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凉,先去换件衣服,你在这等我。”
他的手指紧紧地蜷缩着,目光从余薇的身上收回来,声线略显沉默,看上去像是没有什么情绪的样子,但是余薇知道,越是这个样子的沈睿,越吓人。
“沈睿——”
余薇下意识的抓紧病床单,结果一不小心碰到了旁边一张纸。余薇转头看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沈睿已经抬手探过来,把那张纸拿走了。
“沈睿!等等!”余薇惊了一下,猛地坐起来,小腹一疼又倒回去,倒是惊的沈睿脸色发白,走过来下意识地想握住她,犹豫了一下,竟然先拿纸巾把自己的一只手擦干净,然后才抬手捏住余薇的手。
“别动,我马上回来。”
一边说。沈睿一边低头看病历——他以为是余薇的病历,他进来的时候,余薇好像就是在看这个。
余薇一只手紧抓着被单,刚刚都是一副镇定的样子,现在却突然有点慌,抬眸看了他一眼,沈睿最开始还没看懂,将那单子倒来倒去,蹙眉一个字一个字的念。
“宫、内、早、孕?”
几个字从嘴里吐出来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可咀嚼几次就有点对不过味儿来了,沈睿的身体都跟着僵了好一会儿,捏着余薇的手也跟着用力。用一种饱含深意的眼神看着余薇。
余薇本来心情就乱,被他看了两眼更乱,被他眼底的深意笼罩,一时都有点琢磨不透他的心思,脸都跟着涨红。
“是刚才蔷薇过来给我的,说有二十多天了,B超刚送过来,我——”余薇说着说着就有点乱了,看沈睿的样子也没有底,突然想起了之前她曾经吃过几次避孕药的事情,她的手指都跟着湿淋淋的,抬起来反握沈睿的手腕。问:“你,想要吗?”
她肚子里多了一个神奇的小生命,沈睿他——介不介意?
虽然沈睿从来没有说过,但是余薇还是明白他们之间的横沟,沈睿在努力的跨过来,她也在努力的走过去,可是两个人之间到底还是做不到当做那些事情不存在。
她对和沈睿走下去的信念坚定无比,沈睿应该也是如此,但是,但是,但是——无数个但是横在脑子里,余薇说不出口。
她一抬眼就对上沈睿的眼眸,那双眼跟着很轻的动了一下,仅此一下,却是余薇从未见过的温柔,她腰间一紧,整个人就被他抱在怀里,隔着一层湿冷的衣服贴在他滚烫的胸口上,后脑被他捏着,被抬起头,就被他深深的吻住。
余薇一时被激的紧紧地抓着他的衣领,他的眼眸里盛着些许情绪,她闭着眼看不见,只是整个人都被他汹涌而来的男性气息给扑倒。几乎浸润进去再难抬头。
他的力道还是很大,但是明显有克制,连触碰她的时候都小心翼翼,透着入骨的温柔怜惜,余薇一时沉浸下去,手掌捏着他的衣襟,明显感觉到他在发颤。
他的眼眸垂下来了,脸上还是一片沉静的表情,浑然看不出情绪,余薇抬眸看他,又紧了紧他的袖子。
“沈睿——”
她刚问了一句,就被他一个吻吻住额头,听见他沙哑的声线:“你说呢?”
他低头浅浅的吻着她的脸,从额头到下巴,最后延长到脖颈,恨不得把她捧上天一样的温柔。
他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好像是自己的生命得到了延续,整个人都要升腾起来的样子,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都揉碎了捏在怀里,又怕他的手用力一些伤到她的骨骼,甚至连触碰她都变得小心翼翼。
一下子从心底里烧出来的情绪咕咚咕咚的溢出来,烫的他自己都觉得浑身发烫,可是这么多柔情以待,他毫无办法。
他根本,想不出来该如何对待她。所以现在只是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又在某一刻一下子想起自己身上还是被冰冷雨水浸润的那一身,站起来的时候都有些手忙脚乱。
余薇在他深邃的眼眸里,终于领悟到他的意思,眼眸里都跟着绕开了一层薄雾,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沈睿压了压澎湃的情绪,低声的哄她:“别闹,我去换一身衣服。”
余薇还是不肯松,就是紧紧地抱着,沈睿生怕自己身上的雨水滴落到她身上,又怕弄到她那一层薄薄的伤口。一身挺拔的男人站在那里竟然显得有些狭促,抬手把自己头发都撸到后面去,生怕从额头上掉下来的水砸在她的身上。
病房里,最后只剩下他滚烫的爱怜,无处宣泄,只好弥漫在这病房里,紧紧的裹着他的小女人。
压下情绪,沈睿安排好余薇,又另找了个保镖看住门,拉着她的手哄了许久,才出病房。
“沈总。”保镖脸上还有难掩的惊讶,他不是没见过沈睿对余薇的模样。但是总觉得今天的样子好像有点——过于温柔?
