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未必丹青见

  李建刚虽然回到了车上，但是还是摇下了车窗。听到他们的对话，心中也是一片酸楚。
  然而下一刻，他却看到了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一幕：李瑶曼亲手把袁伟推下了山崖！
  他赶忙下车奔到旁边，还能看到一个小点那么大的袁伟再往下坠落，但是他等着的眼睛却那么明显，她知道，他要诅咒她不得好死。想到这里，李瑶曼烈的嘴角苦笑，却犯险笑容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一种表情。
  “他说的没错，女人心就是狠，呵呵。”李瑶曼喘着粗气，笑着。“不过安雨除外，她是我见过心肠最软的女人，表面上像是一尊没有表情的石像，她就像一座古井，波澜都被她隐藏在深处。”
  李建刚沉默着。
  “回去好好过日子吧。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他们俩都要养，都要照顾，你还有安雨，将来还会有孩子，你的责任很重。”
  “你也是他的女儿……”
  “可是从今往后，他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了……”
  “为什……”
  李建刚的话音还没落，李瑶曼就纵身一跃，像是午后翩然的精灵一样，沿着袁伟刚刚落下的轨迹，坠落，手中还抱着那个装有盛通让渡书的包……
  他看着她在空中裙裾飞扬，然后将包往空中用力一抛，他看见她笑了，真正的，会心的，笑。
  “也许这样你才是幸福的……”他默念。
  李瑶曼仿佛回应他似的，转身面朝下，张开了双手，享受死亡前最后一次的放纵。
  李建刚定定的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李瑶曼的身影已经远了，远了，最后化成一个黑色的小点，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活生生的一个人，上一刻还张开双手护在他前面帮他求情，上一分还跟自己坐在一辆车里，上一秒他还清楚的看清了她脸上释然的表情。然而就这十几秒，他就又失去了一个亲人。以前的他除了安雨之外从来不是知道市区是什么滋味，如今尝到了却后悔，那种感觉像是把身体的一部分活生生的割裂出去一样，痛是钝钝的，但是确实沁入心肺的。
  他明白了安雨在安晴去世后那样的魂不守舍，听闻刘雪波死讯后的黯然，还有母亲的离去给她带来的锥心之痛。
  原来他一直都站在一边，从未进入过她的世界，所以两个人才注定要擦肩而过。相较之下，他幸福得多。他有父母无条件的关爱，有华希这么多员工的敬畏，有方学景郝云那一票狐朋狗友，他有着安雨没有的全部。
  从前他隐约知道安雨的家境条件不好，后来也知道了她不但缺乏朋友，现在在一个亲人都没有。他尝试着把所有的爱一股脑的塞给她，却没想到正是他这样的倾尽所有才让安雨觉得承担不起，才想要逃脱。
  他觉得他肯给她就要接受，却不知安雨的心已经渐渐在失去中变得拥挤不堪，最后什么都承载不下。刘雪波的死带走的不是她的爱情，而是她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母亲的撒手人寰更是在她原本就酥脆的像是蜂巢一样的世界里注入洪水。如果那天不是他找到她，如果是她被袁伟劫持，然后不肯妥协，再然后……
  “先生，雨停了。”黑衣男子想是等得不耐烦了，旁敲侧击的提醒。
  李建刚在心里对姐姐睡了声“再见”，便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不用你送了，我自己走，一辆车而已，你们老板也不至于找你的麻烦。”他放掉手刹，掉转车头下行。反光镜中那位黑衣男子已经离去。
  那就让大山成为姐姐的归宿吧，让她和她所爱的人永远在一起。
  山上没有来往的车辆，没有人看到一辆下行车里有一个满脸泪痕的男人。
  
☆、Chapter63  劫后余生
  “你说李总怎么还没来啊？”二十出头的年轻司机接到莫名其妙的电话，说他们李总马上就会下山来跟他会合，可是他等了足足三个小时零十八分钟了，从山上下来的只有一辆出租车，李总的头发都没见到。
  亏他兴奋的给刚下飞机的许小姐打了电话，连累她一起在这里守了这么久。
  “再等等吧。”安雨说。
  她下山的时候刚好碰到一个农场主要下山采购，好说歹说才搭了一程，下山来才发现这次的风暴跟流行感冒似的来得快去得也快，机场已经采取措施疏散人流，她一到如山口就看到了待命的司机，慌慌忙忙拿了护照和机票钱就往回跑。一落地就马不停蹄的办妥李建刚交代她的事，完了又心急火燎的赶回来，刘敏拉着她一只问李建刚怎么了，仓促之中她也想不出什么好答案，只有实话实说了，当然，她忽略掉了袁伟绑架她来要胁李建刚的那一段。好不容易劝妥了两位老人家，匆匆忙忙跑到机场，碰巧飞机延误，她差点就跟机场工作人员吵起来了，李建刚只身一人还在那个诡异的地方，叫她怎么稍安勿躁！
  比预计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到达x州，不过一下飞机就停小司机打电话来说李建刚马上就下山了，她招手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往那赶。
