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

第484章


  锦蕊上前,附耳与苏嬷嬷说了柔兰爱慕穆连诚的事儿。
  苏嬷嬷眼底闪过一丝讶异,看向柔兰的目光越发不悦了,她原以为是舒玉给长房泼脏水,却没料到,这脏水泼得太是地方了,就像是那一处本就是脏的。
  “爱慕二爷?”苏嬷嬷冷冷笑了笑,不长不短的指甲滑过柔兰的脸颊,“爱慕到要断了二爷的香火?怪哉!”
  柔兰进府做事,之前都算本分,定远侯府也不苛责下人,她从没受过什么罪。
  皮笑肉不笑对她动手的,苏嬷嬷是第一个。
  柔兰怕了,本能地觉得恐惧。
  她想往后躲,却拗不过苏嬷嬷的力气,她觉得脸上的皮都要苏嬷嬷的指甲划破了,泌出血滴子。
  “不是我……”柔兰瑟瑟发抖,下意识地开口辩白。
  身边传来一声轻笑,柔兰眼珠子瞥去,正好对上了舒玉的眸子。
  舒玉笑得肆无忌惮:“不是你?柔兰妹妹,胆儿可真小,你把我们当什么?用了就扔了?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们不活了,你也逃不脱。做了就认了,我们一块。”
  柔兰被舒玉笑得背后发麻。
  “二爷重伤,在花园里哭得接不上气的那个难道不是你?失魂落魄来寻我们、给我们堕胎药的难道不是你?”舒玉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我明白了,下药的不是你,你就当自个儿没做过了?”
  想害人,和亲手害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柔兰起了歹心,一时冲动,却不是个有胆儿沾血的性子,冲动劲过了,就怯得不行,被舒玉几句话一逼,整个人都奄了下去。
  王嬷嬷冲了上来,攥着柔兰的领口,用力摇晃:“为什么!我们奶奶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二房对不起你什么了!”
  劲儿极大,晃得柔兰气血上涌,脑袋闷闷的。
  憋在心里的那口气猛得就冲了上来,激得柔兰口不择言:“骗我的!都是骗我的!哈,二老爷说的,二爷身边总要有人照顾,只要我听话,他就抬举我给二爷做小。
  我那么相信二老爷,到头来都是骗我的!我等啊等,二爷都看不到我,二奶奶有什么好?她根本配不上二爷!她有哪儿值得二爷真心待她?
  心里存着大爷,大爷失踪了又嫁给二爷,水性杨花!这种女人,死了才好,死了才好!”
  蒋玉暖险些要嫁给穆连康,这在府里没有几个人知道,但凡是知情的,都紧紧闭嘴了,尤其是穆连康夫妻回京之后,更是没人敢出口了。
  穆连康不记得前事,庄珂又浑然不知,而蒋玉暖和穆连诚过得也不错,谁会在背后搬弄是非?
  柔兰是家生子,也不知道从谁的嘴里知道了些旧事,却把那一桩定成了“水性杨花”。
  而更让练氏无法接受的是柔兰提到了穆元谋,她不懂了,穆元谋怎么会去管儿子屋里的事情?
  他是要拉拢柔兰,却出了这种差池?
  众人心中皆是七上八下的。
  杜云萝和周氏晓得,所谓的听话,就是一颗棋子,而杜云萝又有点儿疑惑,穆元谋拉拢柔兰,也拉拢垂露,却只是让她们做个眼线,起码垂露并未做出过对长房不利的事情,每回传些不痛不痒的消息回去,清涧也没表达过不满。
  既然有了垂露,为何还要添个柔兰?
  况且,垂露的事儿,原本就不像是心思缜密的穆元谋会做的事情。
  杜云萝没有想明白,不远不近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思路,是穆元谋来了。
  穆元谋得了消息,匆匆过来,却听见了柔兰这么一番话,惊得他倒吸了一口气,寒气入了胸腔肺腑,凉透了,他咳得肩膀簌簌。
  嗓子痛,比不上心痛。
  他亲手埋下的一颗棋,突然反噬,将他伤筋动骨。
  这叫什么?
  人算不如天算?
  穆元谋的身子晃了晃,他看也不看柔兰,转身离开了,脚步沉沉。
  事情已然清楚,舒玉、舒清和柔兰都被带了下去,自有惩处。
  蒋方氏失魂落魄,被送回了蒋家,练氏恨极怨极,只因穆元谋牵连其中,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摆个什么态度了。
  杜云萝和周氏一道去了柏节堂。
  吴老太君知晓了来龙去脉,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满是皱纹的眼角湿润一片。
  她本以为是天意,没想到,其中还另有缘由。
  因果如此,天意亦如此。
  夜幕降临时,蒋玉暖才幽幽转醒过来,她下意识地去摸肚子,手下平坦一片。
  她的心几乎霎时间就停了,猛得就想起了那一手的鲜红,她挣扎地坐起来,仔仔细细低头看。
  没有一点儿弧度。
  孩子没了?
  王嬷嬷听见动静,赶紧把幔帐撩开,挂在铜勾上。
  蒋玉暖抬眸看她,眼底里满是挣扎:“妈妈,我的孩子呢?”
  王嬷嬷的眼泪骤然落下,砸在蒋玉暖的手上,砸碎了她最后的期冀。
  肚子绞痛着,蔓延到了四肢,最痛的还是心肺,蒋玉暖哭得停不下来,死死拽着王嬷嬷,哭到岔了气。
  小产的缘由,王嬷嬷不能瞒着蒋玉暖,只能一五一十说。
  蒋玉暖哭得头重脚轻的,思绪乱作一团,那几个名字翻来覆去的,没落到心坎上,她只是道:“二爷回来了,会伤心的呀,我没护住孩子,二爷……”
  