“人呢?”
沈睿的目光扫过四周,明明刚刚还柔情似水,可这一瞬却猛地沉下来。
“在走廊那边。”保镖低头,一边说一边打了个手势,不远处就有人带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男子过来。
沈睿看了两眼,眉间冷冽更甚,还没说话,那人却先开始求饶了,跪地哭嚎:“沈先生,我不知道是你啊,我——”
“闭嘴!”
沈睿被他嚎的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吼了一声。回头一看才发现并没有吵醒余薇,可他脸上的冷意却着实的让那局长一惊。
“算了,你先回去,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会保你。”
沈睿本来是打算从这个局长入手,但是看他这一副模样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又正是心情大起大落的时候,没那么多心思去管那么多,只是低头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转身就去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显然也没想到沈睿会过来,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刚想起来。就看到沈睿一下子坐在了他的对面,抬手去解开领结,水珠顺着他身上滑落下来,医生又坐了回去。
“余薇的身子,怎么样?”
先开口的是沈睿,语句里带着些许疲惫,揉了揉额头,脑海里都是很多细碎的线,连成一起就成了多事之秋。
余薇之前差一点没了孩子,后来子宫多少受了伤害,原本他们两个都以为这辈子不会有孩子了,沈睿知道余薇接济过几个小孩子,原本还打算收养来着,结果还没来得及行动,余薇就怀孕了。
怀孕了——他和余薇的孩子。
沈睿的手指又紧紧地捏起来。
“余小姐的身子呢,不算好。”
医生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脸色从最开始的笑意柔和到后来变成职业性的严肃:“您应该知道余小姐的身体状况,原先的车祸痕迹到现在也就一年有余,身体虽然看上去没什么不同,但是内里还是亏空的,而且,生个孩子总是要命的。”
“余小姐当时的身体状况,我们已经断定她在再生不出孩子了,车祸导致的子宫破裂还是很严重的,但是没想到奇迹发生的这么快,而且还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医生尽量轻声细语的说,可对面的男人神色还是越来越差,到最后,医生只好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如果想要这个孩子,只能从现在开始就好好养着,一直养到出生,而且只能剖腹产,而且,一点磕着碰着都不行,很危险,就这样,还有几成机率养不活。”
沈睿从头挺到尾,原本见过多少血腥都是一副淡然模样的他,在此时竟然觉得有些双腿发软,勉强将剖腹产的流程问了个遍,医生很负责任的挑出来些许图片,沈睿还真的一张一张看过去。
看到后来,沈睿脸色都有点发白,无法想象这些东西要落到他那个小女人的身上该是什么样子,一时都有些站不住。
“沈先生?”
医生小心的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了。”沈睿垂眸,手指将那些照片推回来,揉了揉额头:“这些事,不要和她讲。”
余薇虽然嘴上没有说。可是她眉眼看过来的时候的神情,手指抚摸到小腹上的模样,无一不体现她的欢喜,虽然那种欢喜被她隐藏的小心翼翼,甚至连表现出来都要谨慎很多的样子,沈睿看在眼里。
她当初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的时候,那种样子,沈睿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痛,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第二次机会,她不能再失去了。
医生脸色有些僵硬:“可是,不跟病人讲的话,有什么事情我们不能第一时间照顾到。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要——保小吗?”
天地良心,他完全是看沈睿这么紧张的样子才问了一句,结果话一出来,沈睿的脸冷的像是腊月寒冬,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保大!”
病房里安静的一塌糊涂,好像门外有人走过的脚步声都刻意放缓,余薇一个人坐在病床上想了许久,却还是什么都没想明白。
空气里还弥漫着原先她所畏惧的那种消毒水的味道,每一次闻到这种味道好像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是现在她又一次闻到,却觉得好像有什么新的事物在勃发一样。要将那些旧的事情一点一点的蚕食掉。
她一个人靠在那里,好像觉得一整个轮回都跟着过去了一样,正想着,门却被人打开,没有回头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在了怀里。
余薇扭过头,蹭了蹭他的身上,嗅到了一股新衣服的味道,抬头看他:“去哪里了?”
“问了几句医生。”沈睿揉她的发丝:“明天我安排几个医生给你随身带着好吗?顺便带几个保镖,不要觉得麻烦,现在你的身体,不能再经受什么打击了,我要仔细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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