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劳永逸

  
  江爸爸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你妈单位发福利，年初三我们俩去泰国玩几天……”
  
  江一帆顿时一懵，看了看爷爷，发现他也是早就知道的表情，便问道：“那爷爷呢？”
  
  江爷爷抢着答道：“我去你小叔家住一阵子，正好我也挺想西西的了。”
  
  “那我呢？”江一帆问道，“你们怎么安排我的？”
  
  江爸爸以为她是问他们为什么不带她一起去泰国，便回道：“他们只让带一个家属，你要是想去，下次找机会我们带上爷爷一起出去玩。”
  
  江一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意的重点好像不太对。她也没去过泰国啊，她甚至还没出过国啊！她也好想去嘤嘤嘤……
  
  她趁机雾眼装可怜：“我也想出去玩……”
  
  江爸爸愧疚得不行，赶紧安抚：“下次啊，下次带你去。”
  
  江妈妈：“想去也来不及了，你连护照都没有。”
  
  江一帆瞬间有一种自己是被妈妈算计了的感觉。
  
  “那我就国内找个地方去玩几天！”她趁机道。
  
  江爸爸：“行行行，你想去哪儿？爸爸出钱。”
  
  “我要去成都！”
  
  事情顺利得简直不像话，不过后来江一帆才想起来问爷爷，他们到底本来是怎么安排她的。爷爷说：“你和我一起去你小叔那，正好你二叔和大姑过来，你也代表你爸妈给他们拜个年。”
  
  江一帆一想到小叔家的熊孩子西西就头疼，脸上写满了拒绝，嘴上却说不出一个“不”字。
  
  ·
  
  中午在家简单吃过午饭后，江一帆一家四口便一起出发去了奶奶的墓地。这是自奶奶去世之后就约定而成的习惯，不光是他们家，同在C市的小叔和小姑一家也都会去。
  
  江爸爸是家里的长子，又因为他在高中做语文老师的职业，全家人都到了墓地之后，首先代表大家和奶奶说话的便是他。
  
  其实无非就是跟奶奶说说大家这一年的变化，再来就是要奶奶保佑大家之类的。每年到这个时候江一帆就挺羞愧的，因为每次爸爸说到她的时候，都是句句直戳她的痛处。
  
  比如小时候，爸爸会跟奶奶说“保佑一帆学习开窍”，高中的时候会说“保佑一帆考上大学”，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之后又会说“保佑一帆顺利毕业，找个好工作”，而去年则成了“保佑一帆眼睛睁亮些，嫁个好人”。
  
  果不其然，江爸爸在说了一通“一帆这孩子工作还算稳定”之后，便老生常谈地祈求起了她的婚姻大事，说得好像这样说了就真的会有用一样。
  
  当然了，江一帆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这就和过生日的时候许愿一样，只是表达人们的心愿而已，也并没有人会真的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种事上。
  
  从墓地上回来，一群人便一起去了江一帆家里，静候年夜饭的开席。
  
  江一帆见到长辈和同辈的弟弟妹妹就容易犯尴尬症，虽然同在一个城市，但是很奇怪，她从小就跟他们亲近不起来，只一心扮演好在他们眼中学习不太好的乖乖女形象。于是家里人一多，即便平常再怎么不喜欢下厨，此刻她也宁愿待在厨房里给妈妈打下手。
  
  傍晚五点，一年一度的年夜饭便随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热热闹闹地开席了。平日里因为各自的工作和生活也不怎么见到的大人们趁着酒劲，话自然而然地就多了起来。
  
  江一帆在这种场合一般都不怎么说话，除了偶尔和旁边坐着的小姑家的女儿说两句，其余时间基本都在不停地吃。
  
  小姑家的女儿也是个文静的，但她的文静和江一帆的不同。江一帆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姑娘是真文静，不像她，是装的。
  
  小叔家的儿子也在，那个叫西西的，00后，比江一帆小了十岁。西西小时候就调皮，现在稍微大了一点，表面看着稳当了许多，但一开口就会暴露他熊孩子的本质。
  
  席至将半，西西果然坐不住了，看到江一帆这个堂姐便想惹惹她。趁着饭桌上刚巧留出个说话的空档的时候，朗声问道：“阿姐，你有男朋友了吗？”
  
  江一帆刚喝了一小口RIO，凉凉的液体从喉咙口滑入食道，脑子也猛地一个激灵。趁着其他人还没看过来的那一瞬间，她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后快速敛下目光，撇开眼淡淡地道：“没有啊。”
  