  第726章 提点
  
  王嬷嬷想劝一劝蒋玉暖。
  这事儿说复杂,一点也不复杂,舒玉和舒清是蒋方氏强塞的,蒋玉暖那么个性子,能跟蒋方氏横?
  她要真有那胆子,日子早不是这么过的了。
  至于柔兰,更是无妄之灾,蒋玉暖大概人跟脸都对不上号。
  真说有错,也不该怪在蒋玉暖头上,性子强硬与柔弱,都不是伤人亦或是被人伤的理由。
  可王嬷嬷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说了也无用。
  失了肚子孩儿,女人都是怪罪自己的,只会怪自己护不住他。
  与其劝,不如让她哭,哭出来了,才不会郁结在心,自己把自己被逼惨了。
  蒋玉暖哭了一夜,满荷园里,穆连慧呆呆坐了一夜,时而想些事情,时而又放空了。
  蒋玉暖肚子里的儿子没了,他们二房等于是绝嗣了吧?
  虽然穆连诚还未抵京,也没有御医仔细检查过身子,但伤成那样,往后再要让女人怀上,应当是不成了的。
  穆连喻死了,难道要让穆元谋再纳妾生子吗?
  且不说穆元谋这两年身体如何,只练氏那儿,怕是不能真心实意应下的。
  穆连诚无嗣,让练氏把二房所有的一切,交到庶子手里,不如给她一刀子痛快。
  穆连慧太懂练氏了,在庶子承继家业和让穆连诚过继一个儿子来养,练氏肯定会选后一种。
  过继来的儿子,好歹也是儿子,百年后抬棺木、捧牌位、烧元宝,靠的不就是儿子金孙?难道还指望兄弟?
  只是,过继来的儿子,说到底,也不是亲生的儿子。
  穆连慧想起了前世,杜云萝含辛茹苦养大继子,还不是落到母子失和的下场吗?
  如今二房在经历的一切,像极了当年长房的痛楚,却还远远比不得。
  前世,穆连潇英年早逝,杜云萝无子,而今生,穆连诚起码还有命,蒋玉暖还有个嫡嫡亲的娢姐儿。
  这般想来,似是觉得庆幸,又忍不住脖颈发凉。
  因果轮回?
  天理昭昭?
  她不信佛,可历经两世,面对现在的局面,还是会发憷。
  怎能不怕?若真是因果,真是天理,二房往后只会比现在更惨,背着的都是人命,老侯爷的,穆元策的,穆元铭的。
  那她穆连慧呢,好不容易归家,好不容易朝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在一步一步走,又会在哪儿停下来?
  等在她跟前的,会是断头路吗?
  十月初,九溪给后院里带了信,说是穆连诚和穆连潇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练氏心里乱,一面埋怨穆连诚没有好好休养、匆忙上路,一面又翘首盼着,恨不能儿子赶紧回来,让她见一见,也免得提心吊胆的。
  没有见到人,连吴老太君都不能安心。
  小产、子嗣,那些事情,都不是眼下心急火燎要办的了。
  蒋玉暖在坐小月子。
  前些日子,顶着一口气,精神尚妥,现在失了孩子,那口气跟着孩子一并没了,整个人都颓了。
  娢姐儿怯怯看着她,连说话都比平日小声。
  陆氏琢磨着长期下去不是个办法,过来看了一回。
  她是看不上穆元谋和练氏的所作所为的,蒋玉暖的性子又远不及庄珂、杜云萝两人讨喜,这个侄媳妇,陆氏平素也谈不上亲近。
  可看蒋玉暖怔怔躺在床上,陆氏心里也堵得慌。
  什么置身处地去想,留多少眼泪,那番痛苦,也唯有品味过的人才懂。
  靠想象?痴人说梦!
  陆氏品味过,她是真的懂,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从身体里流逝的感觉,凌迟一般。
  “我小产的时候,他七个月,”陆氏在床边坐下,声音平静,仿若在说别人事情,“都说七活八不活,可他还是没能活。”
  蒋玉暖抬眸看陆氏,那段往事她都记得,那时候她就住在定远侯府里,穆元安战死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府里哭声一片。
  吴老太君卧床不起,蒋玉暖床前伺候了数月,模样明艳、性子温和的乔姨娘一夜之间老去,叫人认都认不得。
  而陆氏失了遗腹子,婆子来报的时候,蒋玉暖站在庑廊下,都不知道要怎么去跟吴老太君和乔姨娘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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