  三个多小时过去了，人影还是没见着。
  “你也别太着急了，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就是一场误会而已。”安雨像是在安慰小司机，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其实是不是误会她心里明白得很，可是她看过李建刚遗留在车上的手机上的那条短信，发送者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不是李瑶曼。
  难道还有另一个人再也暗中帮主他们吗？还是这个短信本来就是一个陷阱？安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是越是努力就越是惶惶。
  “唉唉，许小姐你看，会不会是这辆车啊！”小司机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扯着安雨的袖子。
  安雨循声望去，艳丽至极的颜色，骚包浮夸的造型——保时捷卡宴。她知道李建刚做事虽然有些乖张，但是对于事物的偏好则是古典一些。样式古板模具一样的劳斯莱斯就比较符合，可是保时捷的款一向是嚣张个性的，她除了见过袁伟偏好这种款型之外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有这种喜好。
  难道是袁伟？李建刚没有平安下来吗？袁伟这趟下来是专门来找她的吗？
  “走，上车！”安雨当机立断。
  小司机闻言也手脚利索的发动车子，掉头，挂挡，踩油门一气呵成。可是那辆卡宴总是在他们后面保持一个车身的距离，他们快它也快，他们慢它也跟着减速。丝毫不像是要堵人的样子。
  “靠边停吧。”
  车子依言在左边一处绿化带边停下。安雨从后视镜里看到卡宴也停下来。然后，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人。
  安雨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连着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她盘在脑后的头发已经零零散散的披散下来，搭在脖子上，挠的她心痒痒。
  那人走过来，说：“急着走吗？”
  安雨摇摇头。
  “不急着走就先请我吃顿饭吧，我现在身上一毛钱都没有。”
  安雨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低低的笑出声来。他在她面前一致是这幅死小孩一样的做派，时常让人被他的无厘头弄得头发晕，可是更多的时候，他总是出现在那些让她不快的场合，陪着她一起忘掉。
  忽然之间，她也弃了戏谑之心，故意做出一副张大嘴夸张的表情：“话说美国流通人民币了？”
  李建刚也笑了。他拍拍胸脯接着又拍拍自己的胳膊，配合着动作说：“人民在这臂在这，我就在这路上走，谁说我不流通啊。”
  安雨噗哧一声笑出来。刚才其实她注意到了，从山上下来的只有李建刚一辆车，她故意让小司机开的更远一点以便观察得更清楚。事实证明，真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一辆车。
  “走，想吃什么，我今天大开杀戒回馈消费者！”安雨笑着说。
  李建刚说：“发了你七八年的薪水你就请一顿饭回馈消费者啊？算了，今天便宜你了。不过我要吃大餐！”
  “行，走，请你吃肯德基！”安雨故意慷慨激昂的说。
  李建刚原地站着不动，憋红了一张脸：“就这样啊？没有饭后甜点？”
  “哈根达斯？没门，我可是穷人！要吃找你爹娘要钱去！”
  “我爹娘不是离得远么不是，你就当先借我，回去我还你。”李建刚衣服“相信我的人品”的表情。
  安雨抽动了一下嘴角：“当我傻啊，刚才跟你把500万的账目还清，现在又来？不来了，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它很脆弱。”
  “其实不吃哈根达斯也行………”李建刚一脸沉思。
  “其实只要不要太贵，就行。”
  “算了，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再说。”李建刚拉着安雨的手腕进了本来的车子，把卡宴的要是给了小司机让他自己先回去。
  李建刚敢伸手去拉安雨，其实也是壮了胆子的，心里已经做好了被甩开的准备。当他因进账微微汗湿的手将安雨的手腕攥住时，安雨的乖顺让他更加兴奋。手慢慢的往下滑，直到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他偷看了一眼她的表情：没有反感的样子；有稍稍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还是没有要甩开的迹象。李建刚这才放心大胆的站在她身后护着她往前走——就像第一次约会的小情侣一样，两个人都有些扭捏，有些紧张，可是心里早就融化成了一汪春水。
  安雨来得及，美元本来就没有兑换很多。两个人草草的吃了一顿外国路边摊，倒也香甜。李建刚显然是饿了，快速解决了自己的那份之后又批手抢过了安雨已经咬了一口的汉堡大嚼特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