弱点，以后再也不会处于被动状态。
  她真的很在乎钱啊。
  老夫人继续边哭边骂，连她的身份都顾不上了，还冒了好多脏话出来，沈曼和战冲非常好脾气地在一旁听着，但俩人都没有松口的迹象，沈曼坚定地要离婚，战冲坚定地不肯还钱。
  战平这时候才体会到后悔，感觉自己作为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是多么地失职，造成今天这样的状况，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仰着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劝慰着老夫人道：“妈，您别生气了，您的损失算在我头上。”
  老夫人没吭声，依然哭。
  战冲看了看表，然后抱歉地说：“奶奶，你要是不揍我，我就先走了啊，我给修哥约好了的。”
  沈曼也补上一句：“我和你一起走，我没开车，你把我送到市区。”
  老夫人拉着战平的手，怨毒地瞪着沈曼，骂得都词穷了。沈曼依然是那么优雅美丽，显得她越发丑陋。她抹了把脸，又去看战冲。年轻男人的眼里满是勇往直前的冲劲，她完全输给了这母子俩，唯有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说到底，儿子才是这一家之主。
  老夫人抓紧了战平的手，在开口之前，战平便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摇摇头恳求地道：“妈，咱们是一家人，这些事情，慢慢商量解决。让他们先走吧，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你居然也向着他们！”
  老夫人眼看着又要哭，战平突然拔高了音调道：“妈！”
  他这一声，吼得战冲都呆住了。
  战平非常疲惫、非常无奈地说：“妈，别再逼我了，现在对我来说，钱不是最重要的，儿子也不是重要的，您不要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