  西西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你都这么大了还没有男朋友啊？不会是没有人要吧！”
  
  一旁的小婶婶立马佯声训他：“怎么说话呢！会不会说话！”然后不好意思地对江爸爸和江妈妈笑道，“小孩子不懂事，乱说的。什么没人要，我们一帆长得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没人要呢。”
  
  然后就这么着，饭桌上的话题就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转移到了江一帆身上。先是说她年纪到了也该找个男朋友了，又说谁谁谁那里有认识的不错的男孩子，要不要介绍一下。紧接着又说女孩子还是不要太挑，要求不能太高，最后又说女孩子还是要放在身边养着，没必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工作，既辛苦又挣不着钱balabala。
  
  江一帆听得脑仁子疼，瞬间就想起了她之前发给成逸的那个视频。她记得那个视频的后半段讲了很多对付这种不讨喜的亲戚的损招，便努力搜刮着脑子里的记忆，YY了一通把那些问题一个个都顶回去的场面，恶狠狠地过了把干瘾，又把手边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心里才觉得好受了些。
  
  就在这时，江一帆的手机响起了一阵她并不熟悉的铃声。不是电话，不是短信，也不是微信的语音呼叫，她甚至怀疑这铃声是不是从她口袋里发出来的。
  
  摸出手机一看，居然是成逸打来的FaceTime。
  
  江一帆心里一阵慌乱，扫视一圈发现没人注意她之后，便拿着手机悄悄回了自己房间。
  
  搞什么？这个时候打给她，他想干嘛？还FaceTime？
  
  虽然疑惑，但江一帆还是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按下了接听键。
  
  江一帆不怎么喜欢跟人视频，所以接通的第一瞬间，她就下意识地对着前置镜头拨了拨额前的留海，还调整了一下镜头的角度，好让自己看起来好看一点。
  
  没想到的是，被她隔离出来的相对安静的房间里面，随着视讯的接通，瞬间就变得嘈杂起来。
  
  成逸那边，好多人啊……
  
  她甚至都找不出来哪个是他。
  
  这是大戏要提前上演的节奏？怎么不提前告诉她一声，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啊！怎么还来突然袭击的？
  
  
☆、怀疑
  镜头一阵抖动和七嘴八舌的一通嘈杂过后，镜头的对面终于恢复了秩序，江一帆也终于听清了对面人说的话。
  
  “一帆啊，年夜饭吃了吗？家里多少人啊？爸爸妈妈都在吗？”
  
  “一帆啊，成逸说你过两天会来，到底几号过来啊？”
  
  “一帆啊，新年好新年好，你爸爸妈妈呢？来我们都打个招呼呀！”
  
  ……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都是谁和谁，但大抵也和她家情况一样，都是在一起吃年夜饭的家人亲戚。江一帆稳了稳心神，思忖着成逸答应家人打这个视频电话，到底是想让她爸妈见他们呢，还是不想让他们见呢？
  
  看准了镜头中央的人年纪应该和她爸爸差不多，江一帆礼貌地稍稍拉高了嗓音说道：“叔叔阿姨新年好！那个，成逸呢？”
  
  对面的人均是哈哈一笑，接着镜头一阵转动，成逸的脸便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见他在，江一帆才稍稍安下心来。不过这么多人都看着，她也不方便多问别的，只好嘿嘿一笑，道：“你在啊，刚刚没看见你。”
  
  成逸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那表情，江一帆看着心里一颤，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你在哪儿呢？”成逸见她身后的背景一片空白，旁边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便问道。
  
  “哦，我在我房间里。”
  
  成逸眸色一深，跟着便有些后悔打这个视频电话了。接电话都要躲到房间里，她这显然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的存在。就算对公司的同事说了再多的谎，却也不想对家里人说半句假话。
  
  刚刚吃饭的时候妈妈又跟他说起相亲的事，他便立马把江一帆抬了出来。已经交往了半年的女朋友，C市人，过完年25岁，包括她家里有几口人等等等等，他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全都告诉了妈妈，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却没想到大家由此一哄而上，嚷嚷着说要看看她长什么样子，非要他打视频电话。
  
  其实他也不是推脱不掉，只是出于心里那一点小小的追求公平的鬼祟，他突然很想看看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她接到视讯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和他一样干脆也跟家里人说他是她的男友？
  
  不过可惜，她根本没有让她的爸妈见到